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時期,奢靡之風橫行,上層官僚貴族階層普遍過著錦衣玉食、鋪張浪費的生活。我們所熟知的,石崇與王愷鬥富就是發生在這一時期。
王愷,出身世家大族,姐姐王元姬,是司馬昭之妻、晉武帝司馬炎的母親,王愷是妥妥的國舅爺。
石崇,是西晉開國元勳石苞的小兒子,石苞因功受封樂陵郡公、大司馬、司徒,雖然身居高位,然而石苞出身寒門,年輕時以販賣鐵器為生,因為有才幹,後來被司馬師重用,才逐步走上高位。
此時的石崇已成為西晉的豪富,然而,在重視門閥出身的西晉,出身寒門士族的石崇就為人所看不起,王愷與石崇鬥富就在這一背景下發生了。
先是王愷安排傭人用飴糖水洗鍋,石崇聽說後,就用名貴的白蠟當柴火來燒火做飯,第一回合,石崇勝;
王愷用紫絲布做步障,從家門口一直綿延四十里,石崇接著用更加昂貴的錦繡做長達五十里的步障,第二回合,又是石崇棋高一著;
王愷用赤石蠟來塗牆,石崇就用椒泥來塗牆。武帝聽說後,就想資助自己的舅舅來取勝,就命人從宮中搬來一棵珊瑚樹賜給王愷,珊瑚產自南洋,中原地區是很少見的,但這株珊瑚樹高約二尺,枝葉茂盛,世所罕見。
王愷得到珊瑚樹之後,自鳴得意,以為這次石崇一定會甘拜下風,於是大宴賓客,石崇也在邀請之列,酒酣耳熟之際,王愷命人取出珊瑚樹遍示賓客,自己偷偷觀察石崇反應,準備看石崇笑話。石崇見了珊瑚樹,笑而不語,順手拿起一把鐵如意,輕輕一敲,珊瑚樹應聲而碎。
石崇的舉動完全出乎王愷所料,見到這麼名貴的珊瑚樹竟然被打碎了,王愷不由得無名火起,聲色俱厲地罵起了石崇。
石崇隨口說了句“不就是顆珊瑚樹嘛,不值得這樣動肝火,我還你就是”,之後安排隨從將自己家的珊瑚樹搬來,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株,枝條非同一般,在日光照耀下光彩四射,像王愷那樣的更多得很。
王愷大為沮喪,知道自己比不過石崇,從此對石崇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愷貴為外戚,又出身門閥大家,幾代人都是高官顯貴,其財富可想而知,石崇居然比王愷還富,那麼石崇的鉅額財富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石崇是否是富二代,繼承了家族財產?石崇之父石苞,雖然也有萬貫家財,但是石苞有六個兒子,臨終前石苞給其他幾個兒子都分了遺產,唯獨石崇什麼也沒分到。石崇的母親就向石苞求情,石苞卻說“此兒雖小,後自能得”。
根據《晉書》記載,“崇穎悟有才氣,而任俠無行檢。在荊州,劫遠使商客,致富不貲。”石崇悟性很高,很有才幹,講江湖義氣卻行為不檢,石崇曾做過荊州刺史,荊州地處南北要衝,是南北客商必經之地,在荊州時石崇就多次安排自己屬下扮成強盜模樣,堂而皇之地打劫富商,慢慢的也就積累了鉅額財富。
然而,根據史書記載,石崇任荊州刺史時,是晉惠帝時期,晉武帝司馬炎已經於290年去世了,石崇與王愷鬥富發生在武帝時期,也就是說石崇任荊州刺史是在“鬥富”之後。晉武帝時期的石崇已經是京都豪富,雖然在荊州刺史任上,石崇或許也做過打家劫舍、搶奪財富的勾當,但其前期的財富是如何而來的呢?
石崇應該是在其父去世後,藉著父蔭得以擔任修武縣令,後入洛陽任散騎侍郎,又遷任城陽太守。太康元年(280年),石崇因參與伐吳有功,被封為安陽鄉侯。
石崇在做官之餘,主要業務就是經商,其父石苞曾做過鐵器生意,雖然石崇沒有分到家產,但是家族的人脈和渠道還是有的。
除此之外,石崇還經營貿易,把從南洋運回的珍珠、瑪瑙、琥珀、犀角、珊瑚等名貴物產,高價在中原地區販賣,賺取鉅額利潤。
石崇還以城陽太守的身份,率軍參與伐吳之戰,因戰功被封侯。石崇財富的另一來源,應該是伐吳之戰。
以石崇的機敏和對財富的渴求,在滅吳過程中,面對富庶的江南之地,一定會順手牽羊,將東吳的鉅額財富收入囊中,這應該是石崇財富原始積累的重要來源。
石崇還經營工業,即水碓,相傳西晉著名軍事家杜預曾發明連機碓,用於舂米,這個發明在當時大大提高了生產力,但是水碓在當時造價高昂,只有富商巨賈才能擁有,擁有一處水碓,就是財力的象徵,而石崇在被抄家之後,查抄的水碓有三十餘處。經營水碓產業,靠水碓來賺錢,也是石崇財富的重要來源。
成為豪富之後的石崇,又在都城洛陽附近建造規模宏大的別館“金谷園”,金谷園富麗堂皇、極其奢華,佔地千畝,各種樹木上萬株,樓臺亭閣,花鳥蟲魚,珍珠瑪瑙,應有盡有。晉惠帝時期,權臣賈謐為首的文學社“二十四友”經常在此聚會。
有個成語叫“水陸畢陳”,說的就是石崇在金谷園奢華的生活,每逢宴飲,不管是陸地上跑的,還是水裡遊的,各種山珍海味都被搬上餐桌。
在金谷園中,廁所都裝潢得像臥室一樣豪華,放著甲煎粉、沉香汁之類的名貴香料,廁所裡有十多個穿著華麗、花枝招展的侍女恭立侍候。凡是上過廁所的客人,所穿衣服都要全部扔掉,重新換上新的。
當時有個叫劉寔的官員,出身比較貧寒,生活就比較節儉,有一次造訪金谷園,要入廁的時候,看到裝潢華麗的房間,以及一排排的侍女,嚇得趕緊退出來說,“不小心誤入了你的內室”。面對如此豪華的廁所,劉寔頓感不適,只得換別處上廁所。
在金谷園,石崇整日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經常在園中設宴豪飲。石崇經常讓奴婢勸來客喝酒,如果客人喝酒不能乾杯見底,石崇就讓侍衛將勸酒的美女殺掉。
有一次王導、王敦二人來到石崇的金谷園赴宴,王導平時滴酒不沾,但害怕石崇因此而大殺奴婢,所以在被勸酒時只好勉強喝下。王敦則不然,平時喝酒的他,在遇到侍女勸酒時,都堅決不喝,結果一頓飯的功夫就有三名奴婢被石崇斬殺。
王導因此責備王敦,王敦卻說,他人殺了他自家的女婢,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石崇還有一個歌姬名叫“綠珠”, 美而豔,善吹笛,石崇很喜歡她,專門為她建造一座華麗的樓閣,取名“綠珠樓”。
當時,趙王司馬倫起兵誅殺了皇后賈南風,掌握了朝政大權,石崇倚仗的後臺賈謐(賈南風外甥)已經倒臺,司馬倫有個手下叫孫秀,覬覦綠珠的美色,十分想要得到她,於是派人向石崇索取,被石崇所拒。
於是,孫秀羅織罪名,派人抓捕石崇,石崇跟綠珠正在樓上對飲,對綠珠說“我今為爾得罪”,綠珠哭著說“當效死於官前 ”,說著直接跳下樓去。
“富若石崇,貴若楊素,綠珠紅拂終成夢”,綠珠、紅拂結局都很悲慘。
石崇原以為自己不過只是流放之罪,在得知要被押到刑場處死的時候,說“奴輩利吾家財”,這些小人不過是想要得到我的家財罷了,前來抓捕的軍校說,既然知道鉅額家財會導致身敗名裂,為何不早點散給眾人呢?石崇默然無語。
跟石崇同時押赴刑場的,還有另一個名士潘安,也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兩人在刑場意外見面之後,石崇說“安仁,你怎麼也來了?”(潘安,字安仁)潘安回答道:“可謂白首同所歸。”潘安曾寫過一首詩送石崇“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果然二人同所歸了,可謂一語成讖。
作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的石崇,也是當時的文豪,其才思敏捷,《思歸嘆》一文,行雲流水,“落葉飄兮枯枝竦,百草零落兮覆畦壟。時光逝兮年易盡,感彼歲暮兮悵自愍。”
然而,觀其所行,始終是有才無德,雖然積累了鉅額財富,卻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