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
童彤趕忙起身，謙卑的笑容，掛在臉上。
護士友善的一笑，指了指醫生辦公室：
“王醫生找你呢。”
寬敞的醫生辦公室，幾臺電腦正處在工作中。
桌子上的資料，一沓沓地疊放在一起，
沒見到醫生。
童彤雙手揉搓著衣角，心裡有點不安，站在門邊，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是20床的家屬嗎？”
一道冷靜而略帶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童彤忙站在一邊，給醫生讓路。
王醫生中等個頭，深邃的眼眸。
手裡拿著一疊影像資料，大踏步而來。
“是的，是我。”
童彤有點膽怯，低低答應著。
王醫生大馬金刀地坐在電腦桌前的凳子上，然後熟練地移動滑鼠，
“叫什麼名字？”
“童彤。”
“病人叫什麼名字？”
王醫生若無其事地重複了一遍。
童彤有些尷尬。
“羅志平，我是他妻子。”
王醫生找到羅志平的病歷，看了看檢驗報告單。
“你丈夫傷勢不輕啊，全身多處骨折。
特別是左腳，傷勢嚴重。”
“醫生，他什麼時候會完全康復？”
童彤焦急地望著醫生。
王醫生抬起頭，掃了一眼童彤。
“手術已經做了，至於後續恢復的情況，要看他自己的康復能力。保持心情好，吃好。
這段時間，非常離不開你的悉心照料啊。”
他深邃的眼睛，從報告單移開，直視著童彤。
好像能把她洞穿。
“這個時候，天氣很炎熱，一定要勤擦洗，不然會生褥瘡的。”
王醫生側過頭，雙手把資料疊起來，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疊整齊，準確地歸檔。
“食物可以吃清淡些，但一定要注意營養哦。營養跟上去，傷勢才能好得快。”
童彤諾諾連聲。
“醫藥費不多了，你一定要去交費。”
醫生站起身，
“其它地方不說。這個腳能不能治好很重要。不然會落下殘疾的。”
“醫生—”
童彤聲淚俱下，
“我老公是被車子撞的，肇事司機來交過一次錢，我現在該怎麼辦？”
醫生沉默地盯著童彤，
“病一定要治，你要去催，找交警隊。”
王醫生走出了辦公室，又回頭望了望她。
“好好照顧病人，病人有什麼情況，直接找我。”
童彤腳步沉重，回到老公的病房。
對於王醫生，童童還是很感激的。
遇到了一位好的，負責任的主治醫生。
可是，錢怎麼辦？
記得上次，交警隊長留了個電話號碼給她。
童彤折轉身，疾步走向外面的小賣部。
“請問是交警隊嗎？”。
此刻，童彤難以掩飾焦急的心情。
“是的，請說。”
對面的聲音很平靜。
“我老公前兩天出車禍，在醫院做手術，醫生說費用要交了。您能聯絡到肇事者嗎？要他來交費。”
童彤語速很快，語調哽咽。
“我查一下。”
“你是上次住院的羅志平的家屬是吧？好的，我馬上通知肇事司機，過來交費。”
平靜的，禮貌的答覆，讓童彤的心，稍微安定下來。
紙質的催款通知單，下來了兩次，肇事的司機卻毫無音訊。
欠款，交款該怎麼辦呢？
童彤的臉上總有淚，在志平看不到的地方流著。
每天，認真的幫志平擦洗數次。
志平只能一直地躺著，吃飯也不敢動身。
餵飯容易，痛苦的是志平。
長時間不能運動的下半身，使得他的腸道蠕動不暢。以致大便乾結，拉不出來。
那種痛苦讓人看著心酸。
王醫生拿來幾支開塞露，教給她使用的方法。
這是老公的煉獄，望著他痛苦不堪的神情，童彤給他用了藥之後，只能用手指給他一點點摳。
只要錢到位，一切又哪裡是問題。
晚上，混沌不堪的童彤，伏在病床，疲憊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志平摸著自己的額頭。
“怎麼這麼燙哦，這額頭！”
“醫生——”
感覺志平在擦眼淚，她只做不知。
男人是不流眼淚的，他肯定不想讓她看到。
最後一次，她去找了交警隊長，負責案件的警員，接待了她。
“肇事車輛已被扣押，我們一直在催肇事者，籌錢來醫院交費。”
“你只能先回去，我們會打電話給他，催促他過來交費。”
出來時，一個小民警同情地告訴她：
“肇事司機是個本地人，家裡有老婆孩子，家境並不寬裕。
男的整天開著車，在外面胡天酒地。老婆揹著個兩歲多的孩子，種地種菜。
肇事司機的父親，前年就失去了勞動能力，根本管不了這個兒子。
一時間估計籌錢也難”。
“交錢吧，20號床，羅志平。”
童彤不再期望。所幸還有一點存款，上次與老公一起存在銀行的。
離開繳費處，童彤不由感慨：與老公僅有的一點存款沒了。
“有病，總得治。”
她想。
“小童！”
一聲悅耳的女中音，童彤抬眼望去。
一個高高個子的女孩子，穿著一件質地柔和，非常上檔次的時髦的連衣裙。
金黃色的頭髮，白皙的面板，明亮的眼睛下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正笑魘如花的向童彤跑來。
“依依——”
他鄉遇故知啊！兩個朋友抱在一起。
這是少年的玩伴，兒時的發小。
小時的依依很聰明，但不喜歡唸書。
父母每次的打罵對她也沒有用，漸漸的，也放棄了對她的管教。
依依人又長得漂亮，13歲就跟著男孩子去外面野去了。
前幾年聽說依依去了南方，找了一個很有錢的老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
“依依，你怎麼會在這裡？”
童彤心情有點激動。
“我來醫院做個檢查。哦，對了，這是我男朋友。”
“你好，靚女。”
一箇中年男人，挺著微微翹起的肚皮，滿臉笑容的，向童彤熱情的打著招呼。腰裡掛著一個黑色的大哥大。
“你好，很高興認識您。”
童彤猶豫了一下，禮貌地衝著那個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童，你怎麼會在這裡？”
依依關切的問道。
童彤把在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跟依依說了一遍。
“能幫到她嗎？親愛的。”依依望向那個男子。
“是個本地人有點難，他家裡又沒什麼錢。”
男人沉吟一陣。
“這樣吧，如果你老公能走路了，你也只能出院，不然醫院會欠很多的醫藥費的。”
男人掏出一疊鈔票給了依依。依依在一張紙上記了一串號碼，連鈔票一起塞給了童童。
“小童，這是我的call機號碼，有事你call我。”
童彤木然地望著他們離去。
50天過去了，老公已能勉強下地。
感謝醫生，讓他沒有落下殘疾！
志平強烈要求出院，他想回家。
是的，回家。
家，誰不想呢？
不管混得好與不好，總會想的。
50多天後的童彤，跟著老公，離開了醫院。
先回出租屋吧，他們的小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