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著名的“紅牆”攝影記者杜修賢在中南海工作十多年,曾先後擔任周總理、毛主席的專職攝影記者,他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了許多珍貴的畫面。
一、第一次見面,毛主席送他一支雪茄,他珍藏了許多年
1960年杜修賢進入新華社中南海組,成為了周總理的專職攝影記者。那一年他33歲,從事攝影已經16年。他跟著周總理出席了各大場合,捕捉精彩的瞬間。由於動作快,抓神抓得準,他獲得了“快手”的稱號。
毛主席很欣賞杜修賢的才能,點名要他專門為自己拍攝照片。於是1970年初,他成為了毛主席的專職攝影記者。十年前,他也是在同樣的季節來到了周總理的身邊。
“是隻管主席一人,還是兩人都管?”他問辦公廳的領導。“當然都管!”領導回答得很直接。就這樣,他同時擔任了毛主席和周恩來兩位領導人的專職攝影記者。
很快他就接到了專門為毛主席拍照的任務。這並不是杜修賢第一次見毛主席,過去他也曾為主席拍照,但是在去往中南海“游泳池”的路上,他一直很緊張。
他記得有一次,要給毛主席拍一張正面像,中央新聞組的人們很早就擺放好了機器,調整了合適的角度。毛主席開完會出來,陰沉著臉坐到椅子上。
杜修賢發現毛主席是側坐的,並沒有將正面對著鏡頭。看到主席似乎心情不太好,大家不敢上前提醒,便將機器重新擺放。
圖 |毛主席
照片拍完以後,來了幾位服務員,害羞地邀請毛主席與她們合影。杜修賢原本以為毛主席會拒絕,沒想到毛主席答應了,而且神色也和剛才不一樣,滿臉笑容地依次和服務員合影留念。
後來杜修賢才知道,毛主席不喜歡直對著鏡頭被拍,而是喜歡在輕鬆自在的氛圍中拍照。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到了毛主席的住處。一進門,杜修賢就被滿屋子的書吸引住了。房間四周靠牆壁的位置放置著一排排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線裝書。幾乎每一本書裡都夾著一張白色紙條,應該是主席為了查詢方便所做的記號。
圖|杜修賢鏡頭下的毛主席會客廳
毛主席的認真和對知識的渴望使他深感敬佩。
除了“書牆”,杜修賢的目光又轉移到了客廳中間的月牙形沙發和三角茶几上。茶几上放著一摞紙巾、幾盒煙、青瓷菸缸和茶具。
整個房間和富麗堂皇沒有半點關係,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子,置身其中,誰能想到這是國家領袖毛主席的住所呢?
毛主席還未來,杜修賢取出器材對著門測光。就在這時主席從房間裡走出來,坐在沙發上看書。他的動靜很小,幾乎沒有聲音,杜修賢也沒有覺察到,依舊在選角度。
突然他在鏡頭裡看到毛主席坐在沙發上,一手拿放大鏡,一手託書,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他一陣驚慌,急忙放下相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毛主席沒有注意到他的緊張,只是認真地看著書。
不一會兒外賓到了,毛主席站起身走出去迎接。杜修賢舉起相機準備抓拍。毛主席和外賓聊得很愉快,杜修賢拍了好幾張精彩的相片。雖然毛主席已到晚年,但整個過程中,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疲憊,依然精神矍鑠。
圖|著名攝影記者杜修賢
毛主席送走客人之後,杜修賢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他收拾機器,準備離開。正當他準備離開,毛主席卻叫住了他,“老杜!”
杜修賢放下手中的箱子,興奮地走到主席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老杜,你是啥子地方人?”毛澤東笑著問。
“陝西米脂。”杜修賢回答。接著毛主席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雪茄,遞給了他。他又是一陣驚慌,主席居然知道他會吸菸。
但他沒有接過那支菸,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對主席說:“主席,我抽這個。”
“哎,吸這個煙,這個煙有勁哦,不習慣嗎?”毛主席問,手裡還舉著那支雪茄。
杜修賢見此情形,立刻接過了煙。毛主席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自己吸了起來:“會吸這個煙才叫會吸菸哦!”他一邊吸一邊說。
杜修賢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雪茄,煙的外面包裹了一層塑膠膜,他沒捨得抽,將它放了起來。
毛主席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他吐出一個接一個的菸圈,這些白色的菸圈升騰在空中,“啪”一下就消失不見了。“陝北有句順口溜——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可惜啦,你是個漢子。”毛主席笑嘻嘻地說道。
杜修賢也笑著回答:“對的,對的,就這麼說的。”
“米脂風水好,出皇帝。李自成就是你們米脂人。他也是個漢子,看來,米脂也出漢子嘛!……窮則思變!所以,米脂出了個李自成。米脂的漢子自古就有出來鬧革命的習慣嘛。”毛主席同杜修賢開起了玩笑。
很多年以後,杜修賢已經記不起當時毛主席和他聊過哪些事情了,只記得他們暢談了很久,笑得很開心。
圖|毛主席的笑容讓人感到親切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與毛主席接觸,他沒有感到主席身上的威嚴,更多的反而是親切、隨和。聊天中,他甚至看到主席的不拘小節,他衣服兩側的口袋,一個口袋蓋塞在口袋裡,一個蓋一半在裡面一半在外面,襯衣的扣子沒有完全扣上,袖口是敞開的。
毛主席送他的雪茄,他只是聞了聞味道,一直沒有抽,將它珍藏了起來。
二、鏡頭裡的毛主席逐漸衰老,1972年,在會見外賓之前,他才從死亡線上回來沒幾天
杜修賢來到毛主席身邊時,他已經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儘管精神狀態很好,但時間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圖|毛主席穿著單薄出席陳毅追悼會
1972年1月10日,陳毅同志的追悼會,毛主席穿著睡衣前去參加。追悼會結束,他幾次都未能登上汽車,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才得以上車。
隆冬時節,毛主席穿著單薄,感染了風寒,後來又引發了肺炎。但他有許多事要處理,多次出門辦公。身體虛弱、勞累過度再加上心情低落,終於在1月13日這天,病倒了。
那天毛主席先是高燒不退,嚴重缺氧,接著就進入了休克的狀態。護士長吳旭君發現時,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
醫務人員和心血管專家胡旭東對主席進行了搶救,為他注射了藥物,又不停地拍打他的背,嘴裡不停地叫著:“毛主席,毛主席……”過了一會兒,毛主席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一屋子的人,顯得有些愕然。
“我好像睡著了。”他悠悠地說。聽到毛主席的這句話,在場的人既激動又傷感。
圖|杜修賢鏡頭下的毛主席
大家的心才剛剛平穩,就又緊張了起來。因為沒過幾天,毛主席再一次陷入了昏迷。所幸,這次他還是被順利搶救了回來。但醫療小組和周總理已經覺察到了危險訊號。
醫療小組根據毛主席出現的多種病況決定要為他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周總理也提出毛主席需要做一些心電圖、X光線等檢查。
但毛主席一向堅持自身的抵抗力是可以抵抗疾病的,他曾說:“醫生的話只能信三分,最多信一半。”因此對於醫療小組上交的報告,他不予同意。
但他同意了周總理的意見,只做了X光胸透和心電圖。檢查結果和醫療小組的擔憂不謀而合。毛主席病得很嚴重。他的肺部已經感染,並且很嚴重,已經危及到了心臟。
毛主席病倒了,這位曾經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偉人,此刻沒了精氣神,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也不說話。需要什麼東西時,就用手指一指。
毛主席的狀況很糟糕,他的身體狀況成為了機密。他開始淡出人們的視野,參加的會議少了,講話減少了,也很少出現在杜修賢的鏡頭裡了。但必要時毛主席還是會出現,只不過這時便需要考驗攝影師的技術了。如何能捕捉到毛主席的最佳狀態,也成為了杜修賢的一大難題。
圖|周恩來總理迎接尼克松夫婦
同年2月21日,毛主席病重後的第九天,尼克松夫婦來華訪問。當時的毛主席臥病在床,健康狀況極不穩定。但這個歷史性的時刻,毛主席決定要會見尼克松。
由於長期臥床,毛主席的身體出現了浮腫,他的腳更是腫得十分嚴重,甚至已經無法穿鞋了。但會見外賓不能有失禮節,工作人員照著毛主席現在的腳畫好了腳樣,特地為他做了一雙圓口黑布鞋,這布鞋又肥又大,毛主席的腳穿進去,沒有任何不適。
為了保證會面如期進行,且不發生意外,醫療小組和工作人員做好了周密的準備。他們守在門後面,將應急藥物擺放出來,又把強心劑抽在了針管裡,萬一毛主席身體不適,就衝出去實施搶救。
全員嚴陣以待,就如即將奔赴戰場一般。此時的杜修賢也十分緊張,毛主席肉眼可見的虛弱和衰老,他不知能不能拍下令全國人民滿意的相片。
圖|毛主席與尼克松握手
當尼克松來到書房,毛主席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站起來,緩緩地伸出了手,尼克松迎了上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鬆開手後,毛主席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說話不利索了。”這個時候,毛主席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他坦誠地向尼克松等外賓說明自己的情況。
基辛格稱讚了毛主席的著作,他說在哈佛大學教書時,曾讓班裡的學生研讀毛主席的文章。
毛主席笑著說:“我寫的這些東西算不了什麼,沒什麼可學的。”
尼克松在一旁說道:“主席先生的著作感動了一個國家,推動了一個民族,改變了整個世界。”
毛澤東聽到後,拜拜手;“我沒有能夠改變世界,只是改變了北京附近的幾個地方。”
圖|毛主席與尼克松交談
一陣寒暄之後,他們開始了正式的談話。他們交談了很多,原定的15分鐘會見,一談就談了一個多小時。在此期間,杜修賢變換了多種拍攝角度,動用了各種拍照技巧,全神貫注抓拍毛主席面露喜悅、精神良好的瞬間。
會談結束後,毛主席沒有很快回到床上休息,因為一個小時的時間太長了,他的身體已經有一些透支,不得不在沙發上緩一緩。大概過去了30分鐘,工作人員才將他扶回房間。
三、毛主席眼睛不能長時間照射強光,江青出主意,差點出大事
隨著毛主席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杜修賢在拍攝中遇到的難題也越來越多。
1973年,毛主席因患白內障導致視力嚴重下降,攝影燈發出的耀眼光芒強烈地刺激著他的眼睛,使他很不舒服,另外相機高強度的曝光也對他的眼睛不好。
圖|外賓與毛主席合影
但是外國貴賓來訪,都想要一睹這位偉人的“真容”,既要保證毛主席的健康,又要滿足外國貴賓需求,周總理想出了一個辦法。
一天他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了周總理的電話:“老杜,老杜,快,主席見客!”
接到任務,杜修賢立刻趕到人民大會堂。毛主席在晚上11點要接見來賓,現在是周總理要吩咐他一些事情。
“最近主席的視力下降得厲害,你們知道吧?”周總理神色凝重地說。杜修賢點頭,他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可能會面臨一個大難題。
“醫生建議主席少用攝影燈,要避免強烈光線的照射。我找你來,是給你們下道命令,從今天開始,只給你們3分鐘的拍攝時間,多一分也不行。時間一到立即關燈。”周總理嚴肅地說道。
他稍作停頓,向杜修賢下達了命令:“老杜,有你負責指揮好。誰要違反規定,我不找別人,就找你這個頭!”
圖|杜修賢晚年
毛主席的身體狀況下降之後,想要抓拍到好的照片就已經很難了,現在拍攝時間縮短到3分鐘,杜修賢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任務。
但毛主席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會想盡辦法努力克服一切困難,將毛主席的偉岸形象展示給人民、展示給全世界。
當晚的拍攝,杜修賢十分緊張。他同拍電影和電視的記者早去了一會兒,架好機器就擺弄起了鏡頭,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做才能將這三分鐘充分地利用。
這一次的拍攝是順利的,毛主席和客人握手時,杜修賢立刻舉起相機拍照,用了一分鐘,然後關掉攝影燈。等客人和毛主席就坐,他們再拍一分鐘的交談鏡頭,最後是一分鐘的送別鏡頭。
一開始,杜修賢等人不清楚主席的最佳狀態會在何時出現,有時候拍出來的相片很明顯地能看到他的精神不太好。後來次數多了,就找到了規律,會談剛開始時主席還沒進入狀態,稍微晚一點的時間進去拍攝,主席的精神會好一點。
摸清規律以後,三分鐘的時間也足夠用了,拍照有了針對性,既省時又省力。
但後來三分鐘的時間也沒有了。他們接到命令:“要儘量減少開燈次數,只拍一次握手的鏡頭,告別握手的鏡頭就不要再拍了。少開燈對主席的眼睛刺激也少一點。”
一切以主席的身體健康為重,既然領導下達了命令,他們就遵照執行。每次毛主席接見客人時,他們就趴在門縫上看,瞅準時機衝進去後拍攝。
但這樣拍出的相片很多都不能用。一天江青向杜修賢提議可以在主席的書房裡安裝固定燈,安在高處,將開關安在門外,就可以隨時控制開關,也不會影響到主席的眼睛。
杜修賢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就向上級打了報告,經過批准後,固定燈的安裝便開始了。
時間緊迫,他們從天安門城樓上卸下一個燈,未經過檢測就拿去裝在主席的房間。
沒過幾天,杜修賢接到上級命令要查一查正在使用的攝影燈,這些含紫外線較多的強燈光,對人的身體有害。
杜修賢忙去做檢測,結果出來後他鬆了一口氣。但他一直就沒想過安裝在主席家中的固定燈。直到周總理找到他。
圖|杜修賢與周總理合影
“燈是從天安門上卸下來的吧。我瞭解過了,那種燈含有較強的有害光線。立即停止使用!”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們只管照,也不管有害無害?要有這方面的知識啊!”
杜修賢認識到是自己的疏忽,只想著方便拍照,卻沒想過這些燈上會出問題。幸好固定燈安裝了沒多長時間,沒有使用過幾次。不會對毛主席的眼睛造成太大傷害。
一個月之後,毛主席的房間裡安裝了新的燈具,杜修賢自責的心得到了一絲安慰。
就這樣杜修賢度過了他在毛主席身邊的最後時光。1976年毛主席逝世,他帶著氧氣面罩為主席拍攝了最後一張照片。
圖|毛主席和周總理最後一次見面
1988年杜修賢退休在家安度晚年。他的家中陳列最多的便是領袖人物的照片,已經逝去的人物和故事被他用相機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