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難忘的“戰鬥”
——1969-1970年康區剿匪往事
付振輝
這是發生在1969-1970年康區剿匪時的一件難以忘懷的事。五十多年來,這件事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恨不能一吐為快。
——題記
那是1969年12月的一天,接到了準確情報之後,我們五連由一班與三班組成的追剿隊在副連長和排長的帶領下,前往五十多里外的山溝捉拿土匪,誰知卻與基幹民兵隊發生了武裝衝突。
那天下午五點多,我與戰友們攜帶裝備出發了。高原凌寒刺骨,殘陽如血。走了十多里山路,也不知轉了幾個山腳,我突然感到腹中劇痛,豆大的冷汗直冒,雙腿好似灌鉛般沉重,全身無力。排長讓我忍耐一下,跟緊隊伍,因為土匪極有可能埋伏在附近,脫離部隊就意味著危險。
然而我的肚子越來越疼,實在難以前進,恨不能趴在地上稍作歇息。副連長看我疼成那個樣子,幾個人商量決定讓我回駐地去。然而這大山荒無人煙,我只身力薄,並且夜幕降臨,如何回去?況且作為一線戰士,對於行軍路線並不熟悉,這不是把我往野獸嘴裡喂嗎?想到這裡,我認定自己是回不去了,還是跟大隊走為好。副連長沒辦法,讓衛生員給我找了一瓶十滴水。喝下藥後,我便匆匆趕上部隊前進。應該走了很長一段路,我的腹痛緩解,走路也輕鬆多了。
大約晚上十點多,伸手不見五指,部隊來到一條河邊。河大約有五米寬,河邊結下了厚厚的冰,單憑水擊巖架的響聲,便可知水流的湍急。只有過河才能完成追剿土匪的任務。排長派遣了幾名戰士到河的上下游去探路,卻沒有發現能徒步過河的淺灘。經過研究,連排長決定直接涉水過河。由連排長、班長打頭陣,大家脫掉棉褲和鞋,將它們頂在頭上,衝進刺骨的水裡。河水最深處有近1米左右,而且人看不清身下的水路。但戰士們毫不畏懼,一個跟一個地過了河。儘管嚴寒刺骨,軍衣被冰冷的河水濺溼,但為執行命令,大家還是顫抖著身體,穿上棉褲和大頭皮鞋,繼續前進。
不知走了多遠,偵查員發現左面山頭上有亮光,及時報告了副連長。可能是大家的神經過於緊繃,草木皆兵,副連長帶領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觀察,卻發現這光源若隱若現,只是靠在山頭的一粒星點。副連長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部隊繼續摸黑前進,不久後,副連長髮現前面有篝火,這次不再是星光了。仔細看,這篝火大大小小有好幾處,應該是遭遇土匪了!副連長指揮大家對土匪進行包抄。戰士們臥倒在地,做好戰鬥準備。為了不錯過戰機,突襲敵人,沒來得及詳細偵察敵情,加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短暫觀察後,副連長就發出命令:“打!”隨著一聲令下,機槍噴出憤怒的火焰,火光劃過漆黑的蒼穹,戰士們的臉在火光下閃爍著咄咄逼人的目光。衝鋒槍、步槍的烈焰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剎那間槍聲響成一片,震盪在谷坡之下,對面山坡上一片火光。經過十多分鐘的射擊,戰士們跳起來高喊“繳槍不殺、衝啊!”的口號,向土匪衝去。土匪被打得措手不及,連忙將槍放成一堆,舉起雙手,嘴裡說著藏語,大概是在說“我們投降。”突然,有一個土匪瞄到我們身穿的制式軍服,便用漢語高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土匪為什麼會喊這種話,該不會是自己人吧?我們一看,放在地上的竟全都是五六式步槍,土匪哪有這等裝備?副連長知道是鬧誤會了。連忙喊了一聲“撤!”
我們迅速撤到遠處的山坡上,清點了人員與子彈。我們沒有人員的傷亡,消耗了200多發子彈。我們班有個戰友遇敵一槍未發,副連長狠狠批評了他,說如果這是真的打仗,我就槍斃你!我們在山坡上休息片刻,又繼續前進。
次日下午我們返回駐地經過戰鬥現場時,發現幾頭犛牛倒在血泊之中。之後我們得知,這是運輸物資的白玉縣基幹民兵隊。因為白玉縣當時不通公路,物資全靠犛牛馱運。幸運的是,戰鬥中他們沒有人員傷亡,只打傷了幾頭犛牛。後來團前指與地方政府協商解決了此事。
事隔兩個星期,我們奉前指命令,重新偵搜了此山,在離戰鬥現場五六百米的後山發現了那天晚上土匪藏匿的地方。後來由土匪口中得知,他們已跟隨馱運隊幾天,伺機劫掠物資。當聽到密集槍聲,他們斷定遭遇瞭解放軍,放了幾槍就趁亂逃跑了。沒想到,我們最終還是保護了馱運隊不受土匪的劫掠。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路)
作者簡介:
付振輝:陝西岐山縣人,一九六九年二月入伍,歷任戰士,副班長,文書,團後勤處戰勤參謀,八連副政指,銅梁縣人武部政工幹事,永川、瀘州軍分割槽政治部幹事,瀘州市中區人武部政工科長,陝西太白縣紀檢委常委,陝西省寶雞市供銷社物資回收公司辦公室主任,副經理,黨委副書記,二oo八年底退休。
作者:付振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