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間,黃淮地帶有座洪城。這晚子夜時分,只見對男女匆匆走出東門,男的叫謝丹青,眉清目秀,女的叫鄭瑞珠,長得如花似玉。鄭瑞珠的父親鄭員外,因為嫌貧愛富,硬要把一對活鴛鴦拆散。於是兩人深夜私奔。
沒走多久,鄭瑞珠一不留神,一個踉蹌,把腳脖子給扭了:“這是什麼地方?”丹青趕緊扶住她:“城東古井臺。”“我腳扭了,實在走不動了!”瑞珠剛說完,不遠處突然出現火光,丹青蹲下身子:“我來揹你!”“不行,這樣更慢了!”瑞珠心急如焚,看到一旁的井臺,眼睛一亮:“有了,我先藏在枯井裡,等你脫身後再來接我。到時候,你擊掌為號!”
丹青解下腰帶,一頭交給瑞珠,一頭握在手裡,把瑞珠放到井底。可是他沒跑多遠,就被家丁們圍住了,鄭員外怒火中燒地問:“我女兒呢?”丹青不肯說,鄭員外就把他告上公堂。
洪城縣令叫胡生安,前陣子夫人王氏去世,於是娶了個填房,叫趙金花。他生平有兩大嗜好,老酒和狗肉。這天,他叫人把狗肉和酒搬到公堂上,手下劉正說:“我給老爺取雙龍銀壺來!”
“那玩意被人借走了,今兒就湊合著喝吧!”胡生安說。就在這時,堂外有人擊鼓喊冤。胡生安拿著酒杯,抓著狗腿,開始審案。聽完來龍去脈後,胡生安喝了一口酒,問鄭員外:“抓賊拿髒,私奔逮雙,你女兒呢?”
“這姓謝的不知道把她藏哪兒了?”
“我說謝丹青,你把瑞珠藏哪兒了?”胡生安咬了一口狗肉,邊嚼邊說,“若是不講,老爺就把你關入大牢,一世不說就關你終身!”
那瑞珠豈不要餓死井下?謝丹青想了想,只得說:“就在城東古井之內。”
胡生安立即令劉正和李才去將鄭瑞珠接出來。不一會兒,劉正回來:“老爺,古井中不見鄭瑞珠,只有男屍一具!”一聽這話,原告被告皆大驚失色:活變死,女變男?
“這是從死者身上找到的家書和當票,請老爺過目!”
“行了行了,老爺現在要的是兇手,”胡生安看也不看,轉過臉盯著謝丹青,“好個狡猾的書生,原來是個殺人兇犯!”“老爺明鑑,小人沒有殺人!”“呸,一斤白酒八兩水,不給你用刑,看你也難說真話,給我打!”
“噼裡啪啦”四十大板,打得謝丹青昏死過去。被冷水激醒後,又要用刑,謝丹青想,要是不招認,只怕當場就要沒命,還是暫時招了,等找到瑞珠就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於是胡扯一通:“別打了,小人招了,我與珠妹逃到井前,那個男子擋住我們的去路,我就將他推入井中……”
“行了行了,兇手是你就好,”胡生安又對鄭員外說,“你不要擔心,你女兒大概迷路了,自己會跑回來的!”說完,捧起剩餘的酒肉,拂袖而去。
胡生安走後,劉正還是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家書和當票,家書的內容是催促出門的丈夫趕緊回家,因為女兒不久就要結婚了。當票上的字跡很潦草,但是一顆紅彤彤的“泰來當”大章十分清晰。“如果能找到寫這封家書的人……”劉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才打斷了:“你就別瞎操心了,有紗帽的不做主,沒紗帽的做不了主呀!”
“誰說我做不了主?”劉正心中有了主意,拉過李才吩咐一番。接著,兩人買了酒肉到後堂,劉正說:“老爺,今天公堂上您已經有些醉了,這鄭瑞珠還沒找到就把案子結了,要是謝丹青的家屬去上告,那可就麻煩了!”
胡生安臉上有些掛不住:“我審不清楚,你就審得清楚嗎?”李才趁機插嘴:“二位不要吵了,我看打個賭怎麼樣?”“怎麼賭?”胡生安問。李才接著說:“就讓劉正審案,要是三天之內他審不清楚,就罰他每天孝敬您一壺老酒,外加三個狗肚子!”
狗肚子?胡生安垂涎欲滴,倒是沒嘗過這玩意兒!李才又說:“萬一破案了,皇帝一高興還升你官呢!”贏了功勞是自己的,輸了他們也不敢怎樣,胡生安樂不可支:“好,我就把烏紗帽借你三天!”
轉眼兩天半過去了,劉正和李生拿著男屍的畫像到處問人,可沒人認識。劉正想了想:“乾脆我們把畫貼在公告欄裡,誰認識畫上的人,重重有賞!”果然,貼出去沒多久,就有一個老媽媽前來:“畫上的人是我的當家!”
“當真?你丈夫做什麼的?”“買賣人,一年前外出經商。”她回答。劉正掏出那封家書:“這是你寫的?”“正是,一個月前我給他捎去這封信,要他早點回來給女兒完婚,對了,他在哪裡?”
“衙門。”劉正說。老媽媽大喜過望:“原來他早就知道女兒嫁給縣令大人了!難怪也不回家,先巴結女婿去了!”
男屍是縣令的岳丈!劉正一驚,拿出那張當票:“這也是你丈夫的嗎?”老媽媽搖了搖頭:“絕對不是,我當家是個老實人,從來不進當鋪的!”
看來這當票裡大有文章,劉正來到當鋪,泰來當鋪的張朝奉看了好久,說:“這當的是雙龍銀壺!”那不是胡老爺的嗎,劉正趕緊追問:“何人來當?”“吳老松!”
吳老松是沿街叫賣瓜子的販子,這裡的人都認識!找到他後,劉正一問,吳老松就說:“那壺是撿來的!”“瞎說,這壺是縣令大人的,現在還牽涉到一樁命案!”吳老松一聽,嚇得趕緊從懷裡掏出十兩紋銀,道清了來龍去脈:三天前,他到賭場賣瓜子,縣太爺前妻的弟弟——王九正輸得發急,就託他去當鋪把雙龍銀壺當了。可是第二天,王九卻找上門來,給了他十兩銀子,還說,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是自己撿的。
看來有些眉目了,告別吳老松後,劉正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個女子,原來是表妹。劉正問:“幹什麼去?” “給王九買東西去,前幾天他家就張羅著辦喜事,我去幫工,對了,那個新娘子好漂亮呀!”
劉正心裡一動,回到衙門後,趙金花一臉的不滿:“時間過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夫人別急,先看看這個再說!”劉正展開了男屍的畫像,只聽見趙金花一聲驚呼:“爹爹!”然後又問:“對了,他在哪兒?”“就在這裡!”劉正命人把男屍抬出來,趙金花撲到屍體上哭得死去活來。
劉正趕緊把查案經過一五一十地稟告,胡生安也懵了,前妻的小舅子嫌疑最大,死者卻是自己的岳丈,怎麼辦?那邊趙金花也估量著,有道是“有親三分向,豬爪向內彎”,想到這裡,她猛然站了起來:“老爺,劉正辦案仔細,我看這頂烏紗帽還是借他審完案子吧!”胡生安哪敢有異議,於是劉正馬上帶人衝進王九屋內,果然找到了王九和鄭瑞珠。
原來那天夜裡,瑞珠藏身井中,趙金花的父親——趙實正從外地歸來,正當他坐在古井臺前休息的時候,剛好碰上王九路過。王九說:“做個買賣怎麼樣?”“什麼買賣?”“雙龍銀壺是我的傳家寶,你給我一百兩,這張當票就歸你了,怎麼樣,要不是急著翻本,我才不會做這種虧本生意呢!”
趙實想了想,雙龍銀壺他知道,而且那張當票也是真的,於是兩人擊掌為誓。井裡的瑞珠一聽到擊掌聲,以為是謝丹青來了,趕緊大叫:“謝郎,快拉我出去!”上面的兩人吃了一驚,弄清緣由後,便把腰帶放下去。可是拉了好幾次,瑞珠力氣不夠,都是一半就滑了下去。王九說:“趙大爺,這樣吧,你下去,你在下面推,我在上面拉。你力氣大些,過後我拉你,你就可以上來了!”
趙實不疑有他,等瑞珠一出來,王九卻搬起大石頭,砸了下去,只聽得下面慘叫連連,一會兒就沒了動靜。王九本想第二天帶些工具過來,下去把趙實的當票和錢取出來,誰知男屍沒多久就被吊出井外。王九一見男屍沒了,心知不妙,於是找到吳老松,堵住他的嘴。
畫了押,劉正當場拍響驚堂木:“將王九打入死囚牢,謝丹青無罪釋放,本官今日索性好事做到底,成全你們一對有情人,讓你們光明正大地拜堂!”
王九拉著胡生安的腿,苦苦求救。趙金花哼了一聲,胡生安於是哭喪著臉說:“到了陰曹地府,對你姐說,只怨你自己不爭氣,莫怪我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