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名剎臥佛寺,元代建造,內供銅臥佛,精妙絕倫。京北縉陽山有縉陽寺,內供石佛高大,也是元代建造。元大都西面、北面建造佛像,一金一石,令人聯想起諸多美譽。明代改建京城,北面建造十三陵,再築柳溝城、鞏華城,恰與縉陽山在同一軸線上。
縉雲石佛高丈餘
縉陽山在延慶,又稱縉山或縉雲山。縉雲氏是傳說時代的古老氏族或部落,或認為縉雲是黃帝時的官名。《集解》引賈逵曰:縉雲氏,姜姓也,炎帝之苗裔,當黃帝時任縉雲之官也。當然也有不同見解。至於此山為何與縉雲相關聯,或許是一塊封地,也未可知。總之,此地此山有著古老的歷史。
山上有年代久遠的寺廟。遼代石碑《添修縉陽寺功德碑記》詳細記載了建寺過程。唐僖宗光啟二年(886)始建此寺,那時只是禪房院。遼代皇帝曾駐蹕此地,見到古寺,於太平年間另賜寺名,稱為縉陽寺。之後,遼代興宗、道宗至此,又施銀兩,擴建寺院,在寺北隅建房一幢七間,還有伽藍堂、大雄寶殿等。遼代百年間的擴建,使寺院達到相當規模,“每年筵僧二百人,迄今二十餘年,未曾有間斷”。石碑落款為“皇朝建號壽昌元年”,就是公元1095年。
山下還有一寺,名縉陽觀,於“遼統和三年”建成,為公元985年,正是遼聖宗年號。“太平”是遼聖宗的另一年號,在“統和”之後,時間在公元1021至1031年間。按時序,應先建縉陽觀,後賜縉陽寺名。遼之後世又稱“縉陽左寺”,即按營造先後而論。或有一說,縉陽觀為縉陽寺下院。為何名“觀”,不好斷定此觀是佛是道,或是相融共享。
至元代,縉陽山改稱龍安山,重修了寺廟,石佛一丈多高,“內供石佛,高丈餘,一名石佛廟”。此事發生在元仁宗時代。明朝嘉靖《隆慶志》記為“元太常禮儀院置”。清光緒《延慶州志》中記述,當年寺內有明清兩代存下的石碑。明清碑文描述了寺的規模及景象,並提到了寺內之塔,有“元建龍安山石塔銘”。塔為元朝所建,成於延祐四年(1317)八月中秋之日。元仁宗誕生在延慶,即位四年後,升縉山縣為龍慶州,建塔正在此時。石佛立於名山之上,為寺內之寶,可謂佛光普照。
後一朝的皇帝元英宗於西山,“冶銅五十萬斤”製作臥佛,可見元代極為尊崇佛教。遼代擴建縉陽寺的碑文中,既沒記述石塔,也未提及石佛,看來此事應與遼無關。此寺此塔此佛,從元至清,歷代都曾修繕,影響久遠。
曾看到一張民國時期的老照片,背景正是山巔縉陽寺,坐北面南,有殿宇,有圍牆。山門背後,一座如塔似閣的建築高聳,體量巨大,為寺院主要建築,仔細分辨,約有七層,尖頂,塔身敦實。供奉石佛高大尊身,建築定要與之相符。
香營堡有三座廟
縉陽寺於遼代僧人眾多,香火不斷,山下有人制香,定居為村。村子曾稱香村,因香而名。村子又稱香營、香村營、香營堡,有了營便與明代軍堡有關。
明代萬曆年間,此地屬於延慶衛,因有駐軍而稱“營”。明代做過永寧知縣的李體嚴編纂了萬曆《永寧縣誌》,其中記有“香營,金章宗誕生於此”。《金史》上則說:金章宗生於麻達葛山。那裡是內蒙古錫林郭勒盟金蓮川正藍旗。不知這位知縣的依據所在。不過延慶距金中都近,山地海拔高,氣溫低,有著高原的特徵。金章宗習慣這樣的環境,留下諸多印跡,也在情理之中。
明代北方威脅日益緊迫,村子臨著昌赤路,向南通往永寧城,軍事上做了調整,香營改屬於永寧衛。香營建有城堡,在清代稱為香營堡。光緒《延慶州志》中記,香營堡“有土城”,城內有“南北街一,東西街一”,兩條大街,規模不小。
順著歷史記憶來到香營村。街上沒尋到制香的遺存,卻看到擺放著一溜棋盤,有圍棋、象棋、軍棋、跳棋的桌子,四面有凳,閒來可以對弈,或圍坐聊天。琴棋書畫,棋排行第二。村子搞建設,突出了文化品位,延續了古老傳統。
明代的“土城”不好找到。公路自西向東穿村而過,道路順暢。這條公路是城堡的南牆邊。村子向南擴充套件,這條道路把村子分為兩半。貼著路邊,一座廟宇醒目,坐北朝南,裸露街面,當年有城牆時應圍在城堡內。寺名狐仙廟,大殿三楹,新近做了維修,山牆還是舊物,上面的磚雕精緻。廊子兩側還有壁畫。
村裡還有兩座龍王廟,一座真武廟。這與古書中的記述大致相同。路上看到一座巨大的影壁。影壁背後是真武廟。廟宇規模超凡,竟是二層樓閣,於鄉間極為少見。寺院內有株高大榆樹,喜鵲看上了這裡靜謐的環境,在高高的枝杈上築巢安居,每天面對樓閣引吭歌唱。廟宇以前做過維修,前幾年因過年放爆竹而起火,2020年6月又做了維修。廟的匾額上寫著“禛王廟”,不知何時,也不知因何改了字樣,定是時人對廟宇有了深層理解,含意也更進一層。香營於明代曾建有樓閣,名香營樓,與禛王廟層樓相輝映,可用於登高瞭望、軍事觀察。
禛王廟旁邊有老宅院,高門大戶,進門要登幾級臺階。門樓建得講究,有門當,還有雕刻吉獸的雀替。院落有三進,宅院與周邊普通平房顯出財富差異。主人已搬走,鐵將軍把門,門前擋著木棍樹杈。院牆一角已經坍塌,久無人居住了。
城堡內房屋密集,之間形成窄小的衚衕。西行看到了西城牆,黃土夯築,殘存100多米長,高處有2米多,低處有1米,斷斷續續,似乎成為幾座孤立的土堆。站在西北角估算,城堡東西南北各有二三百米長,是座方城,規模不小。城堡北牆外是耕地。城牆僅殘留一道一兩米高的土壟,躺在耕地邊,似乎成為居住與勞作的分界線。
按舊志記述,香營村有“戶三十五,口一百九十三”,有井三口,“東街井二,南街井一”。現今有約300多戶,千餘口人,人口增加了許多倍,村域面積也擴充到城堡外。村裡安裝了自來水管道,還有健身廣場、小公園、益民書屋、小禮堂、陽光浴室、封閉式垃圾房,硬化了道路,改建了廁所等,配套設施齊全。
西牆外也是進村的街道。街道與城牆兩側民居毗鄰。黃土牆旁立有長城文保碑:香營城堡。
縉雲霓裳景色美
縉陽山不高,形狀獨特,頗有靈氣。應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明初選中天壽山為陵寢之地。嘉靖年間,為皇帝上陵,建起鞏華城,內有行宮,制如午門,儼然一座皇城。嘉靖、隆慶年間建起柳溝城,設立“南山兩協”,加強南山路邊垣的防禦,後又“改協為鎮”,提升軍事級別。城內駐下總兵官,指揮排程東至四海冶,西至鎮邊城一線的防禦,拱衛陵後安全。柳溝城擔負重任,選址定然精心,與縉陽山南北相望,觸目可及。縉陽山寺兀立山頂,四方環顧,石佛面向京城。
因有石佛,當地人稱山為佛爺頂,多有石佛殿的神秘傳說。山路陡峭,很少有人登頂。石佛神態令人充滿想象。當地老人回憶,縉陽寺於20世紀60年代初被拆除,石佛也被推到山下。山頂僅有株古松,想來應是寺前之物。樹幹不太粗,兩人可以環抱。不知所植時間,以山頂上的環境,樹能存活已屬不易,何況長成如此。古松是山上古寺的見證,松前還有一座小小的靈塔。
縉,《說文》上解釋為“赤繒也”。赤繒本為赤色帛,或指縉雲氏的服飾,定然很美,鮮亮輕飄,如同霓裳。身臨山頂,心生設想,若為秋日,層林盡染,紅黃交替。遠山在一片輝煌之中現出暖色,再有晚霞映襯,更為絢麗。因景而感,升起幾個詞:古老、美麗、富足。元代人周伯琦有《縉山縣》詩:“縉雲山獨秀,沃壤歲常豐。玉食資原粟,龍州記渚虹。荒祠寒木下,遺殿夕陽中。誰信幽燕北,翻如楚越東。”詩中描寫延慶大地如同江南。這是大景緻,與心詠相吻。同行摯友繼臣隨景引起詩興吟出《縉雲奇觀》:“接天流雲掠縉山,千年勝景誇龍安。悅目賞心此無兩,唯餘祥和滿媯川。”
有文章慨然而曰:“此雖古聖人之所居,然自今有大聖人降生於斯,貴地也。”縉雲氏故地,遼金元三代皇帝在此駐蹕,元仁宗愛育黎拔力八達誕生於此,可見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