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燦 朱 帆
一、有關伏羲、女媧的傳說記載
早在6500萬年前,地球上就已出現了蛇類,蛇是無足的爬行動物的總稱,屬於有鱗目。所有蛇類都是肉食性動物。它們沒有像恐龍一樣滅絕,而以強大的生命力在大自然的殘酷淘汰規律中繁衍至今。 遠古時代,地球上曾經出現過5種巨蛇,它們分別是沃那比蛇、印度古裂口巨蛇、瑪德松納蛇、泰坦蟒以及吞象之蛇,而其中生活在5800萬年以前的巨獸泰坦蟒又是它們當中最大的蛇。據2002年在哥倫比亞拉瓜吉拉Cerrejon煤礦發現的28個標本化石顯示,泰坦蟒的體重超過1噸,身體最粗處可達1米多,最長者可以達到15米以上。
蛇的象徵含義幾乎多於其他任何一種動物。一般認為,大蛇為蟒,大蟒為蚺。蛇在中國古代被稱為小龍。已知蛇的最早記載見於《史記·三皇本紀》,書中說伏羲和女媧這二位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都是“蛇身人首”。西漢王充在《論衡》裡說:“龍或時似蛇,蛇或時似龍。”鄭玄注《尚書大傳》雲:“龍,蟲(蛇)之生於淵,行於無形,遊於天者以。屬天。蛇,龍之類以,或曰:龍無角者曰蛇。”《山海經·海內經》雲:“西南有巴國,太生鹹烏,鹹烏生乘釐,乘釐生後照,後照是始為巴人。”《呂氏春秋·立春紀》雲:“其帝太”;高誘注“太,伏羲氏。”所以閬中巴人,為伏羲之後代。《補史記·三皇本紀》雲:“太庖羲氏母曰華胥;履大人跡於雷澤,而生皰羲;”《山海經》雲:“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而《補史記·三皇本紀》稱,伏羲為“蛇身人首,有聖德。”古代龍、蛇不分,巴字象蛇,巴人以蛇為圖騰,故巴人皆為龍族。《閬中縣誌》載“太伏羲毋華胥,居於華胥之渚,孕十有二載,而降生於仇夷。”《蜀中名勝記》指出,伏羲兄妹是四川閬中人,生於閬中城南嘉陵江邊之“仇夷”,“仇夷”即彭池,亦名南池,南池在今閬中城南七里壩。
《路史》言:“女媧,伏希(羲)之妹。”盧仝《與異結交》詩“女媧本是伏羲婦”。《文選·魯靈光殿賦》雲:“伏羲鱗身,女媧蛇軀”,言華胥所生子女皆為龍族;川北一帶塑像群中,伏羲女媧皆為人首,兩者以蛇身相交。《蜀中名勝記》引《學齋佔畢》雲:“資州地(在蜀)掘得漢碑,有伏羲倉精,初造工業,畫卦結繩,以理海內”等語”;所謂“初造工業”,當然是指伏羲在巴蜀畫卦、結繩之事。道出了巴蜀文明起源比中原早,和後人對伏羲創造發明的崇敬。《皇圖要覽》雲:“伏羲化蠶,西陵氏養蠶”;化者“化育”、“化生”也,即孕育之意。伏羲在“遠取諸物”中,發現了桑上野蠶。 古埃及神話中,上埃及的保護神是禿鷲女神奈赫貝特,下埃及的保護神是眼鏡蛇女神瓦德吉特。在埃及法老的王冠、頭巾上,經常出現禿鷲和眼鏡蛇標誌,象徵著統一上下埃及兩地的王權。在圖坦哈蒙法老黃金面具的前額上,便飾有眼鏡蛇和禿鷲的標誌。在埃及男女諸神的頭飾上,也常見眼鏡蛇標誌。蛇是尼羅河洪水消退後最早重新出現的動物,賦有巨大的魔力,也被認為是冥府的造物和創世的力量。在古埃及的八神創世神話中,四個女神都是蛇首人身,四個男神則是蛙首人身。他們互相配對,代表著原初海洋的繁殖性質。太陽神阿蒙的宇宙之相呈現蛇形,自噬自生,蛇身盤繞宇宙,咬著自己的尾巴。每天從白晝到夜晚,不斷吞噬自己,黎明又不斷從自身再生。象徵著宇宙萬物不斷死而復活,更新迴圈。公元前的歐洲國家使節,把兩條蛇的形象雕刻在柺杖上,作為國際交往中使節專用的權杖,蛇又成為國家和權威的象徵。
在古希臘和羅馬,關於蛇的神話和傳說同樣俯拾皆是。與人身蛇尾的伏羲與女媧不同,這裡的人們更習慣於用具象的蛇來表達“情感”。蛇代表力量、智慧和生命的輪迴,並被人們視為心靈守護者及療愈的象徵。當然,作為一種外形魅惑的動物,它有時也被當做復仇與力量的象徵。來自義大利卡皮託利尼博物館的年幼赫拉克勒斯與蛇搏鬥像,講述了一個偉大的故事。赫拉克勒斯是主神宙斯和凡人阿爾克墨涅的兒子,而宙斯的妻子赫拉出於嫉妒,派出兩條毒蛇去宮殿裡殺赫拉克勒斯,卻不料小小年紀的赫拉克勒斯擁有無比的神力,把兩條大蛇一一掐死。這些能戰勝並駕馭擁有神秘力量的蛇,自然是令人崇拜的了。蛇還擁有神秘的療傷作用和強大的繁殖能力,同時也是智慧與神力的化身。西方神話裡常見的蛇有著特殊的象徵意義,代表著永恆的迴圈,既有著起死回生的力量,也是象徵著邪惡和姦詐的符號。由此可見,蛇在西方文化中衍生出多重意義。我們知道,作為醫學的標誌“蛇徽”發源於希臘。阿斯克雷波是古希臘偉大的醫生,他手持一根盤繞著靈蛇的神杖,雲遊四方,治病救人。後世出於對神醫和靈蛇的崇敬,便以“蛇繞柺杖”作為醫學標誌。到了近代,美國、英國、加拿大、德國以及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都用“蛇徽”作為醫學標誌。上世紀 50 年代前期,中國中華醫學會的會徽上也有“蛇徽”。
據報道,早在 1953 年,科學家 就發現,生物的一種基本遺傳物質的結構是雙螺旋線的結構形式,竟然與伏羲、女媧尾部相纏繞的造型非常相似。20 世紀末,關於生命科學的研究進一步發現,人類的基本遺傳基因也是雙螺旋結構。
二、 古蜀先民喜蛇、崇蛇
古蜀國地多變的氣候、複雜的地形、豐茂的植被與充沛的水源,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讓古蜀地域成為動物、植物棲息繁衍的樂園。在與自然的不斷接觸中,人們對各種動物的認識也體現在古蜀文明之中,安靜、神秘、兇猛的蛇的身影更是貫穿於古蜀地區的早期文明之中,且無處不在。《說文解字》說:“巴,蟲也,或曰食象它(蛇)。”《山海經·海內南經》記載:“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能吞象的蛇,可見非常之大。“蜀”字的甲骨文也是蛇形。據考證,“蜀”字的含義是“人首蛇身”,意即蛇圖騰氏族蟠踞之地。來自四川廣漢三星堆和成都金沙遺址以及民間收藏的蛇形文物,其質樸生動的外形中,隱藏著古蜀時期的祭祀密碼,向人們講述著蛇是如何幫助我們的先祖溝通天地、與“神”對話的。
廣漢三星堆出土10件青銅蛇形器,身軀大多呈S形,為蟠曲狀,頭微上昂。頭上有耳、長眼,眼球呈圓形凸起,尾上卷。蛇身飾有菱形雲紋、羽翅紋、捲雲紋,有的腹部還飾有鱗甲。青銅蛇形體樸拙,蛇尾上翹,並向前內卷,在其身上飾有菱形紋和鱗甲,頭頂及背脊上刻有鏤空的刀形羽翅,寓意其擁有飛行的能力。從其出土的埋藏環境看,蛇正是古蜀國在三星堆文化時期舉行祭祀活動的重要道具之一,而蛇頸下和腹部鑄有環鈕,推測可能是掛在某種物體上,作為神物膜拜。
距今約3000年前後,古蜀國的統治中心從廣漢三星堆轉移至成都。成都金沙遺址出土的石蛇共十餘件,均為立體圓雕,造型栩栩如生。石蛇頭部向上高高昂起,扁嘴大張,內塗鮮豔的硃砂。紅黑兩種色彩勾勒出圓睜的眼睛,中間的眼仁部分塗以白色顏料,蛇後顎用硃砂對稱地畫出兩道翻卷至頭頂的紋飾。古蜀工匠熟練地依據石料自身的紋理,採用紅色的硃砂、黑色的顏料,使蛇的五官被渲染得層次分明。上卷至頭頂的紅色蛇信,更是緊緊抓住了毒蛇即將攻擊的特徵,刻畫出神秘和兇猛的本性。到了東周時期(公元前770年—前256年),蛇紋也在古蜀兵器、印章上頻頻出現。在成都博物館展廳中陳列的一件銅戈上,就有神人握蛇的紋樣。蛇紋的載體逐漸從祭祀器、禮器轉向了兵器,工具和裝飾品。可見人們對蛇的崇拜和迷戀,依然在持續。
四川民間收藏的蔚為壯觀的古蜀文化玉石蛇群,把人們的眼光吸引到神秘的古蜀先民愛蛇、敬蛇的深處。民間收藏的古蜀文化玉石蛇中,最長的蛇 1 米多,短的有 20 餘釐米。蛇的造型有直蛇,卷蛇、閉口蛇。也有張口吞鼠的蛇,吐信的蛇。更令人雙眼一亮的是,竟然有造型生動形象的雙蛇戲珠圖案。當然,也有以蛇頭作裝飾的器物,有以蛇體作柄的玉璋。至於大量以鳥獸人物為題材的玉石器上,都飾有糾纏蟠曲的長蛇。一些表現祭祀、祈年等場景的貯容器蓋上,也少不了蛇的身影。特別是在一套12生肖的玉器中,高踞上方蟠曲的蛇,已經成為高貴的身份和權威的象徵。《山海經》中記載:“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君子服之,無心腹之疾。”早在晉代,郭璞就談到“巴蛇食象,以蚺蟒吞食鹿子。”在五代《玉堂閒話》的記載中,也有瞿塘峽中蟒蛇吞食鹿子的例證。研究表明,文獻記載中蟒蛇的長度摺合為15—30米,圍在1.2—2.4米。而近現代蟒蛇吞食家豬、山羊、小牛的記載或報道也屢屢可見。
從動物構造來看,蟒蛇的下頜骨構造特殊,吞食小象是完全可能的。與之相關,在長江三峽地區許多先秦的考古遺址中,發現許多象牙,如大溪文化遺址中就發現象牙。後來的研究也發現,唐宋時期南州、溱州還產有象牙。宋代犀牛還進入萬州。顯然,先秦時期長江上游原始森林密佈,森林中的生物群落儲存完整,原始性強,各種野生動物種類多,數量大,這為亞洲象、蟒蛇提供了足夠的生存庇護和下層食物鏈支撐。所以,古蜀先民在同大自然較量的過程中,常常被各種兇禽猛獸所威脅。《韓非子•五蠹中曾記敘,“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表明常常毒傷人類的蛇,為人所畏懼。《易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神)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對古蜀先民來說,蛇是一種令人敬畏的神秘符咒。根據《山海經》的描繪:疆良口裡叼蛇,蓐收左耳露蛇,雨師妾手中耍蛇,神於兒身纏兩蛇,洞庭怪神頭上頂蛇等等。這些描寫,在民間收藏的古蜀文化玉器中,都有生動形象的藝術再現。民間收藏不少雕刻精美的古蜀文化玉蛇。這類造型的蛇線條流暢圓潤,構圖簡練,整體形象富有立體感和強烈的動感。玉版上鐫刻的一條蛇口長利齒,口中吐信,身軀上自中脊兩側遍體覆蓋大片鱗甲,環曲蟠蜷的身體,構成神秘而莊嚴的氛圍。一個古蜀武士手握一條雙眼突出,身軀粗壯,中部向下彎折,身上有鱗,尾上卷的蛇。武士身上刻有古蜀文字。還有一條體形碩大,頗具寫實風格的玉蛇,身上飾菱形紋和鱗甲,頭頂和背部有鏤空的刀狀羽翅,可能是表意其具有飛行功能。側跪捧蛇古蜀文化玉人平頭、大耳、闊嘴,衣褲浮雕紋飾。他手中之蛇造型線條流暢圓潤,構圖簡練,整體形象富有立體感和強烈的動感。一位哲人說,每一件古代藝術作品都會生動地反映當時社會的真實面貌,對後人研究當時的社會狀況、生產生活、衣食住行具有不可忽視的借鑑作用。古蜀文化玉器中有大量的人首蛇身圓雕作品。它們同中有異,從頭頂看,有的戴冠,有的盤發,有的光頭,有的平頂。從頸部看,多呈尖角下垂,也有平邊。從耳部看,多數有紋飾,實心,耳垂部有孔。從面頰部看,多從鼻翼部向兩側延伸出弧線,用誇張的手法表現深凹的眼眶和眼睛。嘴部均表現為兩條平直的線段,強化了神靈的威嚴。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圓雕的古蜀人的脖子猶如蠶身,身軀纖長,穿著對襟鑲邊的花上衣,至腰際兩體相連,穿一件酷似現代流行的超短裙,短短裙之下,是粗碩豐滿、彎曲的蛇身。近日翻閱史書,得知最早記載女媧的,是《山海經·大荒西經》:“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慄廣之野,橫道而處。”晉代郭璞註釋:“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其腹化為此神。”戰國時候屈原在《楚辭·天問》中寫道:“女媧有體,孰制匠之?”東漢王逸註解:“女媧,人頭蛇身。”漢代王延壽的《魯靈光殿賦》也說:“伏羲鱗身,女媧蛇軀。”看來,至少從漢代起,人們就認為女媧是人首蛇身了。伏羲、女媧“人首蛇身”的形象,是先民們在沒有文字的時代,口耳相傳遺留下來的,始終讓人覺得疑惑,上古時代果真有如此傳說?民間收藏的古蜀文化伏羲、女媧玉雕,佐證了他們傳說中的形象。
古蜀文化玉石像中,左為女媧,手舉月亮,月中有桂樹和蟾蜍。右為伏羲,手舉太陽,日中有三足烏。伏羲女媧都是人首蛇身,兩尾相交,頭戴冠帽,身穿寬袖長袍,衣帶飄飄。這看起來很簡單的一幅畫,實際卻隱藏了太多的上古傳說。首先,畫中的三足烏也叫赤烏。《淮南子·精神篇》中說:“日中有踆烏”。東漢高誘註解:“踆,猶蹲也。謂三足烏。”也就是說,三足烏是蹲在太陽裡的神鳥,是太陽的象徵。而月亮的象徵,則是蟾蜍和桂樹。所以,月亮在後世被稱為“蟾宮”。其次,我們必須說一下伏羲。伏羲,名宓羲、庖犧、包犧、伏戲,《史記》寫作伏犧,尊稱羲皇。東晉王嘉在《拾遺記》中寫道:“……又見一神,蛇身人面,示禹八卦之圖,列於金版之上。蛇身人神,即羲皇也。”唐代司馬貞在《補史記·三皇本紀》中寫道:“蛇身人首,有聖德……故曰宓羲氏。”後來朝廷把伏羲與太昊、青帝等神靈合併,稱為“太昊伏羲氏”。
1942年,美國賽克勒美術館收藏了在長沙子彈庫出土、距今2300年以上戰國中晚期的帛書《創世篇》。帛書上的文字證明了伏羲、女媧源自華渚。伏羲、女媧結為夫婦,生四子。這四子被看作是超越時空的四個天神,四神相隔,轉動天地,劃分四時、日月、朝夕。劃分九州,奠定三天、四極。這篇創世記與《聖經》的創世記比較,更少神話的色彩。可見,伏羲、女媧創造天文、曆法,女媧造人以及創立人倫秩序,他們是人祖,不是造物主。早在四五千年前,古蜀國的能工巧匠們,以高超的技藝、極大的耐心和毅力,雕琢為成組、成套精美絕倫的蛇身人面玉石器,說明古蜀國已經擁有一定規模的玉石器加工作坊,玉石器廣泛用於祭神祇、拜天地。更揭示了古蜀文化玉石器蛇身人面,具有濃厚宗教祭祀色彩的禮儀用品,是奉獻給神靈的禮器。
古蜀文化蛇型玉石禮器工藝精湛,種類繁多,足以證明古蜀先民喜蛇、崇蛇。並且已經形成把蛇作為祭祀物的制度。據摩爾根《古代社會》中的記載,在美洲印第安人裡面,有 9 個部落中有蛇氏族,有的甚至以響尾蛇作為氏族的圖騰。在澳洲的華倫姆格人,要定期舉行一種蛇圖騰崇拜的儀式。參加這種儀式的人,用各種顏料塗滿全身,打扮成蛇的樣子,模仿蛇的活動姿態,扭動身體,且歌且舞,歌唱蛇的歷史和威力,以祈求蛇神賜福保佑。蛇圖騰崇拜在我國原始社會中也同樣存在。 《山海經》裡有“共工氏蛇身朱發”之說。在《山海經》諸多有關蛇的記載中,較為常見的有三種模式:手操雙蛇之人,群蛇衍生之地,招致水旱之怪。作為一種同水有著密切關係的生物,蛇往往會逐水而居,甚至有著能夠感知地下水位變化的能力。《山海經》中所載的蛇的出現,同水旱的關係,或許正是人們對於日常生活的一種觀測結果。在個別地方,蛇本身就是掌管水的神祗。在洪水氾濫的古蜀國時代,人們深患洪水之災,蛇則稱為洪水、雨水的象徵,進而成為所謂的神。同時,我們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待蛇之所以受到古蜀先民崇拜的原因。 研究認為,,蛇象徵色情、性慾及性子等。據說人體的健康及兩性的自然相吸引,都是蛇的作用所致。創世紀中的“蛇”字,本義為“舌的主的主宰”,意即意識裡的“色心”及色心的表現。盤蛇所圍成的圓圈,代表女性生殖器,恰如圓環或橢圓之象徵玄牝,同時也象徵兩性交媾。據《路史·後紀一》注引《寶櫝記》:“帝女遊於華胥之淵,感蛇而孕,十三年成庖犧”之說,而多產的蛇,也是上古人類出於生存繁殖的需要而膜拜嚮往之物。四五千年前的古蜀國境內有很多森林、沼澤,生活著各種各樣的蛇類。
這些蛇類中有很多是無毒的,而那些毒蛇往往有致命的劇毒,即使在今天如果救助不及時,也可能造成很多災難和事故,甚至置人於死地。但是,危險並不一定完全導致憎惡。當生存成為困難,對神力的崇拜和對自然的求助,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個選擇。古蜀社會,女性的社會地位主要來自於生育能力。蛇是卵生動物。
蛇的生存能力、適應能力以及繁殖能力,得到了古蜀先民的重視和崇拜,被看作守護神、保佑豐收的神、母性神、幫助新生和繁殖的神、冥界的神,以及象徵權力的神。這些神的職能貫穿在古蜀先民的繁衍、生存、安全和死亡的全過程。而女媧的蛇身就有了這方面的聯想和寄託。為什麼古蜀文化玉石伏羲、女媧,都是人首蛇身?我們知道,古埃及的獅身人面像,底下是獅身,上面是人首。因為,思維、理性是人性的一種表現。“人首”實際上代表著人的理性層面。而蛇身代表本能的層面,代表人還沒有脫離動物性的一面。由此,古蜀文化玉石伏羲、女媧是人首蛇身,非常生動有趣地表現了人的兩面性,人既有人性的一面,也有動物性的一面。因為伏羲是神和女人交合後所生的神人。所以,伏羲也能緣天梯建木以登天。
《山海經·海內經》記述:“南海之內,黑水、青水之間,有木名曰建木,大皞爰過。”這裡所說的“建木”,是眾神用來登天專用的。所以“建木在都廣,眾帝所自上下。日中無景,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而“大皞爰過”,說的就是始祖伏羲,也能像神一樣,攀緣建木,上下往返於天地與神人之間。”《太平御覽》卷九引《王子年拾遺記》說:伏羲“坐於方壇之上,聽八風之氣,乃畫八卦。” 有學者認為,八卦反映了上古先民對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現象的最初認識,上古的文字、占卜和許多文化源流,都和八卦有一定的聯絡。所以,伏羲“畫八卦”,實際上是說伏羲時的父系農耕文化,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我們是否可以這樣大膽推測,古蜀國的每一個統治者會將自己的王位和神聯絡在一起,對外宣稱自己是神的化身或神的兒子,並要求庶民對其崇拜和絕對服從。因為統治者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所以,統治者必須尋找一種強大的事物來象徵自己的權力,它既能威懾和殺傷敵對勢力,又能保護王位,還能給王位賦予神聖性和權威性,因而,選擇蛇來扮演這一角色。
三,玉石蛇群體揭示古蜀國巫政結合的時代特徵
古蜀人在開闢自然、掙扎生存的過程中, 常常被各種兇禽猛獸所威脅。盛行於蜀地的“巨蛇”,以其迅捷的速度、巨大的力量和齒間的劇毒,對於古蜀人來說,是一種不可戰勝的神秘存在。《山海經·海外西經》中記載:“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堡山,群巫所從上下也”。或許這些巫師是藉助人們對蛇的崇拜和畏懼,操蛇、玩蛇從而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而蛇也就成為“神”的助手,在祭祀活動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1)玉石蛇群反映了禮天、禮地的社會需求。《山海經•海外西經》曰:“開明西有鳳皇、鸞鳥、皆戴蛇、踐蛇、膺有赤蛇。” 說明蛇在古蜀國的祭祀活動中,可能起著重要的作用。當時的巫師藉助人們對蛇的崇拜與畏懼,操蛇、玩蛇,於是蛇便成為巫師的工具,以達到震撼和掌控人心的效果。成都金沙遺址石蛇出土時有石蛇和石人搬出。說明石蛇可能是古蜀國巫術活動中的重要物品,在宗教祭祀活動中起著較為重要的作用。處於巫政結合,產生特權階級時代的古蜀先民,對玉非常鍾愛,以玉載禮,寄玉器以人文精神。古蜀文化蛇玉石器群,既是祭祀禮器,又是精美的藝術品。因為先民們認為,只有美的器物,才是可以用來與神交流。說明古蜀國,時代的禮儀玉器,既是宗教活動的道具、權力和地位的標誌,又是社會觀念的載體,發揮著重要的社會作用。
例如,一個玉立人拱手握蛇,面部威嚴森然,雕琢古樸簡練,晶瑩可愛。用於祭祀的玉蛇,造型樸實,比例端正,雕刻有繁光的圖案裝飾,通體磨光,晶瑩透體。最富有神秘色彩的還是玉立人腳下的玉琮上的浮雕蛇紋飾,其中伏羲形象最有代表性:圓眼、寬鼻、闊嘴,牙齒外露,聳著肩,雙手叉腰,尾巴飽滿圓潤。
如同一位四川學者所說,古蜀文化玉石蛇群,無不出自於古蜀國時代各類專門手工業勞動者之手,扮演著與文明發展息息相關的禮器的角色。這些具有象徵意義的器物,反映了古蜀國用玉石器物禮天、禮地的社會需求,凝聚了農業、手工業生產者對自己雕琢的藝術品所賦予的信念和情感。所以,古蜀文化玉石蛇群代表著古蜀先民的意識形態,象徵著神、權、威、勢。
另一個四川學者分析認為,古蜀王國要獲得玉料,不排除主要渠道包括就地開採、貢納、貿易以及掠奪。製作玉器需要付出包括治玉裝置,技術訓練,組織管理,指揮系統,食物供應,倉儲保管等在內的人力、財力、物力和組織等方面的代價。能夠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來佔有並享用這些貴重物品的,除了古蜀國核心統治者集團而外,沒有任何個人和社會集團能夠做到。而所有這些物質成果連同蘊涵其中的全部精神成果,都被古蜀國的上層統治者們攫取,佔有。這表明,這些手工業作坊已經成為古蜀國的顯貴們直接控制的生產領域。
(2)操蛇者的冠式、服飾折射古蜀國生產力和等級觀念。古蜀文化玉石蛇群在雕刻藝術上,具有連續、成組的人物和故事情節的圖案,以表達其豐富而連貫的精神世界,包括政治觀念、意識形態以及價值觀和世界觀等。據目前掌握的實物表明,古蜀文化玉石操蛇者有近 10 種形制,各式之間存在著冠式、髮式和服飾上的若干區別。
首先分析冠式、髮型。古蜀文化玉石操蛇者臉譜基本一致,既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老少,眼睛誇張,具有神秘和嚴肅的神情。從這一特徵可知,操蛇者主要是為宗教活動服務,能夠顯示身份、等級的,就只有髮式和冠帽了。
除了大立人的花狀王冠,還有戴象冠、蛇冠、龍冠、平頂帽,編髮盤,束髮插筍者。古蜀國的國王既有王者之風,又有主神之儀,是主持祭祀的祭司。民間收藏的一幅古蜀文化玉版畫上,一位粗眉大眼,身著燕尾長袍,手握活體蛇,赤腳站在方座之上的立人,估計是集古蜀王國的政治、宗教於一身的一國之君,又是群巫之長。他頭上的“花狀高冠”,遠遠望去,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一般。冠中部雕刻一輪散發著光熱的太陽,照射著旁邊無數彷彿在天空中飛翔的翅膀。另一個玉石操蛇者腦後是從左上斜向右下的飾物。編髮盤繞頭頂的玉石草蛇 者,很像戴了一圈麻花狀的帽箍,耳廓比較渾圓,上面有 3 個穿孔,與絕大多數 頭像耳垂只穿一孔者大不相同。象冠玉石操蛇者頭髮束於冠內,整體上象徵大象的頭部。帽頂中間。高聳的 蜷曲象鼻,左右兩邊斜出的是聳得一般高的寬闊象耳;帽體左右側鼓出象眼,從側面看就是一副向前昂伸的象頭。其次分析服飾。服飾作為禮節的一部分,受到古蜀先民的重視,不同等級的 人有不同的服飾,依規穿戴,不得造次。文獻記載,春秋時期的齊景公縱酒,醉 而解衣冠,晏子就批評他失禮。《左傳》也說,“良夫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釋劍而食,太子使人數以三罪殺之”。可見衣冠之重要。
民間收藏者有大量的古蜀文化玉珠以及玉手鍊、玉項鍊、玉手鐲。玉石操蛇者也都穿有耳孔,手腕也似佩有 飾物 。可見,古蜀先民不僅相當講究服飾,而且形成一套自己的服飾體系。對照文獻記載,可見古蜀文化玉石操蛇者的服飾,與《蜀王本紀》所記載的蜀人“椎結左側”完全一致。服飾史上,“衽”指的就是衣襟,左側也就是說開口是朝左的。
四五千年前,擔任著整個古蜀國軍政、祭祀、祈禱的神聖職責,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古蜀文化玉立人,穿著衣襟前後均飾異形龍紋,雍容華貴的王服,雙手前伸,圍抱活體小龍。古代文獻記載用龍紋做衣裳的裝飾紋樣,最早見於《尚書·益稷》篇,即帝舜訓示夏禹用日、月、星辰、山、龍、華蟲、藻、火、粉米、宗彝、黼、黻等 12 種,象徵王權和帝德的紋樣做禮服。古蜀文化操蛇立人像,細腰修身,頭戴皇冠,身穿三件套組成的龍紋禮衣,其服裝的整體配套和紋飾、裁製結構,都雕塑得清清楚楚。禮衣都是用極勻稱遒勁的線條勾勒,細膩生動而富有裝飾性。
古蜀文化玉石人首蛇身,寬眼高鼻,臉部被刻畫得十分陽剛。它們與眾不同的是有十分明顯的女性特徵:豐乳纖腰,手臂圓潤,胸部較寬,乳頭突出,全身僅穿一條剛到大腿的超短裙,裙腰有蝴蝶結。裙上有飄逸的柳葉狀飄帶。它們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穿上絲綢的人群。雕琢這批人首蛇身的古蜀先民,似乎廣泛聽取了刺繡和織錦工匠的意見,才讓這些操蛇者的服飾紋路如此清晰生動。古蜀文化玉石操蛇者的服飾有左衽長袍、對襟長袍、右衽長袖短衣、犢鼻褲等,各不相同。冠式上,有花狀齒形高冠、平頂冠、雙角盔形冠等區別。儀式上, 有椎結、辮髮、光頭等區別。不論從人類學還是從中國古代文獻對古代民族的識 從標準來看,衣、冠、髮飾,都是區分族群的最重要的標誌。
就其衣、冠、髮式 而言,古蜀文化玉石操蛇者群像,明顯地表現了各級臣僚資源的佔有模式,以及不同族類的集合。
(3) 傳遞出古蜀國的統治體系及其機制。古蜀國從距今 5000 年到 2800 年,延續了 2000 多年。空間上的連續性和時間上的穩定性,無可置疑地表明:三星堆遺址作為蜀國之都,是最高權力中心之所在。近幾年,三星堆一帶又發現了許多建築遺蹟,最大的一處建築面積達 200 多平方米。這樣的建築可能是一種禮制性質建築,而非一般的住處。這種貴族社會的禮制性建築根據後世的推測,可能是祭祀祖先的地方,也可能是祭祀神靈和頒佈政令,舉行重要典禮的處所。
我們由此想到,與蛇有關的古蜀文化玉器中,往往有鳥、鷹、魚、龍、虎、雞、牛、羊等圖案一同出現。是否可以理解為,它們是前來參加祭祀活動的各個氏族部落的標誌之物呢?各種標誌之物的彙集,表明這些族群參加了古蜀國權力階層的集會,共同構成了古蜀國龐大的統治集團核心。因為,中國古代文獻中的太廟、明堂與太室,等同於民族學或考古學上的大房子,凡朝覲、祭祖、慶賞、選士、養老、教學等大典都在明堂舉行。如果這種推斷成立,那麼,可見當時的祭祀已發展為神權與王權的專利,擔任祭祀職責的少數人已經形成為特權階層,成為凌駕於社會之上並控制社會的權貴。大量形態極為奇特怪異的古蜀文化玉石蛇群表明,古蜀國眾多的原始信仰觀念,原始崇拜,成為決定人們關係和行為的精神統治力量,並用各種祭祀神器和祭祀儀式使之穩固下來,形成較為完整的原始宗教體系。表明古蜀文明是有著獨立起源、脈絡清晰、高度發達的區域性文明。
結束語
古蜀文化玉石蛇群數量之大、製作之精、內涵之豐富,表明古蜀先民對祭祀之 重視,場面之隆重、規格之高、地位之重要、影響之強烈,為上古時代器物中所 罕見。它們構成了古蜀文化所具有的注重造型藝術、吸收多元文化、強化精神觀 念等方面的重要特徵。古蜀文化玉石蛇群在古蜀國祭祀活動中的大量使用,早於在中原地區以及其他地區 1000 餘年。毫無疑問,漢代伏羲、女媧的形象,很有可能是受到古蜀文化影響的結果。從蛇文化因素的孕育、起源到發展,可見古蜀文明是獨立起源、獨立發展、獨具特色、璀璨多姿的一朵奇葩。證明了“巴蜀文化獨立發展說”,古蜀文化“自成一系說”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