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紅色記憶,回眸烽火征程。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由中共山西省委黨史研究院、山西省軍區政治工作局、山西廣播電視傳媒集團共同主辦,《山西廣播電視報》社承辦,編輯整理了100名經受過革命烽火歲月洗禮的黨員老兵口述的自身革命故事,追憶當年紅色崢嶸歲月,感慨今日和平幸福生活。
百年征程波瀾壯闊,百年初心歷久彌堅。這些“初心故事”,是黨員老兵對自己從軍道路的樸素記憶,一個個真實的故事,飽含著他們對黨忠誠、與黨同心的堅定信念,皓首丹心、老當益壯的精神風貌,永葆初心、牢記使命的高尚情懷,既是有形的正能量,更是鮮活的價值觀。故事均為當事人口述,人物和事件血肉豐滿,讓讀者從故事中獲得情感共鳴,產生行動自覺,讓紅色基因、革命薪火代代傳承,賡續共產黨人精神血脈,走好新時代長征路。
山西廣播電視報特別策劃
親歷遼瀋、平津兩大戰役
1948年5月4日,我參軍到了部隊,被編入大孤山二線兵團一縱隊一區隊當通訊員。
兵團駐紮在孤山鎮一所小學院內,我們連住在一座破廟裡,屋裡陰冷潮溼,門窗到處漏風,地上鋪著稻草當炕蓆,一人一件軍大衣就當被褥,夜裡只能穿著衣服睡覺,蚊蟲的叮咬使很多戰士睡不著覺,我的臉上身上被咬得到處是包。這裡是兵員集結地,我們住了沒多久就離開了。
部隊生活充滿艱辛,剛到部隊時沒發軍裝,有的新兵沒有合適的鞋子,只能光著腳,早晨出操在一塊剛割倒蘆葦的空地上跑步,蘆葦茬有半尺多高,隊長讓我們揚起腳尖、踏著葦根向前跑,有的人一不小心就被劃破了腳。我們人多,跑上幾圈蘆葦茬就被踏平了,也就不太紮腳了。我們吃飯就在外面打地攤。每人每天1斤多糧食,還是不夠吃。事務長為了能讓大家吃飽,就買了些豆腐渣摻到糧食裡做成大餅子,一個足有2斤重,像個小枕頭,行軍時每人發兩個放在揹包裡,這就是一天的口糧。
在新兵連裡,我接受了基本的軍事訓練,還參加了訴苦大會,提高了階級覺悟,受到了教育,懂得了為誰扛槍、為誰打仗的道理。此後不久,部隊接到向前線開進的命令。幾千名戰士整裝待發。出發前,兵團首長髮出有力的號召:“同志們,前線正在打仗,那裡的同志們在等待著你們,勇敢地去戰鬥吧,勝利在召喚著你們!”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向前線開進。
部隊開往前線時已是秋冬季節,前方作戰部隊還沒穿上棉衣,急需戰備物資。因運輸困難,我們每個人穿了一身棉衣,還揹著一身棉衣,要送給前線的同志們。我們途經北井子、大東溝、寬甸、新開嶺,一路翻山越嶺,由於山路陡峭,需要後面人推著前面的人才能往上爬。在梅河口,部隊改乘火車行進了一段,最後又行軍到伊通縣大孤山駐防。這裡距長春有100多里路,是阻擊長春國民黨軍隊外逃的第三道防線。我們被編入東野獨立第三師七團二營。
部隊沿鐵路東側向瀋陽前進,一路上邊走邊打,參加了鐵嶺狙擊戰等戰鬥,傷亡很大。在接近瀋陽城時,又與敵軍遭遇,上級命令我們七團迅速投入戰鬥。我們迅速將敵人包圍起來,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國民黨軍憑藉先進的武器裝備拼死頑抗。七團官兵冒著零下30多度的嚴寒,在團長、參謀長的指揮下勇猛殺敵。經過一晝夜激戰,全殲國民黨軍整編207師一個教導團千餘人,繳獲了很多槍支、火炮、彈藥、車輛和大批軍運物資,俘虜敵官兵600多人。當敵人知道他們是被一支裝備只有幾挺機槍、小炮的部隊打敗時,有些不服氣。在審問俘虜時,一名國民黨上校以頑劣的口氣哆嗦著說:“你們放我回去,咱們再重打。”參謀長強壓怒火,把桌子一拍,罵他:“老子打仗是跟你鬧著玩的?那好,你把腦袋給我留下!”
戰鬥還沒有結束,敵人的飛機就來了,把整個陣地轟炸了個遍。在渾河畔,我們埋伏了一整天。那時冰天雪地,衣服凍成了冰衣,鞋都凍在了腳上,但為了不暴露目標,戰士們把槍放到身下一動也不動。到了夜晚,又開始了新的戰鬥,我們跟著老同志打仗,一個勁兒往前衝,好像不知道子彈能打死人似的。看到戰壕裡一堆堆的子彈殼,有腳脖子那麼深,戰後才知道好多戰友犧牲了。
1948年9月12日,遼瀋戰役開始。國民黨軍隊已被我東北野戰軍死死圍在錦州、瀋陽、長春幾個孤立的據點裡,所有的主要交通幹線都被我軍佔領,整個東北戰雲密佈,兩軍決戰態勢已非常明顯。國民黨所謂的王牌軍六十軍等已潰不成軍,成了甕中之鱉,只能靠空投糧食、彈藥負隅頑抗,勉強度日。蔣介石一看東北戰場這種態勢,不禁心驚肉跳,急紅了眼,親自坐飛機到瀋陽坐鎮指揮,但已無濟於事。10月15日,錦州戰役結束,共殲敵10萬餘人,活捉敵軍司令範漢傑。錦州戰役的勝利是遼瀋戰役的關鍵性一戰,卡住了敵人南逃的口子。在錦州戰役中,我東北民主聯軍和東北軍區炮兵司令員兼炮兵學校校長朱瑞同志犧牲,是解放戰爭中犧牲的我軍最高將領。10月17日,長春國民黨六十軍曾澤生率部起義,敵兵團司令鄭洞國投降。18日長春解放。27日,國民黨兵團司令廖耀湘被俘,第二天廖兵團被全殲,至此遼瀋戰役進入最後階段。國民黨幾十萬軍隊在我東野猶如秋風掃落葉般的強大攻勢下,一潰千里,我軍所向披靡。11月2日,遼瀋戰役勝利結束,我軍殲敵五個軍級機關、特種兵共14萬餘人,東北全境解放。我軍短暫休整後,奉命進駐瀋陽城內,一路上到處可見敵人的屍體和打爛了的各種武器、車輛,國民黨的傷兵、逃兵也三三兩兩地走來走去。進城後,為了不驚動市民,部隊嚴守紀律,露宿街頭,受到群眾的稱讚。
為了全軍作戰指揮的需要,我部改為東野165師493團,我到了493團二營機炮連六零炮班。不久又調到連部當通訊員。連長是山東人,大鬍子,很嚴肅。他上下看了看我說:“人很精幹,就是個子小了點。”說著順手拿起一隻新繳獲的美製湯姆式衝鋒槍給了我,囑咐我要收好,千萬不能走了火。我立即接過來扛在肩上,右手抓著保險繩,誰也不讓亂動,夜裡睡覺也放在身邊。
剛解放的瀋陽城還不大安寧。一部分國民黨部隊雖然投降了,但仍住在原地等待改編,國民黨特務散兵小的騷亂時有發生,我軍仍保持著戒備。市民們走上街頭歡慶解放,敲鑼打鼓、扭秧歌,慰問解放軍。各部隊收到好多慰問品,有牛羊豬肉、罐頭、乾菜,還有一部分戰利品,連隊生活得到了改善,同志們個個興高采烈,準備在這裡過年。12月24日,全師在瀋陽故宮召開了慶功大會,部隊整整齊齊地站滿車輛,馬匹、槍炮全是新裝備,好不威風。老百姓擠滿了街頭,無不點頭稱讚解放軍:“解放軍兵強馬壯,共產黨為老百姓謀幸福,好!”慶功大會開得很隆重,軍樂隊奏起《解放軍進行曲》,師長向所有立功受獎的單位和個人頒發了獎旗、獎狀並講了話。他向所有參戰部隊表示祝賀,並號召大家:“戒驕戒躁,再接再厲,準備迎接新的戰鬥,打到關裡去,渡過長江,解放全中國,新的更大的勝利在召喚著我們!”
遼瀋戰役的勝利改變了全國戰場的整體局面。1948年11月6日-1949年1月10日,在毛主席、中央軍委的正確領導下,發起了淮海戰役。淮海戰役歷時66天,殲敵55萬餘人,形勢喜人。為乘勝奪取全國勝利,中央軍委命令我東北野戰軍立即結束整休,以最快速度隱蔽入關,參加平津戰役。部隊接到命令後,對人員武器裝備又進一步進行了補充調整。我從機炮連調到營部通訊班。營長、教導員都是山東人,有豐富的戰鬥經驗,立過戰功。連日來,他們除了開會以外,就是到各連檢查戰鬥準備情況,炊事班在忙著做乾糧,這一切都告訴我們,我們又要進行新的更大的戰鬥了。
1949年2、3月間,東北仍是大雪紛飛,寒風刺骨,氣溫達到零下30多度,各部隊接到向關內開進的命令,迅速集結到了瀋陽北站。天下著大雪,到中午就變成了雨加雪,戰士們的揹包和槍都淋溼了,棉衣凍成了冰殼殼。戰士們都拿布把機槍包上,以防凍住。副班長拿出一小塊雨布給我披上,說:“小張,衣服都溼了,會冷的,披上吧。”大家都淋著雨雪,我再三推託,其他同志都是黨員老兵,也不要,因為我年齡最小,最後這塊雨布還是披在了我的身上。師領導機關、炮團、文工團和我們團乘同一輛軍列。路上火車跑得很慢,國民黨軍撤退時破壞了好多橋樑、道路,我們走的路大部分是工兵部隊臨時架好、修成的。記得過大淩河鐵橋時,火車比人走得還慢,大約花了五、六天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北京通縣張辛莊車站。
部隊下車後住進了民房,立即開始緊張的戰鬥準備。東北野戰軍一縱、二縱、七縱、八縱和炮縱入關後,立即包圍了天津、北平,兵臨城下,箭在弦上。國民黨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成了驚弓之鳥。為使北平能夠和平解放,中央軍委命令先攻天津。1949年1月14日上午10時,平津戰役開始。東野在林彪、劉亞樓的指揮下,對天津採取了東西對進、攔腰斬斷、先南後北、先分割後圍殲、先吃肉後啃骨頭的戰略戰術,這是置敵於死地的打法。工程部隊在猛將曹裡懷的率領下猛打猛衝,攻入城內,一、二縱會師金湯橋,全殲國民黨守軍13萬餘人。天津城防司令陳長捷在天津忠烈祠舉手投降。戰至15日15時,即開戰後29個小時,天津解放。
天津被我軍攻克後,華北平綏線上的敵軍都被殲滅,北平的城防部隊所剩無幾,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在我軍強大的軍事、政治攻勢下,於1949年1月21日宣佈起義,北平和平解放。
素材整理 | 範赫 韓楓 田巧珍
素材採集 | 趙新成 邢佔 康凌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