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擁有三千門客的貴公子,他不分貴賤貧富,不分黑道白道,只要有人投靠到他的門下,他皆以禮待之,因此使天下賢士無不傾心。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戰國四公子之一的孟嘗君。在孟嘗君的一次危急時刻,多虧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下等門客用“雞鳴狗盜”的方法,才使他脫了險。可是有人對孟嘗君嗤之以鼻,嘲笑他是雞鳴狗盜之徒,真是這樣的嗎?
孟嘗君,名叫田文(?~前279),是戰國時期齊國宗室大臣。田文的父親名叫田嬰。田嬰是齊威王的小兒子、齊宣王庶母所生的弟弟,後來被封為靖郭君。後來,田文在靖郭君的眾多兒子中脫穎而出,繼承了父親的爵位,也就成了孟嘗君。
孟嘗君在他的封地薛邑,不分貴賤貧富,不分黑道白道,招攬了各諸侯國的賓客甚至是逃犯。只要這些人相投,孟嘗君就一定會以禮待之,因此使天下賢志之士無不心嚮往之,跋山涉水前來投靠。於是,就有了“門下三千客”之盛。而且,孟嘗君接待賓客必定盡心竭力,以至於吃穿用度都和賓客們相同。有一次晚宴,有個侍者遮住了燈亮,使眾人不能看到孟嘗君桌上的菜餚和眾人桌上的是否相同,這使一個賓客很惱火,他認為菜餚一定是有高下之分的,只是孟嘗君怕人看到,故意讓侍者擋住燈亮的。他猜想孟嘗君待客如待己的傳聞不可信,是騙人的,於是大為失望,放下碗筷就要辭別而去。孟嘗君得知他的意圖後,親自端著自己的飯桌放到這個賓客面前,結果眾人一看,兩份菜餚一模一樣。那個賓客慚愧得無地自容,就以刎頸表示謝罪。自此以後,孟嘗君待客以誠的美名傳播得更廣了……
齊閔王二十五年(前299年),秦昭襄王聽說田文賢能,把他請到秦國,想讓他就相位,但秦國宰相樗裡子擔心田文奪他的相位,就對秦昭襄王:“田文是齊國人,還是王室成員,在考慮問題的時候,他必定先齊後秦。再說,他的門客都是藏龍臥虎之輩,對秦國的事務瞭如指掌,他一旦背叛秦國,秦國就危在旦夕。”秦昭襄王認為有道理,於是疏遠了孟嘗君,並且囚禁了他,想要殺死他。在這個危急時刻,秦國的涇陽君因為與田文要好,就把真相告訴了田文,並獻策說:“燕姬頗受秦昭襄王寵愛,說一不二,只有賄賂於她,才有機會脫身。”於是,孟嘗君就找到了秦昭襄王的愛妾燕姬,燕姬也不客氣,向孟嘗君索要他的白狐毛皮袍子,但這件袍子已送給了秦昭襄王,這可如何是好呀。此時,一個身材矮小的門客自告奮勇,主動請纓,入夜時分,此人裝扮成一隻狗潛入秦王宮殿,盜取了孟嘗君進獻的白狐皮衣。燕姬如願以償,於是在秦昭襄王面前為孟嘗君開脫,秦王一時高興,赦免了孟嘗君。但不久,秦昭襄王后悔了,派兵去追。田文一行來到秦國邊境函谷關,關口規定要雞鳴才放人,由於時辰未到不肯開關。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孟嘗君門客之中有個最不起眼的人物挺身而出,他站在高處學了一聲雞叫後,附近村舍的所有公雞都爭相應和,於是城門關卡開關落鎖,孟嘗君得以逃脫。
孟嘗君雖然憑藉門客脫了險,但有人也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孟門空有三千客,但無非都是些“雞鳴狗盜”之輩,沒網羅到真正的人才。
孟嘗君在去秦國為相時就有著極大的危險,因為作為齊國王室成員的孟嘗君一旦去他國從政,就一定會受到他人的非議,甚至會遭到秦王的殺害。可是,沒有一個稍有政治頭腦的門客對孟嘗君進行提醒和勸解。至於後來靠“雞鳴狗盜”的小把戲脫險,不但不能說明孟嘗君的英明,反而襯托出他逃亡時的狼狽樣子。由此可見,孟嘗君招徠的門客無經世緯國之才,只有“旁門左道”異術。
千年以後的大政治家王安石在其《讀孟嘗君傳》中,一語道破天機:“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就是說,雞鳴狗盜之流在他門下出現,有真才實學的人才不屑去與之同列呢。那麼與這些門客同列的孟嘗君也就同樣是“雞鳴狗盜”之徒了。
然而,也有人不同意此種觀點。在《讀孟嘗君傳》中王安石將不同的兩個事物混淆了:“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因為“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的僅是門客中的“雞鳴狗盜”之徒,所以,王安石將孟嘗君所有的“士”和一部分“士”(雞鳴狗盜之徒)混為一談。俗話說:“一母所生有愚賢,一樹瓜果有酸甜。”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會出現人和人之間的差異,不能說孟嘗君的門客中有雞鳴狗盜、殺人放火之徒,孟嘗君也就和這些人成了同黨了。
另外,孟嘗君的“士”並非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也有明證:孟嘗君被齊王罷免相國之職,只好賦閒在家,他的門客馮諼就四處為之奔走,先後遠赴秦、齊二國遊說二國國君,使之恢復齊相之位;孟嘗君受到齊王的猜忌,是舍人魏子的恩德使受惠的賢者自剄以證明孟嘗君的清白……這些例子都能證明孟嘗君的獨具慧眼。而且,在孟嘗君被困於秦,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關頭,還是有些“雞鳴狗盜”之徒追隨在孟嘗君的身邊,沒有偷偷溜掉、沒有叛國投敵,試想,孟嘗君身邊最被人看不起的下等門客都如此的風格品質,那麼其他門客不就更是正人君子了嗎?還有,由於門客的水平不同、能力不同,孟嘗君把他們安排在不同的崗位上,使各得其所、各司其職,這不更是說明了孟嘗君的知人善用嗎?這樣看來,孟嘗君豈是“雞鳴狗盜”之徒?
至於王安石在寫《讀孟嘗君傳》時,雄辯地說“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雖被譽為駁論文中的“千秋絕調”,但此篇應是根據其當時的政治目的文以致用,不能因名家的批評而造成對孟嘗君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