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青木川，就唸念在懷，一直想來。腳踏陝甘川，雞鳴響三省，土匪、搶劫、煙館、妓女。魏輔堂，一個土匪頭子，修水利、興教育，52年被槍斃，87年又平反，撲朔迷離、山重水複，這是一個最有味道，最有故事的傳奇古鎮。
早晨從城固出發，沿高速公路幾乎跑到四川廣元，跨過漢江、嘉陵江，從一個叫做朝天的地方，鑽入山溝，溯水而上，穿行在鄉村小道上，窮盡了一條又一條的山川溝岔，用時三個半小時才到達這個小鎮。
青木川屬於陝西省寧強縣，之前叫寧羌縣。沒有細緻去研究，但我相信這個地方曾經是羌人居住的所在，說不定還是三星堆羌文化的先祖。陝西的地盤，四川的靈魂。滿地的四川話，滿大街的川菜館和空氣中漂浮的麻辣味兒，只有招牌上寫著陝西省寧強縣青木川鎮，才能證明這裡屬於陝西管轄。民國甚至更遠時期，這裡是四川通往陝甘的商業通道，靠著馬幫的馱運，往返於大西南和大西北。青木川介於陝甘川三省交界處一條窄窄的川穀中，一條小河流淌在中間。概因為山高皇帝遠，這裡便成了一個商人歇腳和打尖的地方，聚落成群，形成市鎮，雞鳴三省，通衢秦蜀。
本地一個村莊，魏姓居多，名曰魏家莊。民國年間，一個性格暴烈、好狠鬥勇的魏輔堂，就在這片土地上開始了他的傳奇故事。他組織民團搶劫商幫，殺富濟貧、打家劫舍，成為當地的土皇帝。而他骨子裡卻是孔孟之道，修水利、興教育。設妓院，開煙館，但不允許本地人進入。也因為這些，在本地還有一個好的口碑。一條依河而建的街道，被他規劃的井井有條，有學校，有商鋪，有妓院，有煙館，豐富而繁榮。而當今除了售賣核桃饃外，還是核桃饃。
魏輔堂的宅院，建在山根下，面對著小河和街市。一部分是他的私人宅院，一部分是團練兵丁的住所。兩進院的住宅，也是雕樑畫棟，柱子上掛滿了楹聯，雖然粗鄙了一些，但在這樣的山溝溝裡，也實屬難得了。屋子裡的傢俱、瓷器、生活用品，似乎都是外地運進來的，顯得很有檔次。還有一輛獨特牌老爺車，據說是當年魏輔堂從成都買下來，拆解後運回來的。他娶了好幾房妻子姨太，生了幾何子嗣我不得而知，據說他的兒子現在還活著。民團住所，明顯是後建的西式建築，房間裡辦公桌、沙發一應俱全。大刀，長矛，步槍、機槍、迫擊炮，從冷兵器到當時的槍炮子彈，應有盡有，琳琅滿目。一挺重機槍，架在房舍的高處，對著進入魏家宅院的大路。實際上這個宅院，就是當時的“政府”所在地。
那條供商人們歇息打尖的街道，也就不過一華里多點，在任何一箇中原鎮子上來講，都不算啥，但在那麼偏遠山區，卻是很大的奇蹟。有時候突然想，是不是政府不管的地方，經濟會發展的更好些？我們是不是過分低估了民眾的自治能力了？在中國古代，每每改換朝代，都會搞什麼休養生息，而且效果還挺好。外國的老恩，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裡，也講過一些民眾自治的理論。有些跑偏了，說無政府主義好，可不是個好現象。自古以來，還有一個不成理論的說法，那就是三不管的地方，大多被稱作“金三角”。為什麼用“金”字來描述呢？青木川是民國時期的例子，緬甸撣幫的金三角是現實的例子。這些都是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可以肯定的是金三角出土匪，種毒品是大機率的事實。不知道這個現象有沒有人做專門的理論研究，我覺得夠個博士後的題目。
參觀只用了兩個半小時，隨意吃了一口具有陝西風味兒的麵食，便急匆匆往回趕。我們選擇了一條常規的路線回家，依舊在山谷裡曲裡拐彎來回穿行，路旁到處是雨季的塌方和泥石流，回到城固時已經是晚上的六點半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跑了460公里耗時七個多小時，屁股都坐疼了。我要感謝何衛紅的兄弟，一路的辛苦，安全地帶我們釋放了心中的那個念想。都說是旅遊景點不去想去，去了又後悔，我覺得青木川還是觸發了我的一些幽思，也算是不錯的收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