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秋,87歲的志願軍老兵鄭時文透過央視電視欄目《老兵你好》,開始走入人們的視野。
在他的回憶下,一幅幅被歷史塵封的抗美援朝事蹟漸漸為人們所知。
鄭時文,四川省內江市資中縣人,1951年3月,剛剛18歲大學畢業的他也加入了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
在抗美援朝期間,鄭時文的事蹟足夠傳奇,足夠被拍為影視演繹,那麼當年在這位學生兵身上到底發生了哪些故事呢?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87歲的鄭時文語出驚人:“我當年差點被敵人的飛機打死,還是靠一位美國戰俘的秘訣才活了下來!”
那麼如鄭時文所說,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位美國戰俘的秘訣又是怎樣的呢?
1、兄弟三人皆入朝
鄭時文家有兄弟三人,兄弟中他是最小的,朝鮮戰爭打響沒多久,在黨和毛主席的號召下,他的兩個哥哥均義憤填膺地北上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1951年春,18歲的鄭時文從西南軍政大學畢業,也隨黨組織分配,趕赴抗美援朝前線。
然而當時我國對於抗美援朝的徵兵是有選拔原則的,比如說家中獨子,一律不允入伍,若是有兄弟參軍,則必須留下一人為家中老人養老送終。
道理很簡單,保家衛國我們可以踴躍報名,可是黨和國家也不能不顧大後方,讓一幕幕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上演,留著家中的無數老人孤苦於世。
按照這套原則,鄭時文是不能再去抗美援朝的,因為在經過組織調查後發現,他的兩個哥哥已經參了軍,一個在87團3營9連當戰士,一個在47軍當機槍兵。子彈無眼,戰火無情,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意外,因此當時黨組織認為應當給老鄭家留個後。
可是,等到調查報告一下來,鄭時文所在部隊即將開赴朝鮮前線,加上鄭時文字人的堅持,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無奈,鄭時文所在的部隊領導只能向組織上打報告,反映鄭時文個人意見,請求新的安排與決定。
鄭時文回憶:當時自己報國的熱情十分高昂,自己的哥哥都參了軍,自己的同學們也個個雄赳赳地蓄勢待發。
因此自己唯恐落在大家後面,被部隊踢回去,因此一度十分彷徨忐忑,愁眉不展。
2、美國大兵的活命訣竅
一天,15軍29師軍務科科長張彥文找鄭時文談話。
張彥文說:“組織上充分肯定你參軍的志願,但也考慮了你家裡的情況,因此給出了折中的決定,你不用下連隊,以後就留在師部軍務科,在我手下當一名戰勤工作員怎麼樣?”
鄭時文一聽,十分激動地說:“太好了,當然可以!”
當時,不用下連隊留在師部,則意味著不用親至基層一線負責戰鬥。
軍務科則屬於後勤範疇,組織上讓鄭時文搞戰勤工作的出發點第一個就是想方設法地降低他的傷亡率。
然而降低傷亡率並不代表絕對的安全,入朝沒多久鄭時文就經歷了一段生死旅程,讓他多年後回憶起來都心有餘悸。
鄭時文當時被徵入15軍29師,於1951年3月開赴朝鮮戰場。
夏天的一個傍晚,一場大戰剛剛結束,我軍獲得了不小的勝利,不僅狠狠地打擊了美軍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還俘虜了不少美國大兵。
在忙完工作後,鄭時文開始用美製鋼盔架起來生火做飯(炒麵加水煮),這時科長張彥文面帶微笑地走過來對他說:“小鄭啊,有一項艱鉅的任務要交給你,你去嗎?”
鄭時文當即噌一下站起來說:“保證完成任務!”
這時張彥文才緩緩道:“我從警衛通訊連撥給你5個人,你帶著他們,負責去師政治部把5個美軍戰俘押送到軍部!”
眾所周知,我軍素有優待俘虜的傳統,當時志願軍總部也下發了“優待俘虜四大政策”:
一、保證戰俘生命安全;二、保留戰俘個人財物;三、不侮辱戰俘人格,不虐待戰俘;四、如戰俘有傷或有病,給予及時治療。
戰場上俘虜的敵人,一律集中到軍部,然後再由軍部戰勤人員轉移到大後方。
作為戰俘,他們雖然戰敗了,可是我軍優待他們的標準一直不低,不僅吃的喝的比我軍戰士好很多,還充分尊重他們不讓他們受半點皮肉之苦。
可這群少爺兵總有“好心當做驢肝肺”不知好歹的時候,比如這次鄭時文奉命押送的5名美軍戰俘就是如此。
鄭時文押送的這5名戰俘,1名中尉(威爾士),4名戰士,其中有1個是傷員。
當時為了照顧好這5位少爺兵,師部首長還特意送來一大袋精面(黃豆、核桃、板栗和白麵調配加鹽煸炒)。
當時士兵們吃的都是粗麵(7成小麥粉3成大豆高粱粉加鹽煸炒),精面相對來說較為細膩鮮香易於下嚥,很多幹部都吃不上。
與此同時,首長還特意關照了兩包“大生產”香菸。
要知道當時我軍的後勤運輸十分困難,敵人派出飛機對我運輸線狂轟濫炸,因此這些都是稀罕貨,普通士兵只能咽嚥唾沫想都不敢想。
軍中有不少大煙槍,剛開始還有菸葉子抽,打到後來只能裹樹葉過癮,哪裡來的精裝煙呢?
當然,師部首長如此照顧,鄭時文很清楚這些東西都是拿來照顧5位美軍少爺兵的。
出發時,鄭時文讓2人抬一名傷員,一名班長負責看管威爾士,剩下2人負責押送3名美國大兵,自己則墊後負責統籌規劃。
原本大家還以為這樣的任務和前線作戰比起來,是頂輕鬆了,可是剛走出沒多久這群美國大兵就開始作妖了。
當時小組路線要穿過炮火覆蓋區,為了躲避炮彈,小組一名士兵還崴傷了,差點掉入深溝,當時一位美國大兵本可一把把他拉住,然而人家就是袖手旁觀還唱起了小曲兒,讓人看了氣不打一處來。
一路走過去,雙方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在吃飯的時候,大家特意拿出了精面給他們生火做飯,等噴香的炒麵端給他們時,威爾士大發雷霆,一腳把盤子踢翻在地,怒斥我軍虐待俘虜,竟給他們吃豬食!
其他5名小組成員氣極了,有一名士兵揮舞著拳頭就要教訓,好在被其他人攔下:“你說的豬食,是我們想吃都吃不到的東西!”
鄭時文耐住性子問:“那你想吃什麼?!”
威爾士這時不懷好意地指了指鄭時文腰間鼓鼓囊囊的糧食袋,他斷定那裡面一定裝著好東西。
這時那名負責看管威爾士的班長氣得火冒三丈,說著就去扯鄭時文腰間的行囊:“你個狗日的,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我們吃的啥!你們吃的啥!”
話音未落,袋子一下被扯開,一大團綠油油的野菜掉了出來,還有一個炒得黑乎乎的麵糰。
5名美國大兵目瞪口呆,真相遠遠出乎他們的所料,威爾士羞赧地彎下腰看了看地上的野菜,又拿起地上硬巴巴的麵糰啃了一口,當即無言以對。
按照當時美軍的後勤,大概是13個人負責一個美國士兵,因此美國的這群少爺兵在作戰時,三餐不僅有牛肉罐頭、麵包、餅乾和米飯,早上起來甚至還可以衝上一杯香氣濃郁熱氣騰騰的熱咖啡領略戰地風情,節假日甚至還有糖果、烤雞、雞尾酒等供應。
因此被俘虜時,這群美國士兵想當然地認為我軍對待俘虜的標準,怎麼著都不能比這低,否則就是虐待他們。
可是以威爾士這5名美國大兵為典型的諸多美軍俘虜卻不知道,我們給他們的精面、烤土豆,甚至是我軍士兵想吃都吃不到的好東西,換位思考來說我軍給他們的東西,比麵包牛奶還要高階。
果然在充分地認識到我軍的友善與優待政策後,威爾士一行人的態度有了180度的大轉變,開始與鄭時文他們熱情地攀談起來。
期間不乏插科打諢與互秀自己在戰場上的絕技,其中威爾士就教給大家一個秘訣後來在關鍵時刻保住了鄭時文的命。
在交談時,鄭時文特意說:“威爾士中尉,在遇到飛機射擊時,該如何做才能最大可能性的逃生呢?”
此時打開了話匣子的威爾士拍拍胸脯說:“那簡單,我教你兩個方法,保管那飛機打你跟打蚊子一樣!”
“第一個是在飛機射擊時,一定要迎著飛機,正面趴下,絕對不能亂跑亂竄或者與飛機的射擊線呈某個角度趴下!這樣可以極大降低飛機射中你的機率。”
在戰場上總有一些生存的訣竅,比如周恩來曾多次說“躲避敵人炮彈的最好方式就是找它的彈坑趴下!”,因為機率上來說炮彈落到同一個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實威爾士說的也是這個道理,比如說在一張紙上,從機率上來說你在上面畫一條直線,然後再隨機畫一條與之平行的直線,它們碰到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飛機飛那麼高,速度那麼快,你與它射擊線平行的方向趴著,中彈的可能性自然小。
反之,如果你在紙上畫一條一定長度的橫線,再隨機畫一條與之呈一定角度的直線,那麼很大機率兩線是會相交的。
放在戰場上的道理也一樣,你橫趴著,則很大可能性成為了與飛機射擊線相交的那條橫線,自然是九死一生。
“第二個則是選擇有利地形掩護自己,儘量遠離爆炸物與硬物,比如說小土丘後最理想!”
顯然威爾士說的第二個道理也淺顯易懂,隱蔽時靠近汽車、炸彈或者石頭,均是下下之選,這些東西都有可能因為飛機的射擊與轟炸,產生二次爆炸或者濺起飛石等硬物給人帶來殺身之禍。
3、撿回一條命
後來鄭時文回憶,在一次執行任務時,他遭遇了敵人F-80戰鬥機的射擊,就靠威爾士當初傳授的絕招撿回一條命。
F-80戰鬥機的火力之強大達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它的雙翼共懸掛了4挺12.7毫米口徑的自控重機槍,每挺秒速射出25發左右的子彈,它一梭子過去一下就能打出幾百發子彈把人打成馬蜂窩。
在一次任務時,鄭時文帶領的小隊就遭遇了4架F-80戰鬥機的射擊,為了擾亂敵機的視線,他一下子鑽入了一處稻田,朝著敵機襲來的方面迎面趴著。
“噠噠噠~”,四架飛機從頭頂盤旋而過一頓掃射過後揚長而去,鄭時文起來時這才發現他的周圍戰士無一倖免,唯獨子彈巧妙地避過了他的身體,其他小組成員按照他的方法分開隱蔽也大多安全無恙,只極少數受了點輕傷。
這時候的鄭時文才從內心由衷地感激當初那個被俘虜的美軍中尉威爾士,如果不是他傳授秘訣,恐怕今天他們所有人都難免一死。
與此同時,面對記者的鏡頭,鄭時文還講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戰場故事,他滿含唏噓地說:“我看到現在很多街上的年輕人,水喝幾口就扔了,可是他們不知道現在的一瓶礦泉水在上甘嶺戰役時,是可以救一個連計程車兵的啊!”
有感於此,鄭時文又給大家講了《一個蘋果》的故事,講在上甘嶺戰役的困難時期。
缺水的時候戰士們是如何一個蘋果你一口我一口地在8名戰士之間傳來傳去的,目的就是要告誡大家祖輩的艱苦奮鬥與流血犧牲不能忘!
1957年8月,鄭時文被調任回國,供職於67軍軍部,後來在1963年因舊疾復發開始離開部隊到地方療養,直到轉業到地方工作。
轉業之後的鄭時文常做噩夢,夢到敵人的飛機鋪天蓋地地朝他射擊,夢到29師的戰友犧牲在他面前。
據他的女兒鄭曉婷回憶:轉業之後,父親經常一個人顧影自憐嘀嘀咕咕,每逢12月9日這天還會在家裡的桌子上祭祀上香,整整齊齊地擺上18個鮮紅的大蘋果。
1952年12月9日,鄭時文有18名最親密的戰友死於敵人對29師師部的轟炸,他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