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保鏢B先生。
有人願意用家庭換事業,也有人願意用事業換家庭。人生的選擇沒有對錯,只有取捨。
然而,當背棄家庭的人再回頭,家是否還在呢?
今天保鏢B要講一個浪子回頭,卻換不回完整家庭的故事。
提得起、放得下
中午十二點的寫字樓下,站滿了黃色馬甲和藍色馬甲的外賣員,他們焦急地盯著電梯,期待下來的人裡有他們的送餐物件。劉智軒也站在其中,他卻沒有抬頭望,反而希望把臉埋進黃馬甲裡。他今天送餐的辦公樓,正是三年前他創業所在的地方。
又一波人下來了,一個戴著眼鏡、穿著衛衣的年輕小夥盯上了劉智軒,徑直走向他,“劉總,是你嗎?你怎麼在這兒?”
劉智軒抬起頭,表情錯愕,“啊,好久不見。我,我,我來送餐。”他認出這小夥是他以前招的程式設計師員工。
“啊,哦。”小夥這才打量到劉智軒的穿著,面露一絲尷尬,但仍好奇地八卦道,“欠款您都還完了嗎?和老孫他們還有聯絡嗎?”
“還在還呢,快了快了。老孫早就不理我了,呵呵。”劉智軒乾笑了一聲,他感到很難堪。
這時,來接外賣的人打通了劉智軒的電話,讓他去另一個出口。劉智軒匆匆和小夥道別,溜走了。
三年前,劉智軒還是一間網際網路公司的創始人,那小夥只是坐在他辦公室外一個格子間寫程式碼的程式設計師。可是剛剛,小夥站在臺階上,一副八卦的表情和劉智軒講話,好像高他一頭的感覺,讓劉智軒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小夥提到的老孫,曾是劉智軒的合夥人。幾年前,劉智軒一意孤行,聽信身邊朋友“吹風”,說股市有投資機會,於是拿公司的現金流參與配資去投資股票。最後股票的錢沒賺到,還被平了倉,導致公司無法經營下去,甚至揹負違約金,也因此欠債。老孫的投資被劉智軒一手攪沒了,兩人的友誼也就散了。
公司關門後,劉智軒陷入了自責和痛苦的日子。他為了還債,賣了房、賣了車、賣了手錶。他因為不願在行業裡繼續丟人,所以選擇穿上了黃色馬甲,當一名送餐員,一點點地掙錢還債。如今日復一日腳踏實地地賺錢,令他暫時拋開了過去的痛苦的回憶,彷彿開啟第二種人生。只是,當偶遇熟人時,這道傷疤又被扒開了,他感到隱隱作痛。
劉智軒騎著電動車回到家,關閉了接單按鈕。還沒進門,就聞到午餐的香味。
“媽,我回來了,下午不用出去了,要去和陳文見個面。”劉智軒邊脫工作服邊說。
80多歲的劉母從廚房端出一碗熱湯,關切地問:“那可以見到小桐了?陳文約你幹什麼?”
陳文是劉智軒的前妻。兩人在劉的公司倒閉前就離了婚。因此,他倆離婚,並不是因為劉智軒破產。劉智軒以前是工作狂,為了給公司拓展業務,經常出差,一個月在家不超過一週。而且即使在家裡,他也經常請朋友來家裡喝酒談事,很少陪伴陳文和兒子劉小桐。那時候,劉智軒的心裡只有公司,他認為在外面奔波都是為了這個家奮鬥,為了給他們更好的生活拼搏,而陳文卻不理解他。聚少離多的日子過久了,兩人的誤會也更加加深,婚姻走到了盡頭。
沒有了家的劉智軒,更像是脫韁的野馬,在投資上更加激進。他後來回想,如果有陳文和孩子在身邊,他也許不一定會作出那樣瘋狂的選擇,也許公司就不會垮。可惜,現實世界,沒有如果。
“陳文跟我聊聊小桐讀初中的事,其他也沒什麼。”劉智軒回答劉母。
劉母點了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智軒明白媽媽想念孫子小桐。他不敢告訴媽媽,其實今天下午,孫子就要不姓劉了。陳文邀他,是為了給小桐辦理改名手續,讓小桐改姓陳,跟陳文姓。
“你該去醫院複查腦部核磁共振了,也快三個月沒去了。”劉母岔開話題,關心起劉智軒的複查來。
“我知道,過兩天就去。”劉智軒回答道。
劉智軒破產不久,因為酗酒過度,加上精神壓力,他突然犯了腦中風,腳和手留下了一點後遺症,這也是他不得不去做外賣員的原因之一。劉智軒永遠忘不了他被抬上急救車時,劉母撕心裂肺哭喊的樣子。長了四十幾年,他從沒見過母親如此用力地呼喊他,如此絕望地哭泣。
那一刻,他感到羞愧,羞愧自己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讓母親擔心,羞愧自己事業做的成功時也沒能好好孝順母親。也是從那時起,劉智軒想明白了,人生就要提得起、放得下。再難再苦,他也要好好活下去,他不願再讓母親傷心難過。只要活下去,就要希望,錢還能一點一點賺回來。
願折壽10年,換完整家庭
“你來了,資料都帶齊了嗎?”陳文已經在派出所門口等待劉智軒。
“你說的那些,都帶上了。”劉智軒回答道,“孩子沒來啊?”
“未成年人不用來,監護人可以代理辦改名。”陳文淡淡地回答道,“走吧,進去吧。”
兩人取了號,坐在大廳等待。劉智軒留意到,陳文還揹著自己送她的名牌包包。以前,兩人的紀念日、生日,就連兒子的生日他幾乎全都缺席,只會砸錢買東西來搪塞陳文。他想,既然付出不了時間和精力,他就只能用金錢來補上。其實他明白,陳文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送這些東西,並不會讓陳文開心。後來,他公司出事後,陳文把賣掉名包得來的錢,還給劉智軒,給他去還債。這讓劉智軒非常感動。
“這個包是我送你的吧?”劉智軒低聲問道。
“是啊,包都賣的差不多了,就剩這麼一兩個了。我記得是我生日,你讓老孫送來給我的,因為你答應要回來,卻又趕不回來。別的女人收到包,都是開心喜悅。我收到包,卻是失望無奈。”陳文說道。
劉智軒一時語塞,沒有說話。
陳文見他有些尷尬,關心起他的身體,“最近恢復得怎麼樣?手指頭、腳指頭靈活一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好在我現在送餐也不需要有多靈活,能開電動車就足夠了。”劉智軒裝作無所謂地說。
“你可以繼續做物理治療,重疾險理賠的錢足夠的。”陳文說道。
“嗯,上次住院的錢基本都用理賠金支付了,我用剩下的理賠金去還了點債。”劉智軒誠懇地說道,“多虧了你之前帶我去投保重疾險,不然我和我媽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之前劉智軒總在外奔波應酬,陳文想,劉智軒是公司法人代表,又是家裡的經濟頂樑柱,萬一他的身體健康出現問題,公司經營將面臨癱瘓,家庭的經濟也會面臨困難。她得知,重大疾病險保險能一次性支付幾十萬的理賠金,這筆錢不僅可以用來支付醫藥費,還可以用來舒緩公司和家庭的財困。於是,兩人沒離婚時,陳文就拉著劉智軒去投了保。
劉智軒萬萬沒想到,這份保險有天能救了他的命。他突發腦中風後,在重症監護病房昏迷了十餘天,每天病房費、儀器費和藥費接近萬元。家裡的存款、不動產都拿去還債了,劉母哪裡拿得出這麼多錢?
劉母不得已去求助了陳文。陳文立刻想起,當初他們一起投保的重疾險。她幫劉智軒向保險公司遞交了診斷記錄、住院資料,經過保險公司稽核,劉智軒順利收到了80萬的理賠金。這下,不僅醫藥費解決了,劉智軒還能用餘款生活和還債。
劉智軒醒來,聽劉母講述了這一切後,心裡對陳文充滿感激。躺在冷冰冰地病床上,他回憶起過去每每回家時,餐桌上的熱菜熱湯;回憶起每每晚歸時,他總會欣賞下陳文寧靜香睡的模樣;回憶起每每離開家前,陳文的擁抱和孩子的香吻……以前,他總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存在的平淡,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是陳文用盡心力去經營好這些平淡,他才有了走出家門去披荊斬棘的勇氣。
望著天花板,劉智軒想,他願意折壽10年,換回曾經完整的家。可惜,傷過的心,不可能沒有傷痕,一切都已太遲。陳文不可能在病床邊守候他,孩子不可能在家裡等待他,他們的小家再也回不到過去。
改名手續辦得很快。當劉智軒看到兒子的戶口本印上“陳小桐”的名字,而“劉小桐”三個字落到“曾用名”一欄,他的心頭依然緊緊的,難以釋懷。
“謝謝你的理解。小桐以後畢竟跟我生活,改了名,能方便些。”陳文溫柔地說。
“過去沒為你們孃兒倆做什麼,現在能做什麼讓你們開心,儘管說。”劉智軒堅定地說道。
陳文微微點頭,道別了劉智軒,向自己的車走去。
劉智軒目送陳文離開,想起過去多少的日夜,陳文也這樣在停車場目送他離開。等陳文開車走遠,他才轉身走向自己的小電驢。他滑開手機,重新開啟送餐接單按鈕,開始又一個踏踏實實還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