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像小尖刀一樣颳得人臉上一陣陣地疼。
火車站。月臺上擠滿旅人。你說你很快就會回來。輕輕給我一個擁抱,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衝我笑了笑。
一去三年,音信全無。
我叫吳菲媛,今年可能20歲。三年前,我爸爸走了。他說朋友給他介紹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能賺大錢。然後年也不過,臘月二十五那天丟下我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可能他早就嫌我是個拖油瓶了吧。那年他也才17歲啊。在巷子裡撿到了被遺棄的我。一個兩三歲大,不會說話,左邊臉上還有塊很大胎記的小女孩。
為了養活我,這些年,他一天打三份工。給我溫飽,還供我上了6年學。不光我沒有身份證,他也沒有啊。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辦法把我送進學校的。一轉眼,17年了。這麼多年,他一直讓我叫他哥哥,可我覺得,他更像是我的爸爸。
我現在在一家裝修公司倉庫做一些雜活。一個月一千五,工資不高,不過好在包吃包住。閒的時候,我也會看些書。爸爸說過,要想改變命運,就必須多讀書。
已經三年過去。爸爸還是沒有訊息。
春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溫暖的陽光照在嫩綠的草地上。小野花在風中搖曳,池塘的水綠綠的,很平靜。岸邊的梨花開了,一大片,雪白雪白。小鳥飛上飛下,嘰嘰喳喳。
上個星期收到了李大海寄來的明信片。他說海阿姨很美。他說他在遠方,四海為家。我不知道海阿姨是誰,也不知道,他流浪在何方。
兩年前,李大海說要去幫我找爸爸。從山西到廣東,從海南到新疆。他去了很多地方。他有時會給我寫信,有時會寄張明信片。在長沙的時候,他說好像有人見過我爸爸。他尋著線索,追去了武漢,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再往後這半年多,李大海的信越寄越少。我知道,他怕我難過,怕我失望。
可是,大海啊,為了這樣的我,值得麼?
賣雪糕的小販帶走了酷暑炎夏。坐在河邊啃著冰棒,看柳條飄動,池塘上有風劃過,捲起層層波浪。荷花開了,蟬鳴聲,鳥叫聲,蛙聲,連成一片。鄉間的小路彎延曲折。爸爸說,對著小路旁邊的大榕樹許願,只要心誠,願望就一定會實現。已經記不清對著大榕樹許了多少個願了。多希望有一天,爸爸和大海一起,從小路的盡頭走過來,遠遠的喊我的名字,衝著我笑。
秋天。稻子熟了。金黃的稻田,沉甸甸的麥穗都快垂到地底。又是一年好收成。山上種的南瓜、茄子、豆角、辣椒都成熟了,真是大豐收啊。前幾天,我撿了一條流浪狗,很可憐。喂她吃了點東西,就不肯走了。算了,不嫌清貧,就跟我一起活下去吧。給她取名叫夏天,因為爸爸就是在6月撿到我的。希望可以和她相依為命,彼此作伴吧。
冬天又回來了。天氣漸冷。李大海已經5個月沒有訊息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有點擔心他。我漲工資了,每個月多五百塊錢,但是要去城郊的分廠上班。把家當收了收,其實也不多,一隻行李箱,一個書包就裝完了。爸爸的朋友三哥開拖拉機送我過去。
車開了1個小時,到了落馬洲。文化廣場那裡聚集很多人,一群人拿著彩色的粉團一邊跑跳一邊互相丟。三哥說這是彩虹跑,報名費三百多呢。哇,城裡人真有錢。
三哥說看會熱鬧吧。於是把車停在了路邊。
我從拖拉機上走下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夏天乖巧的趴在我身邊,時不時搖一搖尾巴。
風吹起彩色塵埃從眼前飄過。那一刻,我突然好想我爸爸。也好想李大海。
那兩個,讓我的世界變得溫暖的人啊,你們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