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世紀中葉之後,大唐王朝走向衰落,雄霸中亞、強盛一時的吐蕃王朝也分崩離析。作為吐蕃王室後裔的吉德尼瑪袞在紛爭中落難,從西藏腹地逃往偏遠的阿里地區,在那裡被擁戴為王。他將3個兒子分封3處,成為3個小王國。其中幼子德祖袞佔據象雄國舊地,建立了延續700年的古格王國。
古格王國的遺址位於西藏阿里地區的象泉河畔,是研究西藏曆史和公元10世紀以來藏族建築史的珍貴素材,將之稱為“秘境之國”,表達了張建林作為一個考古學家對它的情感和認知。
張建林是考古學界非同一般的存在。1982年西北大學考古專業畢業之後,曾在陝西省寶雞市考古工作隊、陝西省考古研究院工作。1984年率陝西省援藏工作隊參與西藏文物普查,此後年年進藏,調查發掘多有貢獻,於隋唐考古專家身份之外,又兼得西藏考古功臣的盛名。
張建林現任中國考古學會理事、西北大學特聘教授。《秘境之國:尋找消失的古格文明》由西北大學出版社推出,是非常適宜的。古格王國遺蹟考古具有經典意義的學術成果,是1985年考古調查的正式報告——西藏自治區文物管理委員會編的《古格故城》(文物出版社1991年)。張建林與席琳、夏格旺堆合著的《西藏東部吐蕃佛教造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9年),作為國家社科基金後期資助專案成果,則是西藏近些年考古的標誌性學術專著之一。但這本《秘境之國》絕不是《古格故城》及其他考古收穫的普及版。作者並非簡單地以通俗形式介紹古格王國遺蹟考古的學術內容,而是在考古學基礎上,綜合歷史學、藝術學、軍事學、建築學和人類學等多種方法,以多視角、全方位的形式分析解讀古格王國曆史與文化。這種學術努力無疑獲得了成功。
人類歷史上一些被迫中斷的文明,都曾經表現出過非同尋常的精彩和燦爛。《秘境之國》陪同讀者“領略古格文明的神奇與輝煌”——遍塗紅色的紅殿,精緻的石雕、木雕,色彩鮮豔飽滿的美麗壁畫……作者以“佛教藝術的絕響”為題介紹了古格王國的部分遺存,“土壁生輝——古格的壁畫藝術”“莊嚴,威猛,嬌媚”“古格的‘清明上河圖’”“不同尋常的面具”幾節,都以新鮮生動的描述,再現了古格藝術的成就。以“方寸之間的眾神”為題,作者細緻分析了古格故城“擦擦”(模製泥造像)的發現,並且綜述這種透過簡易的藝術形式寄託信仰的文化表現從印度到西藏、漢地的流通跡象,這是交通史研究者也應當關注的。
古格故城的軍事史價值在《秘境之國》中得到了全面的說明。若干細節的介紹,使得我們增長了見識。如“作為投擲的武器來使用”的“堆放於”“防守前沿”的“卵石”,在漢代西北邊塞防務體系中,稱“羊頭石”,是列入軍備物資統計檔案之中的。對於多種“鏃”包括“鳴鏑”,也有具體解說。作者推測,“頭部鈍圓的箭頭”可能用以“射鳥”。藏族傳統占卜方式有“鳥卜法”,剖視“鳥的嗉囊”以判斷吉凶。因此“用於占卜的鳥”“用圓箭頭射落”以免“內臟破裂”。這種具有合理性的推定,體現出文化人類學的意味。
《秘境之國》最後一部分題為“昨日輝煌”,論說了“考古學的介入”,“給古格王國史和古格文化的研究帶來了新的生機。”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