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咪咪是否還記得那隻可憐的小橘貓,許是貓生寂寞,幾個月後的夏天,它又領回了一隻毛色雜亂混有四種顏色的母貓。與之前那隻怯弱的橘貓不同,這隻貓頗有點鳩佔鵲巢的意思。儘管它看起來才五六個月大,吃飯時竟敢與咪咪爭食,對這隻新來的小麻貓(麻貓子是奶奶這麼叫的,應該代表雜色的意思。)我沒有一點好感,可能因為它的毛色不好看,也可能因為它的性格真的不討喜。每當它搶食時,我便跺腳故意嚇它,護著咪咪先讓它吃,日子久了,麻貓子也學精了,知道我不會動真格,更是跺腳啊呵斥啊都沒辦法嚇走它,還必須得用腳抵開它,不這樣做,它可是不會剩下一點飯菜的,活脫脫的像個餓死鬼投胎一樣。
咪咪是個好脾氣的貓,我從未看見它發火,即使被這樣欺負它也謙讓著,它更懂得如何和睦相處,也許它害怕再一次失去朋友吧。從此每天護衛我奶奶去菜田的成員增加到了兩隻,無論咪咪去哪,麻貓子就跟著。臺階上一起背涼午睡,花盆下一起嗅著芬芳入眠。
又是一年冬,兩隻貓長得越發的肥美,遠遠看去就像兩團彩色的毛球,咪咪是真的胖渾身都是肉,而麻貓子...卻只胖了肚子,原來如此,它這是懷孕了。當然事情可能不是你們猜想的那麼簡單,從幾個月前偶爾出現的大橘國王,到最近它頻繁地在家附近徘徊,並且看見咪咪就追著撕咬,怎麼看,這件事情的複雜程度遠超想象。使得我每天不得不舉著樹枝驅趕大橘,奈何這隻貓活成了貓精,我追不上它,它也知道,像是逗弄我玩似的,你追我趕,你不追,我就回頭挑釁你。若是四周無人,它能一直從野外追著咪咪到家裡來,下死手的撕咬,我並不能時刻都在,咪咪要想出去,我護不得它的周全,因此它時常帶著傷口回家,就一隻眼睛看得見爪子又不健全的貓怎麼打得過它。
日子便這樣坎坎坷坷地過著,麻貓子的肚子太大了,完全不匹配它那瘦小的身量和年紀,看上去有些滑稽。奶奶倒是很期待這一窩小貓的降臨,每次去買菜都求那些魚販將不要的魚頭和內臟送給她,還專門弄了個小鋁鍋每天煮上一大盆腥味沖天的魚頭湯給麻貓子補身體,弄得家裡臭氣熏天,魚骨滿地,但奶奶樂此不疲。
三月,楊柳剛剛抽條,春意只染了肥沃的菜地,密密麻麻地鑽出一大片稚嫩的幼苗。北風還是很涼,奶奶忙完上午的農活從菜田回來,只有咪咪跟在她身後。麻貓子從昨晚開始就有些不太對勁,它自己找了個紙箱,半蹲著窩進去,一直到早上姿勢都沒有變過。它這是要生產了吧,我滿懷期待地湊上前,仔細觀察。羊水把紙箱都沁溼了,麻貓子渾身發抖,眼睛半眯著,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我保持蹲姿半個小時了,它還沒生出來,我的腳有些發麻。奶奶路過了好幾次,問了好幾次,告誡道:屬虎的人不能看,不然母貓會把小貓吃掉的。我當然不屬虎,這句話從小就聽過,也不知道真假。
大概有兩個時辰,紙箱裡多了幾隻絨毛團子,兩個橘色,一個狸花,一個三花。麻貓子一直在用舌頭舔它們,舔得乾淨了就把它們壓在身下,應該是在餵奶。要想仔細觀察這四隻小貓的全貌,還得等麻貓子出門的時候。那時,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抓起一隻小糰子,它緊閉雙眼,肉肉的身子很暖和,倒沒想到這麼小就已經長出了爪子,刮在手上還有點刺痛,我剛想放回去,麻貓子就回來了,它見我如此,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跳進紙箱,繼續餵奶,我默默地將小糰子放回去,感謝它如此信任我。咪咪也時常趴在紙箱上好奇地探視著四個糰子,有時候還會湊近用鼻子聞一聞,但它從來都在麻貓子出門後這樣做。
一個月後,天氣漸漸轉暖,家裡經常來往許多人,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麻貓子就咬住小貓的後脖子跑出門外借著地勢跳到對面人家的屋頂上,幾個錯眼間貓就不見蹤影,它就這般一隻只將小貓給運走,誰都不知道它帶去了哪裡。
奶奶一直留意這件事情,經過一段時間的她發現麻貓子經常從屋頂上上下,她跟丟了好幾次,最終弄清楚了大致方向,不過是對門的隔壁那家奶奶的屋簷閣樓裡。奶奶和她很熟,並沒有告訴她,經常藉著串門拉家常的時候去她家觀察具體的方位,我不得不佩服奶奶的聰明和機警,有一天她領著我去了周奶奶家的柴房,我倆看了許久,柴堆裡並沒有小貓,而這時,麻貓子突然從橫樑下爬下來,對著我和奶奶叫,我連連稱讚奶奶的偵查能力。
五月初,野外一片鳥語花香,奶奶告訴我麻貓子又換地方了,還帶我去看。說實話我都已經放棄了,然而奶奶的關注度卻絲毫不減。這次更近了一些,站在大門處就能看見,它把小貓藏在人都進不去的窄巷子裡,裡邊長滿了雜草,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咪咪鑽進去過幾次,雖然看不到小貓但基本可以確定是藏在裡面了。大概是小貓都長大了,不滿足那麼逼仄陰暗的地方,自己從窄巷中探出了腦袋,可愛的毛腦袋上掛著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處張望,可愛極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它們睜開眼睛的樣子,闊別了數月之久,我心裡有些惦記和牽掛,還未走過去,它們瞧見人就立刻躲了回去,我只好弄些吃食放在入口,遠遠躲著,瞧它們一個個鑽出腦袋聞著香味,湊到餐盤前圍成一圈,趴進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看著十分秀氣斯文。
有一天,麻貓子站在屋子的大門口處,發出了一陣奇怪的叫聲,聲音又急又長,沒一會,草叢裡便探出四個腦袋,望著它們的媽媽,也望著站在一邊的我,我忙躲在門後,小貓們邁了幾步就不動了,麻貓子又叫喚了幾句,它們還是不動,或許也是不耐了,麻貓子乾脆跑過去,一步一回頭地叫喚領著它們走進了屋子,進了屋子聞著陌生的氣味,小貓們看見了我,更是四處逃竄找小角落裡躲著,那可愛的小模樣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它們最終還是回家了,幸好它還記得誰對它最好。
我每天幸福地觀察著麻貓子餵奶,四隻小糰子吃完奶看見我就跑,但日子久了,倒也習慣了我的氣味,懶得跑了,吃完了奶軟趴趴的睡在大貓的懷裡和兄弟姐妹們擠在一起別提有多幸福,我和奶奶時常坐在椅子上看著它們,怎麼看都看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