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理?
寧理是誰?
很多人對這個名字幾乎一無所知。
他是個演員,徹徹底底的演員。
《無證之罪》裡,他是那個裹著破棉襖,對生命極度漠視的冷血殺手“李豐田”;
《沉默的真相》裡,他是那個殺人犯與律師之間無縫切換的“張超”;
《隱秘的角落》裡,他是那個故作大方,先給嚴良錢又拿了回去的市儈小民“張景林”……
似乎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只是:
懸疑、網劇、配角、反派、近幾年才紅。
但其實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他就已經出現在熒幕上了。
《小浦東傳奇》、《竅哥》等劇,主角正是寧理。
但究竟為什麼,“出道即巔峰”的他沉寂了這麼多年呢?
01
寧理出生在了一個比較幸福的家庭裡。
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醫生,寧理上頭有一個姐姐,下頭有一個弟弟。
那個年代家庭條件普遍拮据,但一家人和和睦睦,極少有鬧不愉悅的時候。
寧理曾說過,承載他整個童年回憶的,是一副“象棋”。
這副象棋是母親自制的,棋盤是她畫的,象棋是她用輸液瓶的橡膠塞子做的,還找了會書法的人寫上“帥、士、象、馬”……
因為沒什麼玩具,姐弟三人經常聚在一起下象棋。
直到那天。
寧理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週三下午。
他們姐弟三人聚在一起下象棋,堂姐跑了過來,說寧理的媽媽被車撞了,沒等送到醫院就沒了呼吸。
都說親人的離開,是一種鈍刀子割肉的痛。
離開的時候,可能你的腦海裡會瞬間空空如也,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會使你先是不敢相信,隨後痛苦,然後麻木。
直到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你的生活裡失去了那個人的身影,這時一種巨大的悲傷會如同潮水般湧來,直到將你團團裹住,幾近窒息。
寧理就是這樣。
當時他才11歲,姐姐聽到母親去世的訊息後嚎啕大哭,但他很迷茫,他想著:
媽媽還會回來給他們做飯嗎?
後來他懂了,媽媽不會回來了。
此後,來自家的安全感逐漸模糊,這種對未知的不安感貫穿了他的前半生。
02
寧理的少年時期,聰明叛逆又不好學習,導致他高考第一年落了榜。
在父親裡的要求下,他又唸了一年,打算“二戰”高考。
但寧理念的哪裡是課本,他經常趁老師不注意偷看課外書。
《巴黎聖母院》、《高老頭》、《聊齋志異》、《三國演義》……
古今中外,來者不拒。
當時的寧理對話劇十分感興趣,不僅自己演話劇,有的時候還為了看話劇逃學。
他家裡人頭疼得不行,覺得寧理這輩子可能就沒什麼出息了。
高考前幾個月,一個安徽藝校學戲曲的朋友對寧理說:
“上海戲劇學院去我們學校招生了,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寧理當時也只是碰碰運氣,當時沒經驗、沒準備,連唱帶跳那首當年最火的《冬天裡的一把火》,又做了段廣播體操,沒想到就通過了一試和二試。
那年,寧理19歲,貪玩,心又定不下來,險些忘了三試的日子。
後來教他的臺詞老師王蘇為了提醒他,滿院子找他,他才想起來,不然險些錯過三試。
三試過了之後,基本就半隻腳踏進了上戲。
是否能兩隻腳踏進上戲,就要看他接下來的專業課成績了。
這時對學業一向不上心的寧理慌了,第一次認識到了現在時間有多緊迫。
距離專業課考試僅剩一個月時間,他需要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把成績提上去,不然他又要落榜了。
寧理第一次這麼刻苦地學習。
當時是6月份,他借用他爸的辦公室學習,辦公室裡悶熱蚊子又多,寧理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景:
“蚊子太多,我點了一屋子蚊香,身邊眼看著十好幾個蚊子噼哩噗嚕的往下掉,後來自己也被燻迷糊了。”
就這樣,一個月以來,他埋頭苦讀,在滿分500分的情況下,以400多分的成績考上了上戲。
老師們常常對家長說,孩子不笨,挺聰明的,就是不愛學習,要是肯學習,成績肯定沒問題。
這句話,有的老師說的是真心話,有的老師只是為了給家長留面子,而在寧理這裡,只是描述事實而已。
能在一個月時間內將成績提升到這種程度,可以稱得上是一句“百裡挑一”。
而進入人才濟濟的上戲後,他的光芒依舊沒有被掩蓋。
03
寧理曾在採訪中說:
“我剛進入上戲時,還是懵懂懂懂的狀態,總覺得演戲就是模仿,模仿這模仿那,舉手投足要帥。”
直到上戲老師要求他們去體驗生活,體會各種人的人生百態,有時還出考題,讓他模仿老太太的神態舉止。
一段時間後,他逐漸明白了表演的意義。
畢業後的寧理被分配到上海人民藝術劇院,不像很多演員都需要從龍套開始熬,他一畢業就開始演主角,上街都有不少人跟他搭話。
當時的他年輕氣盛,逐漸喜歡上了被人關注的感覺。
演員這一職業,不僅帶給了他物質上的滿足,還讓他在精神上的無比富足。
那時的他住在包分配的房子裡,劇組幫他交房租,他身邊鄰居總會圍過來好奇他拍的什麼戲,甚至在他拍戲需要出遠門時,鄰居還會幫他照看房子。
寧理覺得自己挺牛,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時飄飄然。
一次採訪中,寧理回憶起畢業後年少輕狂的時候,笑了:
“現在想來,我當時迷戀的其實不是演戲本身,更多的是享受它帶來的東西。”
後來的寧理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幸運。
寧理二十幾歲的年紀,就觸到了國內戲劇行業的“天花板”。
當時國內戲劇種類單一,表演經驗豐富的寧理對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劇本倒背如流。
這樣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寧理很快就厭倦了。
再加上當時的他身邊鮮花掌聲遍佈,幾乎所有人都捧著他。
在這樣的環境下,寧理覺得自己就算換個環境也會成功。
當時流行出國留學,寧理正好有親戚在美國,他便瀟灑地去了美國。
04
1996年,寧理初到美國,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落差。
在國內,他順風順水的考上了上戲,順風順水的畢了業,順風順水的演主角,幾年時間達到了很多演員一生的目標。
可到了國外,語言不通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剛到美國,因為沒有人脈,語言也不通,沒人找他演戲。
為了鍛鍊口語,他做過房屋中介;為了生存,他甚至送過報紙。
後來他還學了一段時間的珠寶鑑定,但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不幹了,因為他覺得不適合。
在他已經能和美國人正常交流後,還參加了法院的翻譯培訓,但後來因為官司少,一單也沒接到。
那個時候,寧理跌到了谷底。
在他最缺錢的時候,衣服破了,就去二手服裝店淘舊衣服穿。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吃的都是最廉價的罐頭,拿水一泡就是一杯菜湯那種。
這時的他每天睜開眼,想的都是怎樣才能多賺一美元,晚上好不用再吃罐頭。
這時的他,幾近磨滅了他心中的演員夢。
不久後,當地郵局招臨時工,他就拖著瘦弱的身體擠在人群裡報了名,成為了一名臨時工。
臨時期快結束時,主管找到了他,跟他說這批臨時工有幾個轉正名額,又說了保險待遇、老了之後住在哪個社群……
這對於吃飯都成問題的寧理來講,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儘管這是條個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道路。
他回住所後激動又猶豫。
激動的是,他此後有個正式的工作了。
猶豫的是,他來到國外就是為了更好地發展,如果只是為了安穩,他當初為何放棄在上海人民藝術劇院的鐵飯碗?
最終,他放棄了郵局正式工的誘惑,重新撿起了他為了生活曾拋棄的夢。
05
2000年,他前往明尼蘇達大學學習電影製作,半工半讀,還在圖書館、器材室工作過。
為了省房租,他和房東商量成為了二房東,免費幫房東修剪草坪、照看房子、幫房東找租客合租。
也是在這裡,他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妻子。
在採訪中,寧理提到妻子時,眼裡一片溫柔:
“我真的很幸運,能遇到我的妻子,她對物質的要求非常低,還一直鼓勵我做我想做的事。”
寧理妻子的爸媽結婚時一貧如洗,把一對銀元熔了鑄成戒指。第一次失敗了,戒指不好看,他們就又做了一對戒指。
寧理與妻子結婚時也一樣赤貧,用的戒指,正是當時父母熔的第一對戒指。
婚後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寧理出去拍戲經常一去就是幾個月,妻子除了本職工作外,還要照顧女兒,但她一點怨言都沒有。
“我以前沒戲拍的時候會急得發邪火,她也不和我計較。如果沒有她陪著,我都不知道我會怎樣。”
寧理的話中,沉甸甸的都是對妻子的感激。
畢業後不久,妻子因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工作需要回到中國,所以他們全家都回到了國內,寧理拾起了在國內拍戲的事業。
但不得不承認一點,出國前他能演主角,戲一部一部地接,回國後他的機會少了很多,就連戲份也比以前輕了不少。
他成名的年代,上戲的頭銜足以讓他手握大多數優秀資源,但現在各大表演學院優秀畢業生一批又一批,資源越來越不夠分。
自斷根基十幾年,使他不得不和年輕人一樣,一家一家地去自薦試戲,但大多數時候換來的都是導演客氣的拒絕。
急啊,寧理沒戲拍的時候是真的急。
直到拍了《無證之罪》,寧理才擺脫了困境。
“李豐田”這個角色,讓他再次走進了大眾的視線。
當他拿到《無證之罪》劇本時,導演給了他幾個角色讓他選一個,他看到李豐田時激動的手都在抖。
寧理想也沒想,直接選定了出演“李豐田”這一陰狠的角色。
有一場戲,李豐田拿菸灰缸砸人,動作老練,咣咣幾下就把人砸死了。
這樣的行雲流水,背後是寧理重複幾十次上百次的訓練。
不能真砸人,但也不能砸空氣。
砸人,人會給你一份反彈力,砸空氣沒有。
為了效果逼真,他買了個大柚子,釘在箱子上。
他一下又一下地拿菸灰缸砸這個柚子,就是為了精細地控制好力度,讓肌肉記住每一下該使多大力氣,該怎麼砸。
也正因他對細節的把控嚴格,觀眾在看到他殺人時汗毛都立了起來,特別是他反向抽菸的鏡頭,讓觀眾們深深記住了這個冷血殺手。
但反向抽菸鏡頭的背後,是寧理被燎的鬍子和被煙燒傷的嘴唇。
好在滅火及時,他沒有留下傷疤。
這部劇播出後,有不少觀眾將“李豐田”與童年陰影“安家和”、“容嬤嬤”相提並論,可見有多深入人心。
以至於經常有路人問他:
“你真的不殺人嗎?”
此時的寧理往往很鬱悶,但他總會認真的解釋,他是他,我是我。
寧理的前半生,曾站在頂端又狠狠摔下,曾光芒萬丈又萬難餬口,也曾意氣風發又趨於平和。
他既然重新站了起來,往後的路,他會堅定地和觀眾們一起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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