何人突然就覺得這夜很短,也許習慣了晚睡,而一打嗝竟然滿是腐爛的濁氣,好像整個人都腐敗了。一整天何人都是一個人坐在大大的屋子裡,空曠無比。間或也有人出沒,但只是瞟了他一眼便離去了,臨走的時候,還恨恨地看一眼,露著兇光。於是剩下的很長的時間裡何人都在捉摸這眼神的意思。
何人是有夥伴的,但他們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就剩下何人在一間大大的屋子裡。何人就無事可做了,只好靜靜地坐著,後來就胡思亂想。想昨晚上的那個女人,讓何人現在還噁心不止的那個女人。但好像還是有一個人的。在一個熱鬧的地方,兩個人一起吃東西。何人什麼也吃不下,就只好看她吃。她臉紅了,但她忍著,何人也忍著,就那樣直到服務員說我們要關門了,她還沒有吃完,何人就一直看著。他們只好出來,外面好像人依然很多,雖然夜已經很深了。她說:你以後還會看我吃飯嗎?會呀,我挺喜歡的,何人說。於是,她又臉紅了。何人也有些激動,但何人還是說:你回去吧,夜已經很深了。你忍心看我走?何人沒有回答。於是,何人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長長地嘆息,懷念她的美麗。也許,應該讓她留下的,但也許那樣自己也會臉紅。
何人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了,長長的夜。他叫住了一個路人就同他人家漫談起來,說了很多很多,好像還敘說了許多曾經的往事,直到最後人家說:先生也許您認錯人了,他還有些義尤未盡,可是路人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於是他找到了那個女人,那個讓他噁心的女人。她耍弄了他就像耍弄一個孩子。但是最後好像還是她吐了,吐的滿地都是。何人就很是悵惘,明明是她耍弄了自己。他只好再一次離開。
好像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何人坐上了一輛遠去的車。他記得這輛車會帶自己回家的,可越是走何人越覺得陌生。他就回頭看車上的人,看那駕車的司機,好像是善善的,不會有什麼惡意。其中的一個還衝著他笑。何人卻看不出它是一個女人還是男人,但衝自己笑就總是善意的。何人就問它這輛車去那個地方嗎?何人問了幾遍,它卻不回答,就只是衝它笑。後來它下了車,何人想自己也應該下車的,因為它下了車。等下了車卻又找不到它的影子,一如那捉摸不透的笑。何人只好一個人走。走了沒有幾步,何人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那個地方,就在門口。何人終於明白那笑是善意,只是不明白它為什麼就總是不回答。難道它不會說話?然而,畢竟是找到了地方,何人走了進去。
一進來,何人就覺得惶惶的,因為這個地方好像似曾相識,可又覺得很陌生。這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嗎?大晚上的自己怎麼會到這樣的地方來?何人就突然聽到裡面有聲音,遠遠的好像有東西摔碎在地上,或是還有人在哭。
那哭聲好像還是自己的哭聲。有許多的女人來到了他的家裡,好像在勸自己的母親,而母親正在號啕大哭。何人就突然覺得難以忍受,他好像看到一個老女人正在一點點殘害自己的母親,終於忍不住外人在面前也大哭起來。他跪在地上拉著母親的手,他想說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只剩下哭泣。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睡去了,好像還睡了好久好久,等他醒來,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躺在地上。母親呢?母親,母親,他大聲地呼喚,沒有回應。他開始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母親,如果的話,母親怎麼會離他而去?那麼母親又在哪裡呢?他都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只記得有一個女人在哭。
這時候有人走過來,何人慌忙地跑上去,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請問我的母親在那裡?那人沒有回答。於是,何人再一次問到,我的母親在那裡?“對不起,您在說什麼?您的母親?您在找您的母親嗎?”,“對,我在找我的母親”,“您的母親沒和您在一起嗎?”,“沒有,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我覺得好孤單,好無助,我需要母親的溫暖”,“哦,我很同情您,但我也不知您的母親在那裡,我能給您做些什麼呢?您最後一次見到您得母親是在什麼時候?”,“好象就是剛才,在這裡”,“您確定嗎?”,“哦,那樣的話,我可以陪您一起等著她回來”,“等她回來?她還會回來嗎?”,“對,她會回來的,我們一起等吧”,“好”。
何人就突然覺得很溫暖也來了精神,因為有一個人願意陪他等著自己母親的歸來,而這樣好像也顯得有了意義。何人就覺得那個人好親切,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還是那個人先說話了,“您貴姓?怎麼稱呼?”,“呃,我叫何人,您呢?”,“何人?,什麼人?哈哈”,他大聲地笑起來,“怎麼還有人叫這樣的名字?”,“我沒有名字,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要名字什麼用,如果你非要問得話,就叫我母親吧!”,
“那怎麼可能呢?,我怎麼能叫你母親呢?”,“哪又有什麼呢?你不正在找你的母親嗎?你不正需要溫暖嗎?而我正好可以給你。你需要的只是溫暖,跟母親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母親不母親也只不過是個符號,你又何必太認真呢?”,“哪能一樣嗎?我怎麼可能不認真呢?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有許多許多的不認真了,如果連誰是自己的母親我都不認真,還有什麼可認真的呢?”,“是啊,那你就是認真了又有什麼意義呢?你的母親又在那呢?”,“我不知道,我的母親在那呢?我那裡知道,可你畢竟是個男的呀?”,“你怎麼知道我是個男的?”,“難道你是個女的?”,“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好了,好了,說這些有意義嗎?”,“什麼是意義?”,“你還是走吧,我不用你在這了,我一個人等好了”,“好,那我走了,你一個人等吧”。何人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你陪了我這麼久,您慢走啊”,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不見了。也許真不該客套什麼,客套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終於就剩下何人一個人的時候,他又有些後悔,雖然那人說話有些渾,但至少還算有個說話的,自己一個人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夜好像已經很深了,何人就覺得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可他四下裡沒有一處燈光,沒有人。他只好隨便找了一些東西鋪在地上,靠在一堵牆上,總算能放鬆一會兒了。看看天,沒有幾顆星星,總算還有一些光亮,讓何人不至於在這孤寂的夜裡太寂寞。何人就想起小時候,想起小時候的夜空,想起許許多多的往事。不一會兒,何人睡著了,但還沒來得及做夢就醒了,是被凍醒的。不知道是那裡刮來的風,很冷。何人想,還是回去吧,明天再來,但又怕母親晚上萬一回來,看不到自己該怎麼辦?還是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一個相對暖和的地方吧。
他朝一個方向走了一會兒,竟然看到了燈光。何人就趕忙走上去叫門,可是叫了很長時間沒人答應。何人有些灰心,這麼晚了,誰會讓一個人陌生人進門呢?再說裡面也許根本就沒有人。那就靠在人家的門前休息會兒吧,這裡至少背風,還會暖和些。於是,何人就又找了些東西鋪在地上準備就這樣躺一會兒算了,可就在這時門卻開了。
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雖然何人也看不太清楚,但總還能判斷是一個女人的,而且還應該是一個年輕女人。“剛才是你在敲門嗎?”,“嗯,是我”,“你有事嗎?”,“我想在您這裡借宿一晚,外面有些冷”,“裡面就一定暖和嗎?”,“這?”,“好了,你進來吧!”,“那太感謝了,打擾了”。
女人在前面領路,何人就跟著,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女人把何人領進了一個房間。“你就在這休息吧!”,“好,謝謝!”,“你還需要洗洗嗎?”,“不,不用了”,“好,那就睡吧!”,說完,女人就在床的一側躺下了。何人不知所措了“那,我睡在那裡?”,“當然睡在床上了”,“那怎麼行!”。女人卻不再回答,好像已經睡著了。
何人怔怔地站在一旁,在好像是很久以後,終於心安理得地睡在了女人的身旁。他睡得很香,還做了一個很遙遠的夢。在夢裡,何人成了一個落難的舉子,生死關頭幸得一位美麗的姑娘相救。姑娘後來還以身相許做了他的妻子,就這樣讀了多年死書的何人雖沒有得上什麼黃金屋,但總算有了顏如玉。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相親相愛,讀書種田,好不幸福。再後來,經過數年苦讀,何人再次上京趕考終於高中狀元,衣錦還鄉。可是當他返回,姑娘卻已經在大災中死去,哀鴻遍野,白骨茫茫,連屍骨都找不到。就這樣,有了黃金屋又沒了顏如玉。
何人應該大哭一場的,最起碼應該很是傷心,可還沒等他難過就醒了。女人還在一旁靜靜地睡著。何人也靜靜地躺著,睜著眼,卻什麼也看不到。他想起伸手不見五指來,可是姑娘呢?他知道姑娘已經在自己的心裡了。女人的呼吸很均勻,有淡淡的體香。他就想起過往來,想起曾經跟自己在一起的那些姑娘。他終於變得很難過。他想哭,可是他怕驚擾了女人就忍著,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女人醒了,扭過身。“你怎麼了?”,“我想我的母親”,“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在那裡?”,“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到這裡就是找我的母親的”,“哦,你很愛你的母親嗎?”,“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孤單,覺得無助”,“你需要溫暖?”,“嗯”, “如果我給你溫暖,你願意把我當作的你的母親嗎?”,“我?”,“來吧”女人敞開了懷抱。
何人就突然覺得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成為母親的,因為在那個女人的懷抱裡就他真就覺得溫暖了,就好像從前,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有一個永恆的開始,寧靜,安詳。他甚至有些了貪婪了,放縱著,調皮著,而正在他好像肆無忌憚時,女人的喘息卻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以至強烈,反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何人就覺得緊張起來,甚至有些恐懼。他想起了褻瀆。他推開了女人。女人就很吃驚,問他怎麼了。“我想,我得走了”,“為什麼?你不找你的母親了嗎?”,“我?”,“來,還是留下吧!”。女人又張開了懷抱。就在何人猶豫不決時,門卻被推開了。
一個人笑著就進來了,儘管聲音很小,何人還是覺察到他的笑了。卻是先前的那個人。“怎樣,還是離不開我吧?”,“嗯?”,“她是我的女兒”。何人就覺得入了別人的圈套,美人計?又何必呢?我又不是什麼英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不是需要一個女人嗎?她就是,而且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何人這才打量剛才的那個女人來,好像還真的是柳葉眉櫻桃口的。“可是?”,“還要可是什麼呢?”,“可是我得走了”。他終於大笑起來:“看來你真的是決心已定了,哪我也就不攔你了,你走吧!”。說完竟不由分說就將何人推出門來。何人還沒來得及張口,門已經關上了。
一切又歸於了平靜,還是漆黑的夜,只不過好像是更冷了。茫然四顧,何人就很覺得被拋棄了,就覺得很難過,一種似曾相識得感覺。何人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以至於醫生告訴他再這樣下去你會垮掉的。你的睡眠質量太差了。何人就想我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又何嘗不羨慕那躺下就著,鼾聲如雷的幸福呢?天好像更冷了,何人開始打顫,就想起那個女人的溫暖,也許自己應該回去的。可是,何人就想起許多的笑來,臉變得火辣辣的燒。還是走吧!也許這命中就註定該是一個流浪者的。天上還是有許多的星,或明或暗,但總算還是有星星。何人就記得好久沒有看星星了。仰望星空,多麼大氣的境界。
有人把何人攔住了,還是剛才的那個女人。“你要去那?”,“不知道”,“那你從那來得呢?”,“不知道”,“你是不是無家可歸了”。何人點了點頭。“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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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的夜遊
分類: 故事
時間: 2021-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