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當美國開始實施曼哈頓計劃時,科學家已經在原子彈理論和核材料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不過,那個時候距離鈽元素被發現,僅僅8年的時間,人們對於如何安全處理鈽原料、以及核輻射對人體的影響,卻知之甚少。
曼哈頓計劃之所以被世人所熟知,是因為人類第一顆原子彈就是誕生於此。實際上,這個計劃涵蓋了與核技術相關的方方面面,其中也包括了對人類健康影響方面的研究。在這個研究分支裡,研究人員首先是進行了動物試驗,但他們發現,研究出來的結果無法得出有用的結論。於是,從1945年開始,研究人員決定像細菌武器的研製那樣,透過一系列的人體試驗,來研究鈽的衰變(輻射)對人類健康的影響。
負責這個研究專案的人是漢密爾頓(Joseph G. Hamilton)博士,主要的研究地點,位於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
整個研究過程分3步:第一步,挑選病人;第二步,秘密向其注射含有鈽238/239的藥品;第三步,對這些病人進行長期的觀察測量。知情同意書是不可能有的,除了研究人員之外,沒人知道這些病人的藥品裡,會含有高輻射的鈽。
那麼,該挑選什麼樣的病人呢?很顯然,需要接受長期治療的絕症患者最為合適。因為一方面,只有長期治療,才有可能掩蓋長期的人體試驗。另一方面,這些人遲早都會病死,研究人員從人性、倫理上更容易接受一些,也就是所謂的心理壓力會小一點。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就是這個病人必須很窮,這樣他就沒有什麼能力去辨識或者反對。
正常的思維應該是,病入膏肓的人也是人,窮人也是人,他們享有與正常人同樣的生命權!但是,在這些研究人員手上,他們只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試驗物件,毫無保障可言。
被漢密爾頓選中的人,都是不幸的。即使他們是被從茫茫人海中精心選出來的極少數,也難以掩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遭受的“科學”創傷。
一個叫做阿爾伯特·史蒂文斯(Albert Stevens)的油漆畫家,“有幸”成為了這些不幸的人中的一員。史蒂文斯時年58歲,被醫生診斷出患有胃癌,而且是晚期,如果不進行手術的話,沒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在官方的檔案中,史蒂文斯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CAL-1。
在手術前,研究人員給史蒂文斯注射了含有0.2微克鈽238和0.75微克鈽239的藥品,以便觀察這些放射性物質在經過人體排洩後,還會有多少殘留在體內。按照目前的輻射防護標準,這些鈽超出了安全標準好幾倍,足以危及他的生命。
史蒂文斯隨後接受了一次大型手術,醫生不但切除了他一部分胃,還切除了他的部分肝臟、整個脾臟、淋巴結、部分胰腺,甚至還有一塊肋骨。但令人意外的是,所有的切片報告顯示,史蒂文斯並沒有患癌,事實上,他只是得了嚴重的胃潰瘍。
當然,沒有人會把這個真相告訴史蒂文斯,或者他的家人。他們所知道的是,手術很成功,但仍需長期住院治療,以便更好地康復。
史蒂文斯顯然沒有其它的選擇。
在住院治療的近1年裡,史蒂文斯的家人對後期的治療過程產生過懷疑,並認為他被用於了某項研究工作,因為一部分檢查專案跟其他類似的患者有些不同。不過,當數次的化驗中再也檢查不出有癌細胞之後,他們認為應該是這項研究奏效了,也就沒有考慮其他的。
反正人沒事兒了就好,管他們怎麼治呢。但問題是,史蒂文斯體內從來就沒有過癌細胞,能查出來才是奇怪呢。
史蒂文斯是不幸的——他經受了一臺根本沒必要的大手術,還被注射了高劑量的鈽。但同時,史蒂文斯也是很幸運的,因為他沒有被害死。不但沒有死,而且還大大超出了科學家的預期,出人意料地一直活到了1966年,最終因心臟病去世,享年79歲。
史蒂文斯死後,對他的研究卻沒有停止。他的遺體被美國能源部收走了,沒有歸還……
在參與鈽注射研究的所有18名受試者中,史蒂文斯接受了最高劑量的輻射。據計算,史蒂文斯在接受注射後的20年裡,吸收了大約 64 Sv的輻射劑量,相當於每年大約 3 Sv。而美國目前允許輻射工作者的年全身最大吸收劑量為 0.05 Sv,史蒂文受到的輻射,是這個安全標準的60倍!
美國的人體鈽注射試驗在1947年之後,因為科學家的強烈反對而被迫終止。在全部18名受試者中,年紀最小的只有4歲,最大的69歲。美國1999年解密的資訊顯示,其中8人在注射後的2年內,因先前存在的健康問題而死亡,並且沒有人死於實驗本身。
不過,這個結論是基於70多年前人類對核輻射的認知水平,如果放到現在的話,恐怕不一定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