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舞 顧靖風
第一章 再見
“嘩啦!”
一個酒罈被砸在酒館中央!
酒館本就不多的客人四散躲避。
醉醺醺的男子貪婪的視線就像螞蟻一般在沈清舞的身上游走,令人噁心又難堪。
“沈娘子。”他上前一把抓住沈清舞的手,掏出一袋銀子往她手裡塞。
“清舞,好娘子,你就從了我吧,我的錢都給你……”
“你放開我!”沈清舞慌亂掙扎著。
這男子自月前來到酒館見到她,就一直糾纏不休,沒想到今天喝醉之後竟如此無賴噁心!
店外圍起一圈人,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前搭救。
誰讓她是孀婦。
一個獨自帶著孩子,當壚賣酒為生的孀婦!
可她是真的缺錢,她的孩子沈珣胎中帶病,藥錢像是填不完海的石子。
不拋頭露面,還能怎麼辦?
男子越發得寸進尺,沈清舞面露絕望。
正在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拿下他。”
沈清舞還未反應過來,抓著她的男子被人拎著脖子砸在地上,轉瞬便如同死狗一般。
男子手上的銀子灑落一地。
一身黑衣的男人緩緩走來,氣勢如同閻王。
人群驚顫,有人驚呼。
“那是……才掌管刑部的平令王爺!”
“什麼,是王爺!”
圍觀人群跪了一地。
沈清舞怔怔的瞧著男人緩緩走近。
那俊美眉眼如五年前一般模樣,分毫未變。
顧靖風,真的是他嗎?
他竟是……王爺嗎?
沈清舞恍若雷擊,心尖震顫,幾乎不由自主的跟著眾人跪下。
男人黑色的衣袍擦過沈清舞微顫的手臂,到桌前坐下。
他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沈清舞。
那原本修長白皙的手指如今長滿了厚繭,衣服也是粗製布裙,再往上看,是已婚婦人的髮髻……
顧靖風眼底驀然升起一股怒意,將不該有的一絲心疼燒得一乾二淨。
他掐著沈清舞的下巴迫使她昂起頭,帶著森森恨意道:“這不是沈家大小姐,高貴的侯府夫人麼,怎麼如今淪落到酒館賣酒了?”
沈清舞的臉霎時變得蒼白,她心裡一痛,顫抖的開口想要解釋:“阿風,當年我……”我是為了救你……
話未說完,顧靖風狠狠甩開她,厭惡道:“本王讓你開口了嗎?”
五年前,他們還是一對情深義重、私定終身的戀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而他,為了躲避追殺隱藏身份在沈府當了馬伕。
卻沒成想,沈清舞轉眼就成為了侯府夫人。
大婚當日,顧靖風攔在花轎前,想讓沈清舞跟他走。
誰知她竟說:“顧靖風,你只是一個馬伕,而我將要成為侯府夫人,光耀沈家門楣,尊享榮華富貴的,你算什麼東西?”
說完,沈清舞便扔給他三十兩銀子,將他趕出了沈府。
“拿酒來。”顧靖風眼神冰冷,“酒館老闆娘,喝酒不難吧。”
沈清舞看著侍從抬來的十壇酒,臉色蒼白,她生下珣兒後身子一直不好,這十壇酒下去不知道會怎樣。
但是王命不可違,沈清舞忍下滿心酸楚,拿起一罈酒喝下。
酒液順著口子打溼了她的頭髮,粘在臉上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顧靖風卻是愈加煩悶。
他陰沉著臉,突然拉起沈清舞,看向其他人:“都給本王滾出去!”
酒館轟然一空,大門‘嘭’的關上。
顧靖風一把拉起沈清舞,掏出銀票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不是想要錢嗎?只要讓本王開心,本王就讓你得償所願。”
沈清舞只覺得手腳冰涼。
開心?何種開心不言而喻,原來她在顧靖風心裡竟是如此的不堪嗎?
可是……
望著滿地的銀票,想著要藥續命的珣兒。
沈清舞閉上眼……
第二章 長長的路
顧靖風見沈清舞真的依附上來,怒意更甚。
他一把擒住沈清舞的雙手,啞聲道:“有錢就能讓你投懷送抱?”
沈清舞望著顧靖風眼底的恨意與譏諷,渾身的血液都冷凍成冰,刺痛著她,叫她無法喘息。
可她無從辯解。
沈清舞的沉默讓顧靖風瘋狂。
“沈清舞,你真令人作嘔。”他狠狠將沈清舞摔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顧靖風才終於停下。
又一疊銀票灑在沈清舞的臉上。
“這裡是三千兩,你當初給我三十兩,如今本王百倍還給你!”
如紙錢般的銀票落在她臉頰,一張又一張。
輕飄飄的碾著她的心。
顧靖風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清舞蜷縮起身子,淚珠從她緊閉的雙眼中滾落下來。
良久,她緩緩起身收拾好自己,還未坐定就聽見外面傳來隔壁大娘焦急的喊聲。
“沈娘子,你快去醫館,珣兒又發病了!”
沈清舞大驚失色,匆匆將銀票拾起,向醫館跑去。
她因開著酒館,無暇照顧沈珣,只好託隔壁大娘關照。
推開醫館門,就看見沈珣躺在床上渾身扎滿銀針,小臉通紅,不住的流汗。
那針如同紮在自己身上,教沈清舞心如刀割。
大夫嘆息一聲:“這孩子如今只能用珍貴藥材吊著命,想要根治還得去尋那極珍稀的神仙草。”
沈清舞心下一片苦澀鬱結。
她連這神仙草的名字都沒聽過,如何才能尋得?
在醫館後院熬好藥,沈清舞端著藥,強行揚起笑容才走進屋內,
沈珣已經褪了針,正乖巧的靠著床頭等著她。
“藥苦不苦?”沈清舞一邊喂藥一邊心疼的問。
“不苦,”沈珣連連搖頭,“珣兒不怕苦。”
沈清舞慈愛的摸摸兒子毛茸茸的腦袋,為他的懂事感到鼻酸。
喂完藥,沈清舞背起沈珣回家。
萬家燈火星星點點,街上已經沒了人。
沈清舞慎重的踩著步子,生怕摔著背上的人。
“阿孃。”沈珣的小腦袋蹭上她的脖頸,軟聲道,“珣兒又發病讓阿孃擔心了,是珣兒不乖。”
又小心翼翼道:“但是珣兒一點兒也不疼,下次阿孃不要著急,也不要給珣兒買很貴的藥了。”
沈清舞喉頭一哽,忍住眼眶裡的熱,幾次呼吸後才恢復正常。
她柔聲誇道:“我們珣兒最乖了。”
“珣兒知道阿孃辛苦了,將來孩兒長大了病好了,就帶著阿孃去踏山涉水,讓阿孃享清福!”
沈清舞反手緊緊攏著他:“好啊,阿孃等著珣兒長大。”
背上的小人看不見沈清舞泛紅的眼眶,歡快著絮絮說起了長大後的嚮往。
照在回家路上的月光,照著一條不知方向的去路。
背上是輕飄飄的重量,是沈清舞一輩子最珍貴的寶藏。
天將亮,沈清舞就起床準備開店。
沈清舞拆下木板,開啟門,準備迎客。
一道身影走進,沈清舞掛起笑抬頭,道:“客人是要……”
看清來人後,她嘴角的笑容卻僵在臉上。
站在門外的女子,頭飾華麗,妝容豔麗。
卻是她躲避五年的沈家人,
沈家二小姐,沈思夏!
沈思夏笑著說:“姐姐,真是好久不見。”
她燦爛的笑容,卻讓沈清舞不由的攥緊了手倒退了一步。
第三章 求王爺賜藥
她想起了五年前那個夜晚,沈思夏也是帶著同樣的笑對她說:如果你不嫁到候府,今夜那馬伕便會人頭落地……
“你怎麼會來京城?”沈清舞生硬地問。
沈思夏避重就輕:“當初你從侯府逃婚,丟盡了沈府顏面,如今見了我,你就不覺得羞愧麼?”
沈清舞舌根發苦。
她雖是沈家大小姐,實際不過是個養女。
從小到大,她受盡沈思夏欺凌,如今再見面,她還是難忍害怕。
沈思夏看著沈清舞灰敗的臉色分外爽利。
這時,沈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後廚門口:“阿孃,珣兒幫你搬椅子。”
沈思夏眼中閃過寒芒,沉聲問:“這是誰的孩子?”
沈清舞快速將沈珣拉到身後藏住,閉嘴不語。
沈思夏眯起眼,即使只匆匆看了沈珣一眼,但錯不了。
這個孩子決不能出現在顧靖風面前!
沈思夏臉色一沉,不給沈清舞反駁餘地,兇狠的命令道:“沈清舞,三天之內給我離開京城,否則別怪我不念姐妹情誼!”
沈思夏走後,沈清舞才敢放鬆,赫然發現自己竟止不住的戰慄。
身後的小人緊緊的抱住她,安慰道:“阿孃不怕,珣兒保護你。”
沈清舞攬住沈珣,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夜晚,沈清舞依舊帶著沈珣來醫館施針。
大夫施完針,有些遲疑的開口:“我聽了個傳聞,平今王被賜下了神仙草。”
沈清舞聞言,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平今王——正是顧靖風。
王府門口。
沈清舞看著王府威嚴的門匾,莊嚴的石像,五味雜陳。
昔日的馬伕,如今的王爺,真是造化弄人。
她知道顧靖風對自己厭惡至極,她本不該再來招惹,但珣兒……
沈清舞深吸一口氣,踏上了臺階。
低著頭跟著侍女進了書房大門,顧靖風正在練字。
沈清舞行了一禮,恭敬道:“民女見過王爺。”
她半蹲了一會,顧靖風才施捨般抬眸。
他眼裡的冷漠讓沈清舞心痛難捱。
“找本王何事。”
“今日來,確有一事相求。”沈清舞倏然跪下,“望王爺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賜民女神仙草。”
“往日情分?”
顧靖風嚼著這四個字,那一絲悸動被翻天的恨意澆滅。
他聲音譏諷無比:“三十兩的情分本王早已百倍還你,何來的往日情分。”
顧靖風的話如銳刺,扎進沈清舞的心,血流不止。
她白了臉,卻只能卑微的懇求:“阿風,求求你……”
顧靖風瞧著她可憐的模樣,帶著怒意的臉瞬變,笑了,
他屏退四下,走上前。
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滑過她的側臉,俊美的臉仿若毒蛇吐著信子,在她耳邊呵道:“你打算怎麼求?”
沈清舞呼吸一滯。
她明白了。
沈珣是她的全部,為了珣兒,她什麼都可以做。
沈清舞苦澀地閉上眼。
顧靖風看著沈清舞,臉色隨著她的動作沉下去,最後已是陰沉如水。
待沈清舞準備最後一步時,顧靖風猛然呵斥:“停下,別汙了本王的眼!”
沈清舞滿眼哀求:“那藥……”
顧靖風咬牙冷笑:“藥值萬兩,你也配?”
“滾!”
沈清舞狼狽的被趕出了王府。
她走在路上,走著走著,驀地卻笑了。
笑自己的自取其辱,也笑自己的天真無知,往事成空。
淚就這麼順著眼角滴進塵土,消失不見。
沈清舞回到醫館,就被亂糟糟的場景嚇到。
沈珣昏迷不醒,大夫一邊扎針一邊著急道:“沈娘子你可算來了,令郎突然鼻血不止,怕是病情惡化了……”
沈清舞面色慘白:“你說什麼?”
屋外一道驚雷,轟得沈清舞心牆崩塌。
大雨磅礴,沈清舞跪在王府門前。
雨滴打在身上與小石子無異,沈清舞卻毫不在意。
她跪得挺直,一聲又一聲的懇求:“民女沈清舞,求王爺賜藥。”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舞的腿已經沒了知覺。
渾渾噩噩中她看見珣兒說將來長大要讓自己享福,一晃眼又看見顧靖風牽著她的手說要娶她。
她這一生零星的美好記憶,此刻是唯一能支撐她堅持的希望。
“求王爺賜藥……”
她喊著,聲音已經完全沙啞。
忽然,頭頂的雨停了。
她遲緩的抬起眼,看見了一雙玄底繡面的鞋,沈清舞伸出僵硬的手指,勾住鞋面上的衣襬。
“求王爺看在民女救了您性命的份上……賜藥。”
“可是,姐姐。”
一道熟悉的甜如蜜聲音響起,沈清舞渾身一震,費力的抬頭。
只見那為顧靖風撐傘的人,一臉委屈的說。
“當年救王爺的人,分明是我啊。”
第四章 誰的孩子
沈清舞望著沈思夏,啞然出聲:“你說……什麼?”
沈思夏緊貼在顧靖風身側,端的是楚楚可憐。
她泫然欲泣:“當年姐姐派人暗殺王爺,是我帶昏迷的王爺帶回府療傷的,姐姐怎麼能顛倒黑白?”
沈清舞竭力反駁,聲音卻虛弱無力:“胡說,是你們……”
顧靖風把衣襬從沈清舞手裡扯出來,冷聲打斷道:“思夏膽小單純,怎會騙人?”
“思夏救我沈府上下皆是人證,你可有證據?”
“我……”沈清舞無言以對。
顧靖風嘲諷道:“沈清舞,你滿嘴謊言,沈家清白一生,收養你真是敗筆。”
男人的鄙夷如劍一般刺穿沈清舞心口。
痛得她呼吸不能。
這時,沈思夏又好似好奇的說。
“姐姐求藥,可是姐姐與安侯爺的孩子病了?那為何不去求侯爺呢?”
沈清舞猛地抬眼,只看見男人驟然冷下去的臉。
她張皇失措的辯解道:“不,珣兒不是,珣兒他是我和你的孩子!”
顧靖風眼神翻湧不定,但又想到這個女人的口蜜腹劍,謊話連篇。
他強壓下心中的情緒問:“你說什麼?”
“珣兒今年五歲,是當年……我與你的孩子”
沈清舞爬過去,憑著僅有的力氣攥緊顧靖風的下襬。
“阿風,你信我……”
顧靖風蹲下身,用力的掐住沈清舞的下頜,沈清舞吃痛嗚咽。
他聲寒如冰,竟比這雨水還要刺人。
“沈清舞,你最好不要再騙本王。”
顧靖風鬆開手,任沈清舞跌坐在雨裡。
一道閃電將他的臉照亮,一半明一半暗。
“宣太醫!”
王府後院廂房。
沈清舞無措的站在房間的角落,衣服未換,她卻已不知冷熱,心緒完全被床上的小人牽動著。
太醫正為沈珣號脈。
顧靖風坐在高椅上,搖曳的燭光明暗遊移。
他臉上面無表情,藏在袖子裡的手卻悄然握緊。
孩子送來時他瞧了一眼,即使被病痛折磨卻不吭一聲,很乖巧懂事,他甚至覺得這孩子與他有幾分相似。
沈思夏站在顧靖風身後,絲毫不慌。
一炷香後,太醫出來了,跪在地上,一一回稟著孩子的身體情況,確無二致。
沈清舞鬆了一口氣,期望的看向顧靖風。
然而,太醫的下一句就讓她瞬間置於冰窖。
“只是,孩子骨齡只有四歲,並非五歲。”
“咔!”
顧靖風手裡的茶杯四裂,掌心鮮血淋漓。
四年前,他早已離開沈府,沈珣怎麼會是他的孩子?
他竟然又被騙了……
沈清舞不敢置信的搖頭,“不,不,珣兒確實有五歲,他只是因病過於瘦弱。”
這時,她看到了沈思夏得意的眼神,不禁失聲叫道:“是你做了手腳!”
顧靖風已然怒極反笑:“好,很好,好得很。”
她事到如今還想反咬沈思夏一口。
而他竟有一刻信了這滿口謊言的女人之話,簡直可笑至極。
“阿風,你信我,珣兒真是你的孩子……”
“夠了!”
他帶著怒氣,一步一步走向沈清舞,星眉倒豎。
“你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要太醫院所有人都來驗一遍!”
沈清舞百口莫辯,隨著顧靖風的逼近一步步倒退。
“你不僅誣陷養育你十幾年的父母,強奪你妹妹的恩功,就連孩子都能作為你謊言的棋子。”
顧靖風的話如有實體,一句句鞭撻在她身上。
“蛇蠍心腸至此,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似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沈清舞不堪重負軟倒在地。
她哀切的仰頭,撞進顧靖風深沉如墨的眼瞳。
這一瞬間,沈清舞感受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將近在咫尺二人永遠的分隔。
顧靖風收起情緒,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清舞,不屑一顧的對她說:“本王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臉,讓人噁心。”
第五章 刺目的鮮紅
沈清舞抱著孩子再次被趕出了王府。
她回想起顧靖風失望透頂的眼神,和如實質的厭惡,胃裡陣陣翻騰著,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雨早已停了,街道一片寂寥,月亮也吝嗇的藏在雲後。
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她母子二人。
沈清舞擁著懷裡單薄的小人,慢慢的融進了黑暗。
回到家,將一直昏睡的沈珣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沈清舞來到伙房燒水。
珣兒的手有些過冷了,她得做個湯婆子給他暖手腳。
正打著水,她忽覺喉頭泛起癢意,捂住嘴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五臟六腑似乎都要被她咳出來,好不容易止住,沈清舞顫抖著攤開手心。
是刺目的鮮紅。
沈清舞無意識摸上胸前的凝固的傷疤。
那時她聽聞沈府想要殺顧靖風滅口,情急之下逃婚去找他,正好撞見一道箭影朝顧靖風射去,情急之下只能奮力為他擋下這一箭。
腦海裡又回憶起當年救她的大夫說的話。
“箭傷已入肺腑,你若執意生下這個孩子,恐怕活不過十年。”
一聲雞鳴將沈清舞從回憶里拉出。
赤紅的晨光暖照大地,屋簷的陰影卻將她攏在暗處,陽光怎麼也照不進來。
沈清舞若無其事的擦去血跡,轉身去燒水。
平今王府。
顧靖風在演武場舞劍,他已經練了兩個時辰了,周身黑氣瀰漫,無人敢上前勸阻。
宣旨公公只能站在長廊高聲喊道:“王爺您歇歇吧,太后宣您進宮呢!”
顧靖風沉默著扔下劍,一路打馬入宮。
踏入太后宮裡。
顧靖風進門就衝太后請安,抬頭卻看見沈思夏親暱的貼著太后坐著,他眉頭一緊。
太后見他,嗔怒道:“又是誰惹你變得這閻王樣。”
腦海閃過一個身影,顧靖風眼底的陰霾轉瞬即逝,他反問:“母后喚兒臣來何事?”
太后也曉得他桀驁性子,自顧嘆了口氣:“你如今也二十有八了,身邊卻一個體己人都沒有,叫本宮如何不擔心。”
“兒臣一切都好,母后無須擔心。”
太后瞧了一眼嬌羞不語的沈思夏,話題一轉:“思夏也跟你不久了,你若是喜歡……”
“兒臣不需要。”顧靖風一口回絕。
沈思夏聞言,轉瞬紅了眼眶。
太后佯怒道:“放肆!”
而後又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哀家年紀也大了,只盼著能在死前見到你的孩子,你想讓哀家死不瞑目嗎?”
顧靖風只得無奈跪下請罪:“母后福澤萬康,兒臣不敢。”
太后見此,對沈思夏道:“哀家讓阿風陪你去買點首飾,算是他給你賠罪。”
沈思夏連忙跪下謝恩,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得意的笑。
小酒館。
沈清舞奔忙著,時不時看一眼乖乖的坐在角落玩耍的沈珣,今日珣兒身體難得的好。
“譁!”
擺在門口攬客的酒罈被踢進酒館內,一群人凶神惡煞的拿著棍子闖了進來,客人見狀忙四散逃開。
沈清舞強裝鎮定上前:“你們是何人?”
“讓你三日走,你偏留,那就怪不得我們了。”
為首的男人一把推開沈清舞,道:“砸!”
沈清舞被摜倒在地,沈珣被這突遭的變故嚇哭了臉,跌跌撞撞的朝沈清舞跑來,撲在沈清舞身上,哭喊道:“阿孃,不要欺負阿孃!”
沈清舞轉身將沈珣護在懷裡,惶惑不安至極。
為首的男人眼光一閃,上前就將沈珣從沈清舞懷裡搶走。
男人將沈珣拎到眼前,他細瘦的胳膊在空中無助的揮舞著。
男人獰笑:“那我就先解決你,再解決她!”
說著便將沈珣往地下一擲。
沈清舞瞪大了眼睛,失聲喊道:“不——!”
第六章 見不得人
但下一秒,她便看見男人如斷線風箏般往一旁栽去,一道身影掠過,將沈珣牢牢攬在懷裡。
顧靖風抱住孩子,眼裡翻湧著怒意:“一群雜碎!”
鬧事的人見勢不妙,急急落荒而逃。
沈珣驚懼不定,咳了起來。
顧靖風看著他憋紅的臉,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親近感。
壓下這種奇怪的情緒,顧靖風快速地放下了他。
沈清舞終於回過神,她連忙攬過孩子,看著顧靖風,唇顫抖起來。
想說些什麼,話又在他冰冷的神情下湮滅。
最後只是跪著謝恩:“草民,謝王爺救命之恩。”
顧靖風定定看了沈清舞一眼,攥緊了手,正要走,卻突然看見沈珣脖子上露出的玉闕。
他目光一定,手無意識的抓住那玉:“這玉……”
沈珣看著救了自己的恩人,乖巧的回道:“阿孃說,這是阿爹留給我的。”
顧靖風眼裡閃著不知名的情緒,眼神從玉厥掃到沈珣的臉最後落在沈清舞身上。
這玉闕,是當年二人的定情信物。
沈清舞定定望著他,看著他眼裡的厭棄幾乎化為實質:“怎麼,這孩子的爹見不得人?”
她怔在原地。
心底如萬劍鑽心般疼痛。
顧靖風說完這句,沒再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外,沈思夏本來陰沉的臉,見顧靖風出來,瞬間一變。
她彎起嘴角迎了上去:“王爺……”
太后令顧靖風陪她逛街,誰知顧靖風一直心不在焉。
晃盪了半個京城,最後竟撞上她的人來酒館鬧事。
顧靖風卻沒有搭理她,臉色低沉得嚇人,一言不發往回走。
沈思夏在他身後跟著,眼神陰鷙。
她心思轉動,接著快步上前走到顧靖風身旁,小心的開口:“王爺,有一事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您,其實當年您和姐姐在一起時,我就撞見過她和安侯爺在街上互贈香囊……”
顧靖風猛地停了下來,眼裡暴怒讓沈思夏心驚。
他命令道:“送沈小姐回府。”
說完,便朝反方向走去。
看著顧靖風的背影,沈思夏眼裡一片狠辣。
沈清舞將驚魂未定的沈珣送到醫館調養,自己回到酒館整理殘局。
她一片一片撿起碎瓦,滿心疲憊。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長寧候王妃的位子就這麼不入你眼嗎?”
沈清舞猛然轉身,手裡的碎瓦盡數掉落。
門口的男人,雖風塵僕僕但不掩眉間英氣,眼裡的張揚與舊時別無二致。
沈清舞震驚道:“安羽銘?!”
安羽銘收到沈思夏的信後,就從邊關日以夜繼的趕到京城。
昔日心上人,今時泥中花。
他踏過遍地狼藉,步步逼近,寒聲道:“為什麼要逃婚!?”
沈清舞步步後退,沉聲解釋:“羽銘,你知道我不喜歡你的……”
安羽銘不肯聽。
“你喜歡我的!”
他攥著她的肩膀大聲反駁:“要不是那個人,你怎會不喜歡我?!”
明明他認識她在先,她心裡的位置怎能不是自己!
“你冷靜一點……”沈清舞掙扎著,現在的安羽銘讓她有些害怕。
“我真的愛你。”安羽銘眼神陰鶩,他陰惻的低喃,“你本就該屬於我!”
沈清舞肩頭的衣物發出脆弱的撕裂聲,崩掉了安羽銘的腦中最後一根弦,他咬牙恨聲道:“沈清舞,你是我的人!”
他找了她五年,也想了她五年,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再放過她。
沈清舞看著眼前偏執到瘋狂的安羽銘,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她驚恐不安的掙扎著。
“你放開我!”
“砰!”
門被踹開,顧靖風黑著臉站在門外:“你們在做什麼?”
第七章 好痛
安羽銘轉身一看,認出顧靖風是當年攔花轎的人。
而他身上竟穿著皇室才能繡得銀線鶴紋,
“是你?你是皇室中人?”
顧靖風的理智再看見兩人抱在一起時,就被怒意燃燒殆盡。
他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安羽銘冷笑:“好,我走。”
說著便挽住沈清舞的腰,要帶她一同離開。
顧靖風眼神一暗,上前便動起手來,幾招過後,沈清舞落入了顧靖風懷裡。
“你走,她留下。”
安羽銘怒道:“她是我的夫人!”
顧靖風笑笑,嘴角揚起的是藏不住的邪氣威脅:“安羽銘,你身為守城將軍,未得皇命擅自回京,你安家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他看著安羽銘如同看個死人。
這時,門外侍衛也匆匆趕來,安羽銘臉色幾番變化,最後只得不甘逃離。
安羽銘一走,沈清舞就失去了所有力氣,她從顧靖風懷裡滑落,跌坐在地。
顧靖風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諷刺道:“沒讓他帶走你,你很不甘心吧。”
沈清舞強忍著屈辱,將破裂的衣服攏好。
她早已心如死灰,再多羞辱砸在她身上也無知無覺了
她聲音沙啞的勸道:“賤地髒亂,恐汙了王爺,還請王爺離開吧。”
顧靖風看著沈清舞破碎衣服漏出的如玉肌膚,眼裡聚起一層風暴。
怒火主宰理智,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後院,扔在床上。
沈清舞雙手抵在他胸前,驚恐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顧靖風不為所動。
沈清舞崩潰的踢打著:“顧靖風!你住手!”
她痛苦的模樣顧靖風有一瞬間的怔神,但隨即,他掏出一沓銀票,語氣裡是惡意與譏笑:“我知道了,你想要錢。這麼多,夠了麼?”
銀票散落在她臉頰,男人惡劣的在她鎖骨上留下道道青紫。
沈清舞目光撞上屋頂,緩緩的停止了掙扎。
只有淚,悄無聲息打溼了鬢角。
冰冷溼意冷卻手背。
顧靖風怔怔停了下來。
所有怒意一瞬不知為何變得可笑起來,他繃著臉下床,穿好衣服。
閉上眼,良久,他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來。
那是和沈珣脖子上的玉闕一模一樣的另一塊玉,象徵著兩心相許。
顧靖風的表情像是不解又似憎惡,他說:“蛇蠍心腸,滿口謊言。本王怎會喜歡過你這樣的女子?”
說完,他手心一反,任那玉闕倏然跌落。
“啪”一聲,粉碎四散!
聲音清脆,沈清舞聽來卻振聾發聵。
她微微睜大了眼,好似茫然又好似麻木了。
顧靖風的手緊握成拳,死死的捏住。
再睜眼時,他眼裡已一派平靜。
“藥,你可以拿去。”他衝沈清舞漠然開口,“拿了之後離開京城,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說罷,他再沒看沈清舞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沈清舞呆呆的視線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又緩緩收回停在那碎裂的玉闕上。
許久,又或許是一會兒,她張開嘴,大口呼吸著。
左胸口的地方像被人狠狠的攥緊了,痛苦到她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像只失去了水的魚,徒勞的窒息。
她拖著身子,慢慢爬了下去。
她顫抖的手指摸索著,一點點攏起了滿地的碎片。
沈清舞捧著碎玉,捂在胸口。
她好痛啊,痛得快要死去了。
她彎下腰去,瘦弱的背脊劇烈的抽動著,一聲痛苦的嘶鳴終於從嘴裡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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