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已經無法再去擁有的時候,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不要忘記。】
1
10月8日,廣西防城港。
54歲的賀湘閩正帶著癌症晚期的老友梁成,進行他們的第二站旅遊。
老賀和老梁是初中同學,畢業以後各自忙於生活和家庭,交際並不多。
老梁為人豪爽、性格活潑、廣交朋友,自家的小院裡,喝酒抽菸吹牛的朋友,常年往來不絕。
8年前,老同學老梁也加入了“老友陣營”。
自此,二人結緣。
一個月前,老梁從湘雅醫院出來,告訴老賀,“我舌癌晚期,不想治了,想出去走走,最後看看這個世界。”
老賀二話沒說,“我陪你去。”
但是老賀離了婚,房子留給了妻子,平日裡掙些錢還要給孩子,所以身上錢不多。
本想著過段時日攢些錢,再陪老梁一起去旅行。
哪知老梁身體損耗太快,“怕他等不及了。”
於是,老賀拿出身上的3000多元錢,和從朋友那裡借來的2萬塊錢,買了一輛二手五菱宏光,帶著一把吉他,載著老梁,出發了。
(圖片來源:封面新聞)
2
第一站是廣西陽朔。
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停車休息,拿出鍋碗瓢盆自己做飯,吃完了就搭個帳篷聽老梁彈吉他。
老梁的父母都不在了,孩子跟著妻子生活。
兩個看上去“無依無靠”的老男人,在大海邊,在夕陽下,互敬老友,互相安撫。
老梁想去雲貴川想去西藏看看,但是身體不一定能夠撐到那裡,所以提前寫了遺書給老賀。
老賀向老梁承諾:
“能走到哪,我就帶你到哪,直到你走不動為止,如果你死在路上,那我一定帶你回家。”
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
3
2009年8月27日晚,成奎安因鼻咽癌擴散醫治無效,在香港病逝,享年54歲。
2015年1月27日凌晨,何家駒因病去世,享年66歲。
2019年6月2日,香港演員李兆基也因病去世,享年69歲。
至此,香港的“四大惡人”裡,只剩下黃光亮一人。
無論是港片昔日輝煌時,還是今日港片沒落後,這4個人,都是香港電影裡尤為重要的濃墨一筆。
你可能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你一定看過他們演過的電影。
在何家駒、“大傻”、“基哥”都離開了以後,2020年5月21日,黃光亮發表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張音樂專輯歌曲——《這便是一轉眼》。
這便是一轉眼
轉眼間已逝流年
當青春無奈地漸行漸遠
我也只能祭奠
2021年2月27日,香港“黃金右腳”吳孟達先生因肝癌去世,享年68歲。
第二天,黃光亮在自己的網路賬號上,再度唱起了這首歌曲。
文案配的標題語是:
再會,孟達兄!
這便是一轉眼,人生已滄海桑田。
乾了這杯酒,天意微涼,頓覺人生寂寞如雪。
當我們懷念的人越來越多,回憶往事越來越難過時,那就說明,我們離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點,越來越近了...
4
1994年,美國拍攝製作了電視情景喜劇《老友記》。
故事以生活在紐約曼哈頓的六個老友為中心,描述他們攜手走過的十年風雨歷程。
全劇共10季236集,《老友記》是史上最受歡迎的電視劇之一,全十季收視均列年度前十,至今仍在全球各地熱播和重映 。
再後來,韓國有了《請回答1988》,中國有了《武林外傳》。
《天龍八部》裡的經典一戰,則是三兄弟大戰少林寺。
中原群豪圍攻喬峰,慕容復乘人之危向喬峰挑戰,段譽站出來與喬峰相認,令喬峰感動。
眼看丁春秋、遊坦之、慕容復三人聯手對付喬峰,虛竹亦站出來與喬峰結拜,隨後,喬峰、虛竹、段譽三兄弟喝完結拜酒、大戰武林群雄。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同生共死,福禍與共。
“你若死了,我帶你回家。”
5
中國人對鄉土情結的執拗,遠勝於這世上其他國家的人。
趙本山的《落葉歸根》裡,工友死了,揹著個屍體,趙也要帶對方回家。
跋山涉水,徒步千里,最終回到了家鄉,卻是一片廢墟。
當代人的共同悲劇宿命:
城市,容不下肉身:故鄉,容不下靈魂。
假如沒有這一趟“生死相交”的命運之旅,老梁和老賀這一對老友,是不是就算外界眼裡的“失敗者”?
54歲了,離了婚,房子給了前妻,身上只有3000元錢,帶著朋友去完成最後的心願,還得向另一群朋友借2萬塊錢...
可恰恰也只有這樣的失敗者,才能對朋友拿出坦誠的“赤子之心”。
為什麼一定要榮歸故里?為什麼一定要功成名就?為什麼一定要腰纏萬貫?
——多數人的這一生,最後都是一個“失敗者”。
可是人情味、老友記、人性的光輝,偏偏都是在這些窮酸的“失敗者”身上體現。
“如果不能榮歸故里,那就客死異鄉吧,真要是客死異鄉,死在哪裡,其實都是一樣。”
靈魂若是變得廉價,軀體不過一副皮囊。
6
50多歲的宗某,是一名卡車司機,上有一位87歲的老母親要照顧,下有一個25歲多重殘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女兒要照顧,生活困頓不堪。
每個月拿到手的工資,只有6000多元,就是這6000多元,艱難維持了一家三口三代人的日常開支。
女兒年幼時因病致殘,妻子照顧了女兒一段時間後,覺得生活沒有希望,在女兒5歲那年離家出走。
這一走就是20年。
20年後,宗某的妻子回來了。
——妻子得了癌症,需要化療治病,要花很多錢...
這個時候,妻子終於想起了自己20年沒見的丈夫,重新回到了宗某家中。
宗某二話沒說,拿出自己所有的存款,又四處向親朋好友借了十幾萬元,給妻子治病。
然而,因經濟拮据,宗某最後走向盜竊的道路。
2020年12月,宗某多次至奉賢區某超市,趁四周無人之際,盜竊超市內的牙刷、牙膏、沐浴露、洗髮水等日常用品,並轉賣給路人牟利。
盜竊,總共獲利不超過2000元。
7
悲劇一旦開了頭,劇本推演到了最後,即便是喜劇收尾,那也是個悲劇的核心。
沒有一個男孩子,18歲時候的夢想,是買房當房奴,工作996當加班狗。
可是大多數的男人,到了28歲的時候,夢想凋零,理想,也就剩下掙錢養家。
一路奔波勞累30年,人生半百的時候,許多老男人卻變成了世俗眼裡的失敗者:
婚姻破敗、事業衰落,一無所長、甚至是一無所有。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操蛋,你努力掙扎了幾十年,最後卻還是回到了原點,揹著一個行囊從故土出發,重回家鄉時,除了滿頭的白髮,甚至於都沒有一個像樣的禮物,能夠裝滿舊時的行囊。
若真是有那麼糟糕命運的一天,朋友啊,我也留下一封遺書,也請你,帶我回家。
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
多少友誼能長存
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
友誼常在你我心裡
今天且有暫別
他朝也定能聚首
縱使不能會面
始終也是朋友
說有萬里山
隔阻兩地遙
不需見面
心中也知曉
友誼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