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藏品中有一幅《畫高宗御筆秋花詩》,為清代宮廷畫家張若靄所繪。
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這幅古畫中的秋日御園景象是怎樣的吧。
張若靄字晴嵐,安徽桐城人。祖父張英、父親張廷玉均為雍正、乾隆朝大學士。雍正十一年(1723)癸丑科殿試金榜中二甲一名進士,未幾散館特授編修,後授內閣學士、禮部侍郎,入直南書房,官至禮部尚書。曾參與《石渠寶笈》的編輯工作,乾隆十一年(1746)隨乾隆帝西巡五臺,因病回京,不久卒。諡文僖。
張若靄善丹青,花草禽蟲尤是其擅長,深得王糓祥、周之冕筆意,在宮廷畫家中有較高地位。趙振經先生舊藏《畫圓明園四十景詩》的稿本便出自其手,對於研究圓明園的佈局變化有一定參考價值。
《畫高宗御筆秋花詩》為一立軸,此畫右上端有高宗御製詩一首,詩後高宗落款題雲“右種秋花一首,因命以詩併為圖,丙寅初秋御筆。”顯然此畫是皇帝的“命題作文”。該詩作於乾隆十一年。
畫中左後方有一座四方亭閣,右側為一平臺房。經比對是為圓明園四十景之一的茹古涵今。四方亭閣為著名的韶景軒。
此畫以描繪花卉為主,張若靄只是擷取茹古涵今組群片段作為背景,突出了韶景軒和其左右的一組建築。前部還可以看到素心堂建築的一部分。(視角從坦坦蕩蕩島南望。)從構圖上來說,是中國畫以點代面的傳統佈局。
畫中前部突出了花卉的寫生,較真實比例略大,強調了群芳爭妍的盛況。其中的有雞冠花、秋葵、雁來紅、菊、紅蓼、鳳仙等花卉。
雞冠花
莧科青葙屬,別名老來紅、蘆花雞冠、筆雞冠、大頭雞冠、鳳尾雞冠、雞公花。
李時珍曰:雞冠處處有之。三月生苗,入夏高者五、六尺;矬者,才數寸。其葉青柔,頗似白莧菜而窄,梢有赤脈。其莖赤色,或圓、或扁,有筋起六、七月梢間開花,有紅、白、黃三色。其穗圓長而尖者,儼如青葙之穗;扁卷而平者,儼如雄雞之冠花大有圍一、二尺者,層層卷出可愛。子在穗中黑細光滑,與莧實一樣。其穗如秕麥狀。花最耐久,霜後始蔫。
秋葵
錦葵科秋葵屬,別名補腎菜、羊角豆、洋辣椒、咖啡黃葵。秋葵植株高大,夏、秋開花,花大色豔,適用於籬邊、牆角點綴。
雁來紅
莧科莧屬,別名老少年、三色莧、葉雞冠、老來嬌等。
在我國栽培歷史比較悠久,歷代詠雁來紅的詩也不少,宋朝楊萬里曾作《雁來紅》詩云:“開了原無雁,看來不是花。若為黃更紫,乃借葉為葩。”描繪的平實動人。清朝潘光瀛的《雁來紅》詞雲:“顏色傲江楓,裝點秋容。非花非葉寫難工。愛與斜陽爭晚景,沮漬腮。”雁來紅為深秋增色添景,是其獨特的魅力所在。
翠菊
菊科翠菊屬,別名江西臘、九月菊、藍菊。
清代蔣廷錫記載雲乙巳秋八月,“圓明園秋花爛漫,目不勝賞,而直廬後軒籬畔石根惟此二種(翠菊和秋海棠)嬌豔更甚”。可見翠菊是清代皇家園林中常見的地栽花卉,並說明了配置方式,常用於點綴牆角、石畔、簷下。
紅蓼
蓼科蓼屬,別名東方蓼、大蓼子、狗尾巴花、水紅花。
《群芳譜》曰:“蓼花,其類甚多,皆春苗、夏茂、秋始花。花開蓓蕾而細,長二寸,枝枝下垂,色粉紅可觀。水邊甚多,故又名水鵓花。”
《紅樓夢》中寶玉懷人之作也有寫道紅蓼:“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在清代宮廷繪畫裡也處處有紅蓼的身影,如《雍正行樂圖》中可以看到湖邊一簇簇紅蓼。
鳳仙
鳳仙花科鳳仙花屬,別名指甲花、染指甲花、小桃紅、急性子。種子黑色,成熟時外殼自行爆裂,將種子彈出,故中醫稱其為“急性子”。
古人對於花草也有尊貴卑賤之分,曾因鳳仙花生命力頑強,隨處可見,並不珍惜而把她喻為“菊婢”,意為菊花的婢女。而唐代詩人吳仁壁在《鳳仙花》一詩中雲:“香紅嫩綠正開時,冷蝶飢蜂兩不知。此際最宜何處看,朝陽初上碧梧枝。”詩人已把鳳仙花當作鳳凰的化身,可見鳳仙花在中國花卉文化史上有一定地位。
萬壽菊
菊科萬壽菊屬,別名臭芙蓉、萬壽燈、蜂窩菊、臭菊花。
清代畫家鄒一桂在《小山畫譜》裡描述,“萬壽菊,金黃色,千葉花,大如杯,開足圓滿,一本數十花,光焰奪目。”
韶景軒位於畫中的居後位置。韶景軒成於乾隆四年(1739),是茹古涵今的主體殿堂。襲取古代明堂的樣式,為一四方大亭。高宗晚年有《於韶景軒作歌》雲:“韶景軒故我題名,由來三十餘年矣。”作為成於乾隆初年的宮苑建築,韶景軒的內部裝修高雅,由隔扇分隔成若干小室,空間變化豐富,是一座供后妃起居的所在。
《慧賢皇貴妃朝服像軸》,故宮博物院藏
“韶景”指美好的時光,我們常說一個人韶華已逝,就是說最燦爛的年華過去了。“韶景”最能表達古人對春光,對青春的眷戀。高宗命名為韶景軒,就是寓意於此。從高宗御製詩裡我們知道韶景軒在乾隆初年是其愛妃慧賢皇貴妃的居所。乾隆十年(1745)二月,慧賢皇貴妃去逝,時年約35歲。
乾隆對貴妃的感情很深厚,對此甚為傷感,當年就多次寫詩遣懷,其一雲:
誰道春光最可憐,如斯明媚會年年。
禽音仍唱迦陵偈,花色全標幻海禪。
嫩綠池塘新雨後,軟紅欄榭晚風前。
芳園遲賞非辜負,無那牽情倍惘然。
面對明媚的春光,伊人已逝。那份無奈和惘然的情懷,牽動著青年天子的詩思。乾隆十四年(1749)填倉日,時隔三年,高宗又賦詩追懷雲:
已是傷神日,尤然韶景春。
三年才過忌,週歲又思人。
悲喜何曾定,平生難具陳。
無心饒苑卉,特地更懷新。
又逢一年復始,百花盛開的春日,對景悼懷,高宗的思念是那樣綿長的。不難發現詩中都題到了“花色”“苑卉”,足見韶景軒內外栽植花卉的繁茂,這也正好是對畫中秋卉競放的最好補充和佐證。
我們可以看出圓明園全盛時期,園林花木栽植的一些特徵:
自然式點綴。各色花卉自然式配置,雖然是人為栽植,更像是自然天成,非常強調構圖的詩情畫意。各色秋花叢砌點綴,自由撒播在湖畔石隙,錯落有致,達到了古典園林“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觀賞效果。
精細化管理。這些御園中的花卉有著很好的生長基質,土質肥沃、陽光充足、灌水及時。精細化的養護管理,使花卉生長達到了生命的極致,呈現一派怒放的秋花景觀。
此畫中的花卉是理想化和藝術化的呈現。儘管都繪的是常見花卉,但並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在同時綻放,這種理想化的配置方式在古代繪畫中卻非常常見,比如“玉棠富貴”的配置,其實就是取其寓意,而將前後開花的花木統一繪製在一張圖上。
張若靄是宮廷畫家,也是翰林文人,他對花卉同樣有著豐富的知識,在畫稿中能把秋花的繽紛燦爛表現得淋漓盡致。時隔兩百多年後,今日展讀此畫,我們仍為圓明園當日秋花競秀的美景而讚歎不已。
文章來源:中國花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