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漢代賈誼之文,乃作此篇,文曰:
餘觀讀《古文觀止》,輒見《過秦論》,既畢,惟闔書而嗟嘆乎賈誼焉。夫其文章炳蔚,言義雋永,可謂懿文也,然其道理則屬乎臆斷爾。何者也?蓋凡所以為文者有八:神、理、氣、味、格、律、聲、色也。神、理、氣、味者,文之精也;格、律、聲、色者,文之粗也。觀誼之文,聲色格律可謂上上矣,氣理神味則中平爾。且以《過秦》明之,此篇第述秦過,假以鑿言而圓其說,若夫治國之道不過坐談爾,行諸政未必可成焉,況文帝之時與秦末之際不可同語。
夫秦者,乃封建與帝制相交之物也。六國遺胄鹹懷光復之望,是以陳涉畔而天下反,苟無涉畔,六國亦反,此自然爾。逮至胡亥即祚,因始皇之政,而無始皇之武,故致亡國,設使胡亥易始皇之政,行賈誼之說,秦國亦亡,此勢然爾。殆如崇禎故事,勤政亡,不勤亦亡。蓋秦之於漢若隋之於唐,皆為時變制易之機樞也,其間咎則,非唯人事,亦有天時,差可謂之曰‘閏運’。
至於文帝,輕徭賦、勸耕桑、除肉刑,與民休息,可謂仁政矣,然誼猶贅言之,故而惟苟然其說,弗用其人。‘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蓋合乎此言乎?獨不聞馬謖故事乎?謖之口才足可與蘇秦、張儀埒美,惟劉備知其誇談客爾,故棄而弗用,臨終謂諸葛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弗聽,終遭街亭之禍。唐人李商隱而詩曰“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此言誠可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