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有所住了近20年的舊房子,位於一個比房齡還要大的老小區。那間房子有個大陽臺,被我的超大電動捲簾銀幕遮擋了起來,很多個夜晚,我會把大銀幕垂下來,用智慧投影來播自己或孩子喜歡看的電影。如今離開那所房子兩年多了,特別懷念那塊兒銀幕。
新居住的地方,是大城市邊緣的小城鎮,每每在工作日的時候,人們開車、打車、拼車都湧進城去了,我住的又是小城鎮的郊區,所以周邊環境顯得很是空曠。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會換上運動鞋去河邊的堤岸跑步,出門的時候會把一臺小小的但音質卻很好的藍芽音箱放在口袋或帽子裡,聽著音樂跑步。
除了電影、音樂,還有書。我的存書並不多,有些是少年時喜歡的,跟隨我搬了多次家,不捨得丟棄,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有些是閱讀過程中非常偏愛的,但更多是在網路書店打折時購買的心儀已久的書。這些書存在書房的書櫥裡,客廳的書架上,床邊的床頭櫃上,雖然偶爾也為自己買得多看得不多而愧疚,但目光所及之處就有書,還是給我一種富足感。
有時候我覺得可以在更偏僻、更遙遠的地方居住,旁邊根本不需要太多,有一家能買到酒的小超市就好。時代發展到今天,網際網路上有數不盡的電影、音樂可以信手拈來,隨便存一些書,就夠讀上數年,一個人在精神上的滿足,太容易實現了,作為一個個體,如果不需要透過社交來確認自己的社會身份,是很容易擁有一個自得其樂的環境的。成百上千年來,人們都在竭力尋找適合隱居的環境,殊不知,資訊高速公路可以到達任何一個角落的當下,才是更適合隱居的時代。
我喜歡的作家之一村上春樹,曾很多次表達過類似的願望:他本人並不願意去與現實社會產生過多的交集,對他來說,接受採訪,在公眾場合演講,參加圖書的宣傳活動,都是一種壓力,他更願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過簡單的生活,寫作與圖書,是他唯一樂意與整個世界建立聯絡的方式。村上春樹會孤獨嗎,不會的,他喜歡汽車、音樂、寫作與酒,這幾樣事物,就足以構建起令他感到快樂的個人世界。 進入中年之後,我極少產生過孤獨感。相反,隨著逐漸卸掉一些無形但卻現實存在的壓力,從而擁有了一個豐沛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與一個陌生作家的著作相遇,聽到一些心儀的音樂,在大自然裡重新認識一草一木,去寫一點符合自己心意的文字,都會帶來喜悅與平靜。我想,有許多古人就是這樣生活的,他們擁有一種樸素的生活觀念,就是無論在什麼樣的變化之下,都會把取悅自己當成一種神聖的使命。現代人失去快樂的能力,很多時候不是因為外界的因素,而是強行被某種標準綁架了。
2007年上映的西恩·潘導演的一部電影《荒野生存》,區別於其他同主題故事的地方在於,那個叫克里斯托弗的青年人,選擇逃離家庭與社會,並非只是因為家庭與社會給他帶來了無可排解的壓力,而更是他渴望在一個自己想要的環境中,去體現生命存在的意義。克里斯托弗健康、正直、充滿善意,他在旅途中遇到的人,都喜歡他,依賴他,甚至愛上他,那是因為,本來應該扮演一個“受害者”角色的他,反過來卻以最原始的真實狀態,讓別人看到了,所謂的財富與名聲,完美與光環,都不過是人為製造出來的繭。 活著是一場非常好玩的遊戲。無論怎樣,絕大多數的人們,都可以用輕鬆的態度去面對與處理這個遊戲。尤其是在這個文明與科技、文化與生活方式,都給每個人提供了足夠多的選擇與出路的情況下,學會分辨資訊,懂得作出取捨,都能夠很大程度地決定自己的生命質量,所謂人類“亙古的孤獨”,那也許不過是哲學家的一種“恐嚇”。
必要的孤獨像鹽,還是要適當有一些的。不必要的孤獨貌似很龐大,但不必把它當回事,它的確也像層窗戶紙一捅就破,我們不用被它綁架,變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