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第一次主動到勉強連宗的王夫人那裡去求援相比,眼看生活已經陷入絕境,要不然誰願意厚著臉皮到別人家去打秋風呢?
還好賈府是貴族之家,沒有為難劉姥姥這個鄉下窮婆子,雖然王夫人沒有接待她,但鳳姐還是出於大家風範贈予了20兩銀子,讓劉姥姥喜不自禁。
第二次到賈府,劉姥姥就是一種主動行為了。
在王熙鳳贈送的20兩銀子的資助下,一家人生計得到了改善。劉姥姥這個人非常知恩圖報,她記掛著賈府的恩情,雖然沒有什麼貴重的禮物來感謝賈府,她就把自己捨不得吃的頭茬兒新鮮瓜果蔬菜,風塵僕僕地數過去。
賈母聽說來了一個兒媳王夫人家的窮親戚,恰好和自己年齡相仿,正想找個同齡的人解悶兒。王熙鳳投其所好,隆重推出了劉姥姥。
她完全沒有第一次進榮國府時的那種緊張不安,也沒有再用那種粗鄙的語言,而是十分得體大方,說話透著滿滿的分寸感。
劉姥姥第一次見到賈母這位誥命夫人,她很有分寸,稱呼十分得體,極為機智地稱呼賈母為“老壽星”,沒有顯示自己和賈母的年紀差距,而是說出了賈母夢寐以求的一個心願,喊到了賈母的心坎上。
賈母自嘲自己是個“老廢物”,閒時只會和孫子孫女們玩兒,只知道吃吃喝喝。話說得雲淡風輕,其實是不經意的富貴逼人。
而劉姥姥一點兒也不自卑,反而答得有理有節,說老太太生來就是享福的,自己卻是來受苦的,就算自己想過賈母這樣的生活也過不了。這話既沒有誇大賈母的安享榮華富貴,也沒有絲毫妄自菲薄。
這裡面,透著恰當好處的分寸感,讓賈母喜不自勝,立刻認下了這門窮親戚,並且非常熱情地挽留她在榮國府中住幾天。
賈母沒有食言,陪著劉姥姥幾乎逛遍了大半個園子。劉姥姥先後到了黛玉的瀟湘館、寶釵的蘅蕪苑、探春的秋爽齋、惜春的暖香塢。
劉姥姥雖然只是在一介村婦,但她情商很高,出入豪門不卑不亢,無論是說話、還是表演、做事都恰到好處,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既不損害他人,又保護了自己,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在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劉姥姥在賈母的陪伴下逛大觀園,第一站到達的是林黛玉住的瀟湘館。
劉姥姥因見窗下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放著滿滿的書,劉姥姥道:“這必定是那一位哥兒的書房了?”賈母笑指黛玉,道:“這是我這外孫女兒的屋子。”劉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這那裡像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呢!”
劉姥姥事先並不知道這間屋子裡住的是誰,也沒有告訴她,但她心裡明白,既然第一站到,這個屋子的主人在賈母心中的份量肯定非同尋常。
看見滿屋的書卷,劉姥姥也發自內心地感慨,這竟然比那最上等的書房還好。再聽到賈母充滿驕傲和自豪的口吻,劉姥姥頓時醒悟,這是賈母的外孫女啊,心尖尖上的人。於是趕緊又補充說根本就不像一個小姐的繡房。
可以說,劉姥姥的這一誇,可與王熙鳳在林黛玉初進賈府時誇獎黛玉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竟像嫡親的孫女相媲美。
如果說劉姥姥僅僅知道順承賈母,那還僅僅是圓滑罷了,不足稱道。
隨後,一行人又到了寶釵所在的蘅蕪苑。
看到滿屋素淨無比,賈母一反之前的輕鬆風趣,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毫不客氣的批評:
“那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個親戚,看著不像,二則年輕的姑娘們,屋裡這麼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馬圈去了!”
薛姨媽在一邊解釋寶釵素日裡就是這樣,賈母才懶得聽。
湊巧的是,劉姥姥恰恰就是賈母口中所說的“親戚”,因為這幾天來賈母一直親熱地稱呼劉姥姥為“老親家”。
面對賈母絲毫不留情面的訓斥,還有薛姨媽非常勉強的辯解,如果換做別的客人,也許就會從中打圓場。
然而,這幾天來一直話癆的劉姥姥此刻卻全程保持沉默。
之前在其他地方,她看到惜春,就誇讚說她這樣長得像畫中的仙女似的姑娘還會作畫,說“別是神仙託生的吧”;看到賈府大箱子大櫃子,也是嘖嘖驚歎一番,妙語連珠。
此刻,賈母噼裡啪啦一頓說,薛寶釵一聲沒吭,劉姥姥表現了極其到位的分寸感,那就是既然主人這麼不喜歡,自己當然不方便發表任何意見,不能自討沒趣胡亂說話。
劉姥姥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頗懂人情世故,沒眼色、沒分寸的事情她可不會做。說話做事,要懂得察言觀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當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時候,保持沉默是一種最正確的做法,也是懂得分寸的一種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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