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王械筆記小說《秋燈叢話》,翻譯時稍有改動。
河南省有一戶人家,姓李,本來一家四口人,日子雖然苦,但是偶爾也能吃飽肚子,一家人也團圓。後來當地出現了災荒,旱災加上蝗蟲,又碰到瘟疫,導致李家僅剩一個兒子,叫李六。
李六在當地活不下去,一路乞討,來到了安徽北部,這裡是宿州。李六在宿州乞討大半年,有點積蓄後,找了個地方住下來,後來自己又開墾了幾畝地,從此便定居在了宿州。
有一天,李六在田地裡勞作,幹了半天活累了,就在地頭坐著歇息。此時,不遠處出現了一位少女,慢慢向李六靠過來。李六一看,此女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天姿國色,美貌異常,似乎是天女下凡,自己還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呢。
這少女走到李六跟前後,倒是很主動,貼著李六坐在一起,似乎想和李六發生點故事。
李六雖然也有心,但是他不敢,他覺得這少女太漂亮了,漂亮到似乎不是人類。另一方面,就算這少女是人類,但是看這穿著打扮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自己一時衝動不要緊,萬一得罪了大人物,那就會惹禍了。
少女看李六的反應,猜出了他的心思,笑著說:不瞞公子說,我其實是狐狸精。你我註定有夫妻的緣分,但我又不能找媒人說親,所以我才不顧羞恥,主動來靠近公子,撫慰公子。希望公子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這少女果然不是人類,李六聽到這裡,心裡害怕。但少女說得情真意切,何況既然是她是狐狸,要真想害自己早就動手了。再加上這少女實在漂亮,李六實在擋不住她的容顏魅力,於是就帶著少女回家了。
當天晚上,李六就和少女“洞房花燭夜”了,從此兩人就成了真正的夫妻,只是沒有人類的儀式而已。
過了十來天,少女對李六說:相公,你這個房子太小了,住著有點委屈。田地也很少,很難維持生活,我可以為你建造高大華麗的房子,只是這兒太窄太小,猛然出現一座大房子恐怕周圍人會懷疑。不如咱們換個地方,你看如何?
李六大喜,於是把家搬到了一處比較偏僻荒涼的地方,當地幾乎沒人。
於是,少女不斷弄來磚石、瓦片、草料等,隨即又運起神通,開始建造房子,開墾農田。不到三年的時間,少女就給李六建造了高高的房子,而且不止一處,宅第連成一大片,而且開墾了幾百畝農田,這些農田都很肥沃,收成也很好。於是,李六在當地成了風雲人物,附近的人都很羨慕他,說他娶了個好妻子。
周圍人看到李六居住地不錯,不斷有人遷過來住,李氏也有很多人搬過來。很快,當地形成了村子,而在這個村裡,李六的房子跟其他人比,簡直就是皇宮大殿。村裡人每次都仰著頭看李六家的房子,稱之為“李疃”(疃,音tuǎn,表示村子、屯子),可見李六的影響力了。
這少女雖然是狐狸精,但為李六經營家業,實屬不易,比很多人都強。因此,李六也越來越喜愛她了。
不過,兩人雖然成婚多年,但少女一直沒能懷孕生子。這在古代,是很不好的情況,嚴重的話丈夫甚至可以休了她。不過,少女很賢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又四處打探,看哪裡有好女子,為李六娶了一個漂亮的小妾。
小妾嫁過來一年多,生了個兒子,李六很高興,少女也從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反而細心照顧小妾以及她的兒子,把小妾的兒子視為己出,心疼的不得了。有時候,甚至小妾自己都懶得管兒子,也都是少女來照顧。
之前,由於飢餓、疾病,李六的身體受過虧損,所以小妾來了之後,少女為了李六的健康,開始限制李六和小妾,不讓她們天天睡在一起。但李六不肯,反而和小妾更加放縱了,他信任小妾,把少女是狐狸精的事也說了。少女跟李六說過多次,教他控制慾念,不然會短命,但李六不聽。
不得已,少女只好讓小妾獨睡在另一間房,隔幾天才讓她去服侍李六。小妾不敢違拗,畢竟自己只是小妾,而少女是正妻。
久而久之,小妾心生嫉妒,覺得正妻是要排擠自己。於是,她白天就跟李六抱怨,說:她只是個異類,萬一哪天獸性大發,說不定會吃人呢,你怎麼能聽他的呢?就算哪天你惹怒了她,她把房子、田地都弄走了,你怎麼辦?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自己當家做主,怎麼能屈居在女人之下?
一開始,李六念著妻子的好,沒聽小妾的話。但時間久了,他被小妾說動心了。
這一天,小妾到李六房間睡下了,繼續煽動耳旁風,說這個狐狸精會妖術,擔心自己和夫君以及孩子會被她害死。李六問她,自己該怎麼辦。小妾說:我聽說茅山有本領大的道士,去找他們,他們肯定有辦法把狐狸精趕走。這樣的話,我們子子孫孫都會安全了。李六聽了後,點頭答應了。
幾天之後,他找到了一位茅山道士,要了一個符,藏在了身上。
妻子是狐狸精,以前就常說自己會隱身,會飛行等本領,但她只展示過飛行。
這一天,李六和妻子喝酒吃飯,席間他對妻子甚為殷勤,不斷勸妻子喝酒。看著妻子快喝醉了,他故意說:你以前常常說你會隱身,說你能藏在很小反而縫隙裡,我也沒見過,今天不能讓我開開眼界嗎?這有個瓶子,你能鑽進去嗎?狐狸喝醉了,沒有懷疑,眨眼之間就鑽進了瓶子裡。
李六一看,暗暗吃驚,立馬從懷裡拿出符,封住了瓶口。
很快,狐狸在瓶子裡覺察到了,她總是出不去,不由得大呼:這裡太悶了,相公放我出去吧。李六不說話,狐狸忽然明白了他要害自己。此時沒辦法,狐狸只好哭著說:咱們倆多年恩情,你忍心這麼對我嗎?如果容不下我,放我出去,我回到山裡便是,以後絕不打擾,餘生也都念著你的恩德。
李六猶豫了,此時小妾來了,說:放虎歸山,留下大患,萬萬不能放了她。相公,處死這個狐狸精吧!我已經燒開了水,快拿過來吧。李六把瓶子拿到廚房,把瓶子投入了沸水中,只見慢慢地,瓶子裡出現了血跡,很快不見了。
小妾大喜,和李六拍手慶賀。
然而,不到一年的時間,李六和小妾因為外出,被雷劈死,兒子也夭折了。兒子死後,李六家的房子一夜之間全塌了,農田的莊稼也全都死了。當地還有李疃的名字,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