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幾個月大不到一歲,還穿著開襠褲。那時候我媽把我放在床上平躺我就一直哭一直哭,聲嘶力竭的撞了鬼一樣哭。
但是特別奇怪,沒發燒又不餓,只要抱起來就不哭,一放下就哭,我媽不知道咋回事,來來回回試了幾十次,最後大家總結應該是衝撞了神靈,又跳大神又燒香拜佛的,還是沒什麼用。
最後還是我阿姨發現了我媽別在我開襠褲屁股部位的別針開了,一放下針頭就扎進肉裡,一抱起來針就不扎。來來回回幾十次屁股都扎青了。
當時並沒有太大印象,還是靠著稍稍的印象和加上我媽的回憶才知道了這件事。
十幾年的事
一個拉麵館的老闆,為人很和善,拉麵館生意挺不錯的,也賺了不少錢,拉麵館離泰州火車站不是很遠,經常有一個乞丐到拉麵館討一口面吃,老闆從來沒有拒絕過,只要乞丐過來,不等乞丐開口,必然朝後廚喊一聲:“一碗蘭州拉麵,加大塊肉。”
乞丐在那吃了幾年,老闆分文不收,都快成了一道風景,泰州那邊應該還有人聽說過。
後來老闆的老婆得病了,治病花光了所有積蓄,結果人還沒留住,走了。
禍不單行,老闆的兒子在回家弔唁的路上出了車禍,送到醫院幾個小時後走了。
老闆聽到這訊息人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一米八五的漢子,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說我孟爾喜這輩子就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當兵扛槍,捐錢修路,我這輩子就一個女的一個指望,你老天爺一個都不給我留,這是要我死啊!
我爸當時帶著我在旁邊,我爸也拉著他跟著哭,說爾喜你別太傷心,孩子都去了,你哭著孩子走都走得不踏實,先把孩子從醫院裡接回來,不能讓孩子一個人留在醫院。
老闆整個人都沒了魂,就癱在地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最後是我爸帶著幾個本家叔伯去醫院把老闆的兒子接回來的。
老闆在家等著兒子回來,看到兒子的屍體,又昏厥了過去,當時一個老人說壞了,這口氣窒在喉嚨裡了,嚇得幾個本家叔伯連忙掐人中潑冷水,人是激醒了,但魂也丟了,哭都哭不出來,就呆在那,完全不知道幹什麼。
老闆一下子失去兩個至親,基本上是沒了生活的希望,拉麵館賺的那些錢全部花在了老闆娘的病上,老闆娘跟兒子的後事得操辦啊,當時我爸跟本家叔伯商量,幾家湊錢,把喪事風風光光辦了。
老闆知道了,回過神來了,強撐著說不行,這輩子我孟爾喜沒欠過人。
我爸苦勸,說爾喜你家現在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自家弟兄談什麼欠不欠?
老闆死活不答應,說蒙弟兄幾個幫我把我老婆孩子先送回蔣垛,我要辦點事兒。
這哪能放心啊!
我爸說這不行,你要辦啥事招呼一聲,自家兄弟你信不過咋滴?
老闆說爾華,你是我兄弟,沒信不過這一說法,但是我爾喜這輩子不欠人,不能說讓我女的兒子死了還不安心,你幫我把我女的兒子先送回蔣垛,我爾喜辦事不拖沓,就幫你哥哥這個忙,我爾喜求你。
我爸沒辦法,最後想留一個本家叔陪老闆,老闆堅決不同意。
最後我爸跟幾個叔伯帶著老闆娘跟老闆兒子回了蔣垛老闆的家中。
我也忘了幾天後,老闆回來了,揣著三萬五,我爸一見,說壞了,爾喜這個腦衝的怕是把店給平了。
一問果然,老闆把店給賣了,賣了七萬五,四萬給員工結了賬,店歸了別人。
我爸說那家店再怎麼賣,也不能低於十二萬。
老闆就這樣把店賤賣了,就為了趕緊弄錢。
當時我爸特別奇怪,私下跟我那幾個叔伯說這不應該啊,嫂子這病是花了不少錢,爾喜手頭緊是曉得的,但不至於說連店都要賣了給嫂子跟鹹方(老闆兒子)送路啊。
我爸也後悔,說早知道這樣說什麼都不可能讓爾喜把店賣了,主要是當時所有人都沒想到老闆家已經到了這步,賣店才能給老闆娘兒子送路。
後來才知道,老闆賺的那些錢,有很大一部分,都捐給了山裡,這很大一部分不是小數目,差不多是老闆那些年賺的一半。
出殯前一天,天還沒亮,門外來了個乞丐。
那乞丐問,這家是那孟老闆的家嗎?
老闆出來一看,這不是那個吃麵的乞丐嗎?
老闆說,老哥哥,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乞丐說我前幾天去你那店吃麵,沒人在,打聽你住哪,一路問過來的。
老闆說老哥哥對不住啊,我家不開店了,你不嫌棄,就來家來吃碗飯。
乞丐說知道你家出事了,也知道你把店平了,我想著你肯定要錢用。
乞丐從身上掏出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費勁兒開啟,說我要了這十幾年飯,這裡有兩千四百三十七塊六,我數了好幾遍,你老闆不嫌少,看得起我,拿去。
老闆聽完,跪在地上,抱著乞丐嚎啕大哭,說老哥哥,我命苦啊!兒子女的都不要我了!
乞丐也哭了,說好人沒好報好人沒好報,老天爺不長眼。
當時,在場的人,包括我爸,都哭了。
從泰州到姜堰,幾十裡地,從姜堰再到蔣垛,幾十裡地,我不知道那個乞丐是怎麼一步一步找到老闆家的,從泰州到蔣垛,幾十裡地一步一步走過來,到蔣垛,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一個乞丐打聽到老闆的家,只為了給老闆送上十幾年要飯得來的錢,報那些年的面恩。
這幾十裡地聽上去不多,但這是直線距離,真正走出來的,怕是要兩百多里,一步一步走出來,邊走邊乞討。
我爸說他這輩子沒服過什麼人,老闆算一個,乞丐算一個。
我爸告訴我,老闆,乞丐,這兩個人身上的東西,你這輩子都學不完。
我深以為然。
有些人,天生不知道感激,認為別人對他的一切付出都理所當然,就像你說的那個女同學一樣,看開點。
但,你要相信更多的是像乞丐這樣的,好人永遠比壞人多,這也是人性。
不管怎麼樣,我相信好人是終有好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