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海奇葩(七)
蔡整合
學海喝酒的確出了名。
常常是一個酒局剛散,意猶未盡,再找人攢個新局;兩局已散,回到家中,開啟電視,還要倒上一杯,悠悠然,呷了起來。
那一年,局裡調他到普教股。那時生物學科已被擠出高考,學海也動了仕途之興。他拿著調令去找校長,校長一口回絕:回去老實待著,上好你的課!學海只好回覆局長,局長說,我和你們校長不搭調,你自己想招兒吧,軟磨硬泡,死纏爛打,辦公桌給你留半年。
學海使不出這樣的招數,只好放棄了進局的機會。
大約一年以後,生物教研員退休了,教研室看中了學海,主任找到校長,誰知校長二話不說,當即放人。送行宴很是隆重,在二中街一個剛開業的自助餐廳,領導班子成員全部參加。席散後,校長跟學海說了心裡話:當初沒讓你去局裡,我知道你想不開,可你沒拿工作出氣,我挺感動的。我不同意你去普教,是因為那工作不適合你,你好喝酒,人又太實在,不用半年,那地方就能把你喝草雞;教研室還適合你,你是個做學問的人。
鬧“非典”那年,學海押送中考試卷去寶山區,校長正在那裡任職。當時餐飲業一律歇菜,校長託人找到一位熟識的酒店老闆,冒著風險在人家後院偷偷安排了一桌。把他班子的人都叫去了,給大家介紹說,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當年我沒讓他去當官兒,也不知做得對不對,你們好好陪他喝點兒。
說起這位校長,我很有感慨,我和他沒有私交。那年他調到一所初中,我的外甥女正好上初一,妹妹找到我,指名要進一位老師的班。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找校長,一見面,他只迸出兩個字,“啥事兒?”我說出了訴求,他又迸出兩個字,“走吧!”從三樓下來,領我走到一樓一間教室,只見一位女教師正在擺弄桌椅,他很乾脆,“哎,給你送個學生。”誰知那老師卻叫了起來,“校長,你行行好,饒了我吧!一百多人了,咋整,往哪坐啊?”他笑著說,“唉!就是多把椅子的事兒,這是我們哥們兒,你說咋整?”就這樣,事情搞定。這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如今我的外甥女已經帶研究生了。
學海和我都很敬重校長,這人有很強的事業心,只是脾氣不適合斡旋官場。
其實學海也缺少這種“斡旋”能力。那年他跟領導一生氣,毅然辭去高中部主任的職務,回到講臺上,我們又在一個鍋裡掄起了馬勺。
學校有個教工食堂,說是食堂,沒有廚師,大家輪流做飯,只有早飯和晚飯。早飯就是餄餎,我和學海負責;我打滷子,學海和麵兼拌個辣椒鹹菜伍的。晚飯一般就是弄鍋米飯,燉個菜,可大家湊到一塊兒吃飯,就想喝點兒。正好有位同事,愛人在勞教所工作,人家那生產純高粱酒,隔三差五我們就去弄一桶。慢慢地,喝酒的隊伍逐漸壯大,不分男女都能㨄上兩口。
那一年旅遊,我們到了黃山。導遊有言,晚上住光明頂,準備次日看日出,晚餐需要自理。我們做了充分準備,關鍵是備好酒水,學海自己就背了兩瓶。從飛雲谷到白鵝峰,經北海到光明頂,步行上山,也夠真累的。晚上我們住在一個大房間,裡面已經有了幾位外省客,學海的仗義已成習慣,掏出一袋牛肉乾散發給他們,說嚐嚐我們內蒙的特產,然後我們開喝。大約到了十一點鐘光景,有人敲門,露出一張盈盈笑臉,是我們團隊裡一位教化學的女教師,她弱弱地問道,你們還有酒嗎?原來她們姐兒幾個沒喝好!
喝酒喝出了許多故事,喝出了許多精彩。學海的酒影響了他的人生,也風靡了我們這夥人,甚至影響了整個學校的教師隊伍。李白詩云,“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學海應是最好的例證。
我非常懷念在學校裡喝酒的日子。
那段酩酊歲月,我們永誌不忘。
蔡整合,生於1953年,哈達街人。“老三屆”最末一屆,下過鄉,挖過煤。1977年,考入師範院校,在教師崗位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