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將變成黑夜。—— 羅曼·羅蘭
在浙江省金華市柏社鄉的一個小村子裡,一張屬於非洲人特有的黑色臉孔映入眼簾,與中國本土的居民顯得格格不入。
他叫巴比,是一個被非洲父親遺棄在中國的小男孩。
這裡距離蘭溪市區約摸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巴比和收養他的奶奶盛美娟就住在這裡。
盛美娟,一介平平凡凡的普通婦女,卻獨自撫養這個黑人小男孩十一年。
他們的故事,在當地被傳得廣為人知。
11年前,浙江農村奶奶收養了一個黑人小男孩巴比,如今他們過得怎麼樣了?
慘遭父親遺棄的黑人小男孩巴比
黑人小男孩巴比的故事,要先從他的父親阿里這開始說起。
2004年,小巴比在中國浙江省出生。
他的父親阿里來自西非國家——多哥共和國,是個傳統的黑人。
十一年前,阿里是前來中國做買賣的一名商人,據說還是一位某所著名大學的博士生。
他主要在義烏市場一帶從事藥品原材料的採購生意,靠著高超的智商和發達的經濟頭腦,阿里的生意在中國經營得非常不錯。
因為經濟條件不一般,阿里為此在中國置辦了不少房產,出入隨行還有專門的司機保姆跟著,可謂是派頭十足。
不久以後,阿里和中國的一位女子相愛了,然後便有了小巴比。
遺憾的是,由於父母兩人感情不合,小巴比剛出生沒多久,她的母親便和阿里分手了,也就此離開了巴比。
剛開始的時候,小巴比一直都由阿里撫養。
阿里忙著做生意,對巴比幾乎很少過問。
仰仗著家裡優越的經濟條件,巴比的童年生活倒也過得十分愜意,堪稱妥妥的“富二代”。
自從母親離開以後,巴比一直都是家裡的好幾個專職保姆輪流在帶,出門的時候便由阿里的私人司機盛曉陽親自接送。
不得不說,阿里給小巴比的父愛不多,但卻給了他衣食無憂的物質條件,使他整個童年階段都過得比一般人要好。
即便如此,兩人之間卻無更多的父子親情可言。
某一天,阿里表示“要親自運送一批非常重要的藥品原材料出國”,他便將當時年僅四歲的巴比託付給了私人司機照料。
而盛曉陽出於對老闆阿里的信任,也毫不猶豫就將巴比帶回了家裡。
盛曉陽擔任阿里的私人司機,兩人相處僅僅幾個月餘。
在司機盛曉陽的眼中,老闆阿里是個和藹可親的人物。
據他回憶,
“阿里平時對待手底下的員工都挺好的,和大家在一起也是有說有笑,平時也為人仗義、說話算話。除了工作以外,我覺得在現實生活中阿里也是一位非常值得深交的朋友。他膝下有一個很可愛聽話的小兒子,除此之外在中國再也沒有其他親人。”
除了擔任阿里的私人司機以外,巴比和保姆的日常出行活動也是由盛曉陽負責的,因此平時盛曉陽和巴比的接觸也較為頻繁。
在盛曉陽眼裡,巴比也算是“半個中國人”,且由於巴比出生沒多久就離開母親,盛曉陽便對這孩子生出了幾分同情心,平日裡對其也是關愛有加。
大概是看到盛曉陽對巴比格外關照,所以阿里才放心地將照顧巴比的艱鉅任務託付給了盛曉陽。
而盛曉陽出於對老闆阿里的信任,也毫不猶豫就將巴比帶回了家裡。
誰曾想阿里這一走,卻再也杳無音信,可憐的巴比就這樣被父親遺棄在了中國,成了一個孤兒。
巴比回浙江老家,和盛奶奶的相遇
多年以來,盛曉陽曾輾轉多地,試圖和阿里重新取得聯絡,但每次的聯絡都彷彿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回應。
“我照顧巴比這麼多年了,他的父親阿里從來都沒有打過任何一個電話。我曾經託很多認識他的人打聽過阿里的訊息,但都沒有任何音訊。我給他打過電話,也給他的郵箱發過資訊,但他從來都沒有回應過。沒有人知道阿里具體來自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中國一樣,我們沒人能找得到他。”
聽他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盛美娟終於同意讓巴比留下來。
可憐的盛曉陽不但丟了工作,還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四五歲的小孩。
盛曉陽本身已結婚成家,身邊還有自己的妻子,夫妻兩人膝下也有一個兒子。
巴比的出現,意味著家裡從此多了一個穿衣吃飯的人口,對於這個普通的工農家庭來說也是不小的挑戰,盛曉陽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和負擔更重了。
剛開始的時候,盛曉陽夫婦倆也曾考慮過將巴比送到福利院去。
但是巴比的情況說起來又有點特殊,因為他一不屬於孤兒,二不屬於棄嬰,實在是不符合福利院的規定,也不滿足被收養的條件。
盛曉陽和妻子也幾次因為巴比的事情起了矛盾,兩人爭吵到最後,妻子直接帶著自家的小兒子回了孃家。
萬般無奈之下,盛曉陽只得把巴比送回浙江的老家父母那裡,讓母親來照顧巴比,自己才能重新回城市裡去找工作。
對於這個黑人小男孩的到來,盛曉陽的母親也感到驚訝萬分。
聽他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盛美娟終於同意讓巴比留下來。
在那個寂靜且落後的小村子裡,巴比的到來瞬間讓整個村的村民們都沸騰了。
這裡住的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們,一輩子都沒走出過村子裡,巴比的黑面板對於他們來講很是好奇和新鮮。
甚至還有一些不好的謠言傳到盛美娟耳邊,說巴比“怕不是盛曉陽在外面和哪個外國女人的私生子”。
不少人都對這一家人指指點點,盛美娟也從不在意。
在她看來,既然都答應了要好好照顧巴比,就要對他一心一意,要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來對待。
一老一小就這樣生活著,一過就是十一年。
特殊的血脈親情
除了巴比的衣食住行以外,最大的現實問題就是巴比的戶口。
盛曉陽曾帶著巴比去諮詢他落戶的問題,跑了好多個地方,得到的回覆都非常統一:可以落戶,但是要先找到巴比的親生父母,再由親生父母來決定巴比是哪個國家的國籍,以及親生父母是否願意放棄巴比的撫養權。
如果找不到巴比的親生父母,盛曉陽就必須拿出充分的證據來證明巴比是被人遺棄的,這樣才能透過收養手續來落實戶口。
盛曉陽的手中只有一張阿里的父親和名片,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與其相關的訊息。
他也曾帶著巴比去過公安局和派出所,得到的答覆卻是“巴比沒有上戶口,且無法核查到任何有關阿里的確切訊息”。
同時,因為無法得知巴比母親的真實身份,巴比的中國公民身份也一直遲遲都沒有得到準確的回覆。
苦於他沒有任何可靠的線索和證據,巴比的戶口便這樣一直都被耽誤下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阿里看起來那麼和善的一個人,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竟能如此狠心拋棄自己的親生兒子。
巴比現在沒有戶口,不但沒有辦法去讀書,且將來如果一直在中國生活,以後一系列的工作和成家的問題,都會陷入非常窘迫的境地。
換句話來說,巴比在中國是屬於黑戶。
所幸的是,浙江奶奶盛美娟和黑人小男孩巴比的故事引起了當地熱心人的注意。
透過政府“特事特辦”的政策關懷,浙江當地民政局為巴比解決了國籍和戶口的相關問題,巴比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大家一起去讀書了。
巴比年紀不大,卻善良懂事。
他乖巧聽話,給盛美娟帶來了莫大的安慰,盛美娟對他亦是如自己的親孫兒一般寶貝著。
每天放學回家,巴比就 “奶奶、奶奶”地喊著,四處尋找盛美娟的身影。
雖然是個黑人小男孩,但盛美娟依舊覺得他非常討喜,對他的疼愛有時候甚至連親孫子都吃起了醋味。
在盛美娟看來,巴比的身世也很可憐。
她回憶起最初見到巴比的樣子,
“剛來到的時候看起來就好像髒兮兮的一樣,後來我兒子才告訴我他父親是個非洲人,聽了就覺得他也是挺可憐,這樣爹不疼娘不愛的。沒有辦法,如果連我們都不管他了,不知道他還能去哪裡,所以我們必須要把他留下來。”
巴比遇到盛美娟那年,他已經六歲了,已經是懂事的年紀。
在他的心底,或許早已明白了自己被父母拋棄的事實,也非常努力地想要融入這個家庭。
那時候還有人笑盛美娟 “你兒子給你留了個大麻煩。”
不論怎樣,她只想一心一意地把這個小男孩撫養長大。
巴比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剛開始來到這個小山村的時候,對這裡的條件還非常不適應,盛美娟為此也費了不少心思。
“我們這農村裡面哪裡比得上大城市,巴比剛來的時候非常挑食,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連稀飯也不要,每次都要託人從市區裡面帶點他喜歡的東西回來。”
除此之外,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巴比還出現了水土不服的情況。
每到換季的時候,巴比就會鬧肚子,幾次嚴重的時候甚至還得了腸胃炎,盛美娟只得三天兩頭地帶著他一趟趟往醫院跑。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巴比身體不適,盛美娟就要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守著。
經過長時間的適應和盛美娟的悉心照料以後,巴比的身體才漸漸好了起來。
除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以外,蘭溪當地的方言巴比也跟著盛美娟學得有模有樣。
在盛美娟眼裡,巴比是個孝順體貼、懂得感恩的人。
提到盛奶奶,巴比眼裡也是熱淚盈眶。
“如果不是我奶奶,我現在早就不知道凍死在哪個街頭了,是她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以後我一定要努力賺錢,長大以後好好地回報她,遇到她是我的幸運,我非常感謝她給了我第二個家。”
每天下課回來,巴比也會幫盛美娟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
雖然個子不高,但巴比樣樣都搶著做,這讓盛美娟對他更是疼愛有加。
盛美娟:為了巴比勞心勞力
還記得巴比第一次讀小學的時候,需要一千多塊錢的學費。
這筆錢對於盛美娟的家庭來說,可謂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為了儘快湊齊巴比的學費,盛美娟還去附近的加工廠找了一份手工活來幹。
那段日子裡,盛美娟工作特別拼命。
年逾五十的她一邊戴著眼鏡,一邊手腳不停地在桌子前面忙碌著,通常一干就忙到深夜。
巴比讀書的第一筆費用就是盛美娟這樣一針一線掙來的。
湊齊學費以後,巴比就這樣上了小學。
因為離家裡太遠,巴比平日裡便在學校住宿,等週末的時候才能一週回一次家。
幾個月以後,盛美娟卻突然發現以往活潑伶俐的孫子似乎變得有些不太一樣。
“他說他的面板顏色和學校裡的小朋友都不太一樣,有些小朋友會笑他,而且本身因為他沒有爸爸媽媽,他的內心比同齡人都會更加自卑敏感一點。我每次都會跟巴比說,你就是奶奶的親孫子,你也是個中國人,和大家都是一樣的。”
聽到巴比的委屈,盛美娟也心疼地偷偷掉過好多眼淚。
十一年的光陰,未來會越變越好
經過盛美娟的開導以後,巴比變得比剛開始的時候樂觀了好多。
現在學校裡的小朋友都願意跟巴比一起玩了,學校裡的老師對巴比的評價也很好。
在課堂上的時候,巴比是非常活躍和積極的,體育競技也是他最擅長的專案。
“巴比的期末成績算是非常不錯的,行為規範方面老師也給了他全部好評,我現在就希望他能好好學習,以後再認真地學一門手藝,就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了。”
談到這個孫子,盛美娟臉上滿滿的都是喜悅。
盛美娟與巴比感情深厚,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度過了十一年光陰,經媒體報道以後,兩人的故事也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關注。
不少熱心人經常過來看望盛美娟和巴比,每次都會為巴比帶來不少學習用品。
巴比學習也非常認真,一路考進了當地的重點中學和高中,結交了許多中國當地的好友,他也成為了朋友眼中“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他說,“中國就是我的祖國,我就是一箇中國人。”
如今巴比還有了另一個愛好,那就是跳街舞,跳舞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自信了起來。
在旁人眼中,巴比也是一位非常孝順體貼的好孩子。
每次一到週末,巴比都迫不及待地趕往公交站,巴不得早點回家去看一下奶奶。
巴比總是喜歡跟盛美娟講自己遇到的新鮮事,哪裡有好看的東西,還吃到了什麼好吃的,下次想帶奶奶一起去嘗一嘗。
除此之外,還要把新學的街舞展示跳給奶奶看,盛美娟也在一旁樂呵呵地為他拍手叫好。
“小時候的巴比就是一個跟屁蟲,奶奶走哪跟哪,誰想到長大了也還是這樣,放學回家還是喜歡找奶奶。”
盛美娟每次說到巴比,話裡話外都是藏不住的寵愛。
兩人的日子雖說沒有大富大貴,倒也一直過得平靜而舒適。
這十幾年來,盛曉陽那邊也一直沒有放棄過為巴比尋找他的親生父母,但卻依然沒有回應。
巴比現在已經符合了福利院的收養規定,但是盛美娟卻捨不得了,“巴比就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在盛曉陽看來,他也一直在為盛美娟和巴比創造更好的學習和生活條件。
“不論怎樣,我都希望巴比能重新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如果有好心人願意收養他,巴比也願意去的話,我們也會同意他的想法的。”
巴比的戶口本上,他的中國名字叫做盛天一,奶奶就是盛美娟。
兩人十多年以來相濡以沫,早已成為了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總的來說,巴比的成長道路還算是一路順遂的,唯一遺憾的便是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就在前段時間,盛美娟和巴比一起接受了媒體的採訪。
談到盛美娟,巴比臉上滿滿地洋溢著感動。
“這十一年來,我和奶奶都過得非常幸福和滿足,我很喜歡和她一起在農村生活,那裡有很多屬於我們最美好的回憶。要不是他們,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我這個人了。如果奶奶說不需要我回報她,那就讓我在這裡一直陪著她。”
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這大概便是世間最幸福的模樣。
攤上這樣不負責任的親生父母,是巴比的不幸。
而遇到盛曉陽和盛美娟,卻是巴比這輩子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