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路邊救了一個乞丐。
其實我也是個乞丐，在啃富貴人家裡扔出來的大白麵饅頭。
他朝我挪過來，賤兮兮地和我說：“我是先皇的第九子。”
好傢伙，掰下一半饅頭遞給他。
唉，本來流浪乞丐已經夠可憐了，腦子還有病。
狼吞虎嚥幾口嚥下的他朝我露出髒兮兮的臉，抹抹嘴邊的汙漬朝我拍拍肩膀：“若有來日，此恩必報。”
2.
他賴上我了。
當今聖上是先皇第三子，有著疑似殺父弒兄的美名，但要說讓自己兄弟流落成這樣，我是不信的。
他跟著我來到丐幫朝陽路小道第二十三小隊，認為別人都和我一樣傻，開口閉口“我是先皇所出第九子！”
我的異姓兄弟姐妹們無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國內朝廷動盪換局，國外也是兵荒馬亂連年戰亂，在亂世中，丐幫人手拉手共渡難關，這樣的人間真情，是可以開出火辣辣的花朵的。
3.
我發現了，這人尼瑪的只會說一句話。
我教了他三天怎麼蹲位，怎麼要飯，他只會點點頭一個箭步衝上去，
“我是先皇的第九子！”
第一次我被驚得飯碗都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現在，我已經麻木了。
甚至無聊帶著他去集市上逛一圈。
看著人們嘲笑憐憫的表情，我再趁機多要點錢。
我給傻子洗過臉，他很快又弄髒了，甚至在和其他乞丐搶東西吃時，被抓傷了臉，很難看清楚他原來的樣子了。
但我後來永遠記得，那日月光很好，小河邊傻氣的少年乾乾淨淨目光清明，向我念叨：“我是先皇第九子。”
我輕輕對他說：“恩，參見殿下呀。那殿下能不能許我……許我一世安飽，頓頓吃好。”
然後笑成了一個球，驚動了野樹林裡的滿天螢火蟲。
他天天不刷牙，怎麼笑起來，牙齒比螢火蟲還閃。
4.
天都下的市井訊息流傳地太快了。
朝裡派了人來，指名要來捉拿傻子。
我問來的軍爺，他犯了哪條哪律?
“玷汙天潢貴胄者，按律當斬。”
說的冠冕堂皇，熙熙攘攘的乞丐們上前爭吵。
我們朝陽路二十三小隊的人倒是沒多大反應，幾個人湊了湊，給傻子塞了一口袋吃的。
傻子看著我的眼睛，緊緊攥著我的手，突然又抱住了我，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第一次對我說了別的話：“希望姑娘以後天天都能吃飽飯。”
倏然鬆開，果斷地被捉走，踏出我們的丐幫基地時，還能聽到熟悉地那句：“我乃，先皇，第九子！”
5.
傻子死了。
被斬於菜市。
鮮血一定灑滿了一地吧。
彼時我沒有去送他最後一程。
而是和二十三小隊赴往邊境。
傻子的死結束的是當今皇上明裡暗裡對九王爺的追捕。
一個身形相似的瘋子消弭了皇帝的疑心，在拖延的時間裡，真正的九王爺早已逃往關外，集結大軍支援，在兵荒馬亂中再添一把火，舉正義之師討伐當朝。
只是再不聽見天都討飯的日子裡，那一句“我是先皇所出第九子”了。
6.
九王爺見我來，很高興地吩咐我下去梳洗，完成任務後，自可領到封賞。
“那個死侍很像我吧，朝廷並沒有起疑。”
我半跪著行了個禮，回答說是。
“辛苦你們了，朝容，待到此事結束，我會給你一個名分。”
我叩謝後起身退去。
朝容，不知道他念起我的名字，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傻子，叫什麼名字。
只是在亂世爭權中的一個棋子。
後記：
王爺對我們的吩咐就是會安排一個替死鬼，接頭暗號就是我是先帝的第九子。
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理由願意如此，但是沒有人會在乎一個死侍，在乎的只有利益。
後來的戰爭裡，九王爺大勝，但打到都城時雙方都是兵力耗盡。
自古說邊定河邊骨，不知埋何人，如今昔日繁盛的都城尚且如此了。
有個名分?我大笑起來，那個我乃先帝第九子的傻子都知道我最想要的，不過是吃飽飯罷了。
在這樣的事情裡，從來就沒有百姓收益的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