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找尋國家最需要的煤和鐵,毅然地走上地質的道路;他將“問道爭朝夕,治學忌功利”奉為治學精髓,甘坐十七年“冷板凳”;他不忘初心,為國內地質學教研接軌國際作出了重要貢獻;他以“修身報國”為志,以“創新求實”為路,不斷開拓新的研究領域;他在耄耋之年仍堅守自己的崗位,為學科、學校和國家的發展奉獻終身。
他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教授、博士生導師、原校長,我國著名地層古生物學及地質學家殷鴻福。
“地質之種”發新芽
1935年,殷鴻福出生于山東威海。他的父親受過高等教育並專長英語,十分重視對孩子英語能力的培養,這為殷鴻福後來訪美、留英起到了重要作用。1946年,從舟山定海小學畢業的殷鴻福跟隨家人返回上海,就讀於上海育才中學。地理老師黃傑明在知識講解之間,時常穿插風俗趣聞,讓殷鴻福慢慢萌發出對地理的興趣,並在他心中種下了一顆“地質之種”。
高中畢業報考大學時,因為國家百廢待興,迫切需要地質人才,殷鴻福把專業選擇和個人興趣做了結合,毅然選擇了剛剛籌建的北京地質學院地質礦產與勘探系。
1953年5月26日,《中國青年報》登載了殷鴻福的一篇文章,他在文中深情地寫道:“我以自己終身做一個地質工作者給祖國服務,感到幸福和自豪。”
1956年,殷鴻福憑藉紮實的基礎,成功躋身國內第一批研究生隊伍,師從我國著名的地層古生物學家楊遵儀院士。楊遵儀院士是中國地層、古生物事業的開創者之一,他對後來殷鴻福推動古生物學與地質學全面結合有著重要影響。
朝夕問道忌功利
在研究生學習期間,殷鴻福先後遠赴鄂、桂野外、青海祁連山和貴州山區進行科考工作,修改重建了貴州省三疊系生物地層框架,並以此為基礎完成畢業論文《貴州三疊系生物地層問題》。
1961年,研究生畢業後,殷鴻福選擇留校任教。他在北京地質學院的講臺上,一站就是半個世紀。1964年,殷鴻福與同事合作編寫了中國第一部古生態學教材《古生態學教程》。
動盪的時期,殷鴻福並沒有選擇放棄學術而是依然堅持科研。他幾乎每天都去地質部圖書館或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查閱資料,積累專業知識,並自學了英、德、俄、法語。
沒有經費支援科研,他就自己解決。當時,他的薪水是每月61元,除去寄回家的21元,僅剩40元,他就從這40元中擠出一部分做研究。不能借閱的資料,他就用相機把它們拍攝下來。為減少開支,他能用一張35毫米的膠片拍4頁材料。
1978年,殷鴻福迎來了學術的春天,他十幾年間研究的十餘篇論文陸續被刊登出來,他也順利晉升為武漢地質學院(今為“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的講師。
初心成就“金釘子”
地層的年代可分為前古生界、古生界、中生界和新生界,每個界又可分為多個系,底層年代的系與系之間的全球標準俗稱為“金釘子”。作為國際地層對比的標準,它被視為一個國家地層科研水平的反應,許多學者都以爭取在本國國土上建立界線層型為榮。
上世紀70年代,殷鴻福開始在華南地區開展二疊-三疊系界線的研究,他先後在在青、甘、川、鄂、黔、桂西藏和秦嶺等地區進行野外考察。50歲那年,殷鴻福帶病在岷山考察時,因體力不支,不慎摔倒,造成了韌帶斷裂、膝蓋粉碎性骨折,兩年後他又重新活躍在野外科考工作中。
當時,國際上一直以“伍氏耳菊石”出現作為三疊系的開始。透過對國內外資料的分析研究,殷鴻福團隊發現“伍氏耳菊石”的地理分佈具有明顯的地域侷限性,不宜作為全球的對比標準,而在全世界廣泛出現的“微小欣德刺(H.parvus)”更適合作三疊紀開始的標誌,並在1986年於義大利召開的國際二疊-三疊系界線工作會議提出以“牙形石微小欣德刺”的首次出現作為三疊系開始的標誌,該項研究成果獲得國際普遍認可。
1993年,殷鴻福當選為國際二疊系-三疊系界線工作組組長,並確定浙江長興煤山為首選界線層型候選剖面。殷鴻福為爭取煤山剖面所在地浙江長興縣正式開放,進行了大量工作,爭取了多數科學家的支援。1999年,國務院正式批准開放長興地區。
2001年,國際地質科學聯合會會議正式確定中國浙江長興煤山剖面為全球二疊系-三疊系界線層型剖面和點位。
“歸根結底,科學家在國際上的話語權還要看科研實力”。這顆“金釘子”打響了殷鴻福在國際地層研究中的第一槍,同樣也是中國地層學在國際上的精彩發聲。
高瞻遠矚拓學科
1980年,殷鴻福作為中國第一批赴美進修學者開始了為期兩年的訪學。這期間,他接觸到了許多新的理論和思想,並完成了6篇SCI學術論文。他發現國外學者會把古生物學同其他學科領域進行交叉研究,而當時國內的科研思維和方法都處於相對落後的狀態。
回國後,殷鴻福思考如何將古生物學與地質學結合起來,並發表文章《古生物學向何處去》,為國內古生物學的研究指明瞭“開拓、創新、交叉、應用”的新方向。1988年,他主編出版了我國第一部生物地質學專著《中國古生物地理學》,該書對中國各時代古生物地理進行系統研究,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同年,他作為第一作者出版了《地質演化突變觀》一書,系統介紹了地質突變觀這一新思潮,包括間斷平衡論、新災變論和事件地層學。
1990年,殷鴻福赴英訪學,除參加學術會議外,他將大部分時間用在《中國古生物地理學》的翻譯工作上。1994年,該書英文版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前國際古生物協會主席Hallam教授在序言中評價道:“本書無疑將被證明是對一個具有全球意義主題的無可估量的指南。”該書出版後,在國際古生物學學界引起了廣泛重視,國際著名學術雜誌《Science》專門發表書評,並予以高度評價。
1993年,由於在地學領域作出系統的、創造性成就和重大貢獻,殷鴻福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1995年,殷鴻福主編了《揚子區及其周緣東吳-印支期生態地層學》,這是國內外第一部系統的區域性生態地層專著;1999年,殷鴻福等人出版了《生物成礦系統論》,闡述了生物作用對成礦作用的影響,成功地拓寬了古生物學的服務領域;2005年,殷鴻福發表著作《生物地質學》,綜合以上分支學科,建立起了生物地質學的學科體系。
21世紀初,殷鴻福又將目光放在地球生物學上,此時他主要作為指導者,由他的弟子謝樹成作為學術先鋒開展研究。2006年,謝樹成、殷鴻福等發表論文《從古生物學到地球生物學的跨越》,對地球生物學相關的研究領域進行了評述。
2018年,殷鴻福在”平凡化石故事·非凡貢獻人物(1998—2018)“活動中發言時照片
2011年,謝樹成、殷鴻福等出版《地球生物學:生命與地球環境的相互作用和協同演化》,這是中國第一本地球生物學專著。同年,以殷鴻福團隊為主力建設了生物地質與環境地質國家重點實驗室,這是我國唯一以地球生物學為科學導向的實驗室。
此後十年,他負責中國科學院地學部及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地球生物學”“中國深部地下生物圈”“極端地質環境微生物”學科發展戰略研究專案,並於2015、2020、2021年出版了三部相應的學科發展戰略叢書,舉辦了一系列國際學術會議和國內培訓班,有力推動了我國地球生物學科的發展。
廉潔精神永流傳
在擔任中國地質大學校長的8年時間裡,殷鴻福用行動詮釋了“勤儉奉公、廉潔自律”。雖然是院士,但他堅決不享受院士待遇。
儘管自己生活廉潔,但對於教育,殷鴻福無私奉獻。他曾將“光谷提議獎”2萬元獎金、“金釘子”專案20萬元結餘經費、“何梁何利地球科學獎”20萬元獎金全部捐給了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用作獎學金。他還每年透過“地學之光”基金會資助一名地球科學學院的貧困生,使其能更好地完成學業。
2019年6月30日,殷鴻福又向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教育發展基金會捐贈了20萬元,設立“殷鴻福金釘子獎學金”。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殷鴻福又向全國慈善總會捐款5萬元。
退而不休餘輝紅
耄耋之年的殷鴻福仍不斷為我國地質事業發光發熱。2016年,他參與“二疊紀-三疊紀危機後生態系統重建和復甦過程”專案,擔任武漢自然博物館名譽館長(2017-)等職務,參與博物館建設、長江保護及湖北、武漢規劃。
2015和2019年,殷鴻福與周高修一同編寫出版、再版了《生物演化與人類未來》,向大眾科普地球生物學知識。
2018年,殷鴻福獲得中國古生物化石保護基金會頒發的“非凡貢獻人物(終生成就)”榮譽。
殷鴻福(前排左五)在“平凡化石故事·非凡貢獻人物(1998—2018)”活動合影
2019年7月,殷鴻福被“中國國情與發展”論壇組委會聘請為論壇成員,探討新時代國情與發展的關係,服務國家宏觀決策。
2019年11月,他榮獲“中國古生物學會終身成就榮譽”稱號,得到國家的高度肯定與讚揚。
殷鴻福曾說:“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年輕時立下的終身做一個地質工作者、為祖國服務的諾言,我將繼續教書育人,用自己的後半生為這個諾言和信念作證!”在近60年的教學生涯中,他桃李遍天下,弟子包括5名長江學者和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獲得者。
在教學與研究的道路上,殷鴻福始終堅定地行穩致遠,他總是把登上的山頂作為開闢新路的起點。艱苦的行業總要有人幹,我國地質地理等科學事業能夠快速發展,不斷提升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靠的就是一大批殷鴻福院士這樣“迎難而上,敢為天下先”的科研工作者們,他們為中國科學家精神樹立起一座又一座永恆的豐碑。
文:
李彩容,殷鴻福學術成長採集工程採集小組負責人,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羅鑫宇,殷鴻福學術成長採集工程採集小組成員,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