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豫東戰役,我軍在總攻龍王廟的時候,發現一輛全新的美式坦克在街上橫衝直撞,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面對解放軍的手榴彈,坦克裡面的人乖乖開啟“龜殼”,露出腦袋。
走下來的是一高一矮兩人,這時候甕中捉鱉最適合他們兩人不過了。高個子搶先開口了:你們長官粟裕是我好友。聲音雖然儘可能地洪亮,但仍掩飾不住內心的顫抖。
此話一出,旁邊的解放軍士兵抬腿就是一腳,戰士心想都當俘虜了還擺什麼譜,就連我見粟裕都難,你一個俘虜還想見?此人正是豫東戰役潰逃的國民黨中將——區壽年。這位昔日的國民黨中將是如何成為俘虜的,一個國民黨的軍官又和我軍骨幹將領有什麼關聯呢?這要從區壽年的身世說起。
區壽年1902年出生於廣東羅定,農民出身,只是念過幾年私塾,學問也不高。要學歷沒學歷,要背景沒背景,要長相沒長相,這樣的三無人員生在亂世本來就是被淹沒的。可是他在少年遇到了他的伯樂——舅父蔡廷鍇。蔡廷鍇是當時在粵軍第一師第四團第三營第十一連擔任要職,混得順風順水。而且蔡廷鍇熟讀三國,很有遠見地將區壽年送入粵軍陽江軍事教習所學習。
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不管是在動盪的亂世還是在和平的年間都是真理。從粵軍陽江軍事教習所畢業後的區壽年,仕途一路高歌,司務長、連長、排長、營長。憑著出色的軍事天賦和作戰能力,短短几年時間從一個三無青年成長為擁兵500的營長。
就區壽年的晉升速度而言,他在軍事上的能力是有一定水準的,可是區壽年的眼光卻不敢恭維。
1927年4月,北伐勝利了。正當我軍正在慶祝北伐戰爭的勝利中時。蔣介石不僅竊取了革命勝利的果實,還在上海製造白色恐怖。他們肆意殘殺我黨人士,短短几天,成千上萬的革命義士英魂喪於蔣介石屠刀之下。
我們的革命義士躲得過北洋軍閥的明槍,卻未避得開蔣介石的暗箭,李大釗、蕭楚女、李啟漢等我黨革命人士接連慘遭殺害。我黨心痛之至,誓要討回公道,他們的鮮血不能白流。
1927年8月1日,經過周密的安排,我黨終於忍無可忍在南昌發動起義。在賀龍、葉挺、朱德等核心人物的領導下,短短几個小時,南昌國民黨駐守便潰不成軍。此次戰役我軍大獲全勝,繳獲敵軍5000槍支,70餘萬發子彈。雖然大獲全勝,但是我軍將領時刻保持理智,見好就收。結束戰鬥後我軍立即南下,向廣州進發,以謀長遠發展。
說這麼熱鬧,跟區壽年有什麼關係呢?區壽年當時在時任粵軍第 11軍24師70團團長,他的而舅父蔡廷鍇任11軍24師10團團長。24師的師長正是葉挺。因為當時蔡廷鍇軍事力量相對雄厚,加之又是葉挺的老鄉,南下先鋒軍的重任就交給了蔡廷鍇。
可就在大獲全勝南下的路上,蔡廷鍇半路倒戈,私自帶著先鋒軍投向了蔣家營,區壽年只能緊跟舅父的腳步。在這想問一句,腦子裡是不是裝粑粑了,一支善戰的英雄隊伍你不消停待著,非要棄明投暗,怎麼的,最後還不是成為我軍的俘虜。開頭那個小戰士對你的一頓拳打腳踢就當是為你叛逃的小點懲罰吧!
可是區壽年真的認識粟裕嗎?有那麼深的交情嗎?答案是認識。區壽年當年在葉挺24師手下做團長的時候,粟裕正好在24師教導隊學習。但是自從區壽年叛變離開後再無交集,如今後者臉皮搬出粟裕,區壽年想來也是黔驢技窮。更為諷刺的是在搜查區壽年身上有無重要情報時,的確搜到了粟裕的照片。您要是覺得這是區壽年多情那就大錯特錯了。只見照片上面赫然寫著:懸賞通緝。
這不就尷尬了,其實區壽年認識誰不要緊,得罪誰也不要緊。只是他站著了我黨的對立面,參與殘害我黨的義士,這是所不能忍的。毫無疑問,區壽年被拉去改造了。
剛才咱們也說了,區壽年在軍事上有著不俗的表現,怎麼就那麼容易被我軍俘虜了。這事還是還要從豫東戰役說起。在豫東戰役的開封戰場上,粟裕佯裝久攻不下龍亭,藉此引來更多的敵軍進入他所佈下的天羅地網。
果然,老蔣看到開封失守了,氣急敗壞,但又看到龍亭尚在。當即命令邱清泉、劉汝明、區壽年分別從不同方向進軍開封,企圖對我軍形成合圍之勢。乍一看,這排場是夠大了,也從側面說明粟裕在老蔣眼中是一個恐怖的存在。看到敵軍已經乖乖進入我軍佈防,我軍立即發起猛烈進攻,一舉拿下龍亭。大獲全勝後,我軍仍然見好就收,全身而退。
老蔣也不是吃乾飯的,自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總歸是要反擊。他命令區壽年駐守龍亭,命邱清泉、黃伯濤東西開拔,企圖將我軍東西合圍,逼到雎杞展開最後的決戰。只是老蔣的兵不太中用,邱清泉雖然全力以赴,仍被我軍打得節節敗退。不久邱、黃兩軍已經有了40公里的間隔,這倆人只能遙遙相望。粟裕看準時機,派遣葉飛率一隻精銳直插區壽年的駐軍。
區壽年哪肯束手就擒,擺了一個八卦陣狙擊葉飛的突圍。經過幾天的血戰,粟裕終於率軍攻破了區壽年的老巢——龍王店。
在圍剿區壽年的時候還有一個有意思的事情。區壽年帶領的第七兵團只是雜牌軍,並未正式入編,也沒有番號,本來要被兼併的。遲遲沒有被兼併是因為當時國民黨有兩個人都想吃掉第七兵團——邱清泉、胡璉。這下好了,區壽年被我軍圍困,兩人更是明裡暗裡爭執不下,暗自約定,誰能救出第七兵團,第七兵團就是誰的。
而這一切也在粟裕的預料之中。反觀邱清泉、胡璉立功心切,對粟裕的於華野部隊中野部隊毫無招架之力,只得眼睜睜看著區壽年和第七軍團歸於我部。就連國民黨軍事的上層都在勾心鬥角,擴充自己的兵力,而非一致對外,這也暗示著他們必然潰敗的結局吧!
就這樣本來可以共享我黨勝利果實,只是因為眼光差、目光淺,如今只能淪為階下囚進行改造。
可是在短短兩年後,區壽年便被釋放,不久還任職廣州市政協常委,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其實不難猜到,他肯定是做過一些利國利黨利民的事情。
在區壽年和舅父蔡廷鍇判歸國民黨後不久,便任職19路軍第78師師長。同年918事件爆發後,區壽年所在的十九路軍被派往上海佈防。區壽年堅守在吳淞口一帶,面對日本人的一次次挑釁、利誘,區壽年沒有後退一步。
遇到如此難啃的骨頭,日軍氣急敗壞聯絡國民黨上層要求區壽年的駐軍後退三十里。不久軍政部長何應欽來了,面對何應欽區壽年不卑不亢,婉言拒絕了何應欽的無理要求。用他自己電話講,如果要和日本和談,要讓日軍踐踏我們的國土,要我們這些當兵的又有什麼用,不如放下槍桿,背上鋤頭回家種紅薯。這一點要比張學良當時棄城而逃就多了些血性。
日軍不久派遣陸戰隊登陸上海。區壽年率領19軍的弟兄們廝殺在一線,33天,區壽年率領19軍78師同日軍激戰了33天。戰鬥剛開始時日軍狂言四個小時拿下,可是區壽年堅持了33天。雖然最終戰鬥的結果是國民黨軍隊不得不退出上海,但是這場戰役給堅定了國人的抗日信念,激發了國人的愛國情。日本人也不過如此,總有一天日本人會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區壽年的軍隊撤離了,可是英雄的番號卻傳遍了全國,19軍也成了英雄的隊伍。
此時的區壽年意氣風發恐怕很難聯想到和文章開頭的那位企圖駕駛坦卡逃離的國民黨中將聯絡在一起。
短暫的休整後,區壽年被調任贛粵閩湘邊區左路軍第78師師長。這次的矛頭不是侵略者而是中國共產黨,他此次的任務是圍剿我軍革命根據地。不幸的是,他這次的對手是彭德懷,區壽年帶領的78師屢次受到彭德懷部隊的重創。短短几天,丟了四個營,不久便全面潰敗,退入永安。
令區壽年驚訝的是共產黨的作戰實力,當時和舅父脫隊就是覺得紅軍土,缺槍少炮,居無定所。可是今日一戰,區壽年發現錯了:紅軍雖然物資尚有短缺,但是不管從凝聚力還是作戰能力,這都是一支強悍的隊伍。如果能團結起這樣的隊伍共同抗日,收復河山指日可待。他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和我軍合作。
時間來到1933年11月20日,此時區壽年和舅父等人早已意識到要想把日本人趕出中國的領土,就一定要聯合起來共產黨,而蔣介石不思抵禦侵略者反而抓著共產黨不放,如此下去國將不國。於是時區壽年和舅父等人帶領十九軍福建福州南校場召開大會,會議提出對外廢除不平等條約,取消外國在國內特權,對內聯共反蔣。
對,“聯共反蔣”,你沒有聽錯,你蔣介石不是隻知道內戰嗎?那我們就反了,這就是著名的福建事變。可惜不久後蔣介石便率兵攻取了福州。雖然福建事變因為種種原因以失敗告終,但是為日後統一戰線打下了基礎。
不久十九軍番號被取消,被拆得四分五散,稍微有些官職的統統開除。區壽年看到“聯共反蔣”無望,便飛往香港,等待時機。
1936年機會來了,六·一事變兵敗後,桂係為了不受蔣介石的牽制,大肆擴軍,對於軍事方面的人才更是求賢若渴。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區壽年欣然加入任78師師長,繼續和蔣介石對著幹。
抗日戰爭爆發後,區壽年有過和日軍交戰的經驗,便奔赴上海參加淞滬會戰。最後仍然是失敗告終,就在全線潰退時,區壽年將部隊有序帶回浙江。
1939年蔣介石終於忍不住要對區壽年下手了,蔣介石先是將他的參謀長以通共的罪名入獄。接著便是,被以包庇共產黨的罪名撤職,發配到重慶陸軍大學特別班改造。1943年蔣介石發現打仗還是離不開他,便將其召回,任26集團軍副總司令。
回顧區壽年的一生,他的確是為軍事天才。南昌起義後的叛逃,上海駐軍時的33天堅守,福建事變得聯共反蔣,任職時對我黨人員的同情。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本可以在我軍有更大的作為,怎奈在南昌起義的時候選擇了一條不歸路。毫無疑問他對日本侵略者他是痛恨的,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對於共產黨他是同情的,是敬佩的,渴望聯共抗日。
至此,您也就知道為什麼區壽年短短兩年就重獲自由了。
深夜中,無人時,他應該會長長嘆息吧!悔恨那次的叛逃,悔恨跟著蔣介石這樣一個只知內鬥而不聞人民疾苦的人。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苦果。選擇種一顆怎樣的樹,就要吞下所種的果。斯人已逝,多說無益,只希望他的經歷可以給我們更多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