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為中國核事業奔走一生的“中國核潛艇之父”彭士祿退休了,在從事核動力潛艇研究的40多年裡,他一直以雷利果斷的行事風格著稱,因此,熟悉彭士祿的人都親切的稱呼他為“彭大膽”。
但退休之後,彭士祿卻在孫女彭瑤的“監管”下從“彭大膽”變成了“彭小膽”。
她與爺爺簽訂了“回家合同”,規定如果爺爺能在下午五點半之前回家,就獎勵他喝一瓶啤酒,沒辦法,愛酒如命又因出差不能準時回家的彭士祿,就只能揹著孫女偷偷喝幾口啤酒了。
出生革命之家,肩負光榮使命
1925年農曆11月18日,彭士祿出生於廣東省汕尾市海豐縣城橋東社的一個革命家庭,父親是被毛澤東稱為“農民運動大王”的中央農委書記彭湃,母親蔡素屏是當地的婦女解放協會主任,二人都是為中國革命做出極大貢獻和犧牲的民族英雄。
1928年9月21日,彭士祿的母親蔡素屏在海豐第三次農民起義中壯烈犧牲,犧牲時年僅31歲,年僅三歲的彭士祿自此便失去了母親,開始在當地百姓的掩護下,東躲西藏的過日子。
次年,父親彭湃也在上海英勇就義,為了“趕盡殺絕”,彭士祿也成了國民黨反動派的通緝物件。
很快,彭士祿的行蹤就被叛徒出賣,無奈之下,彭士祿的乾媽只能帶著年幼的彭士祿連夜出逃,很多年以後,彭士祿都對那個夜晚記憶猶新。
為了躲避追捕,在那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乾媽揹著他拼了命地跑,那時,年幼的彭士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四下無人的荒野,一股恐懼感席捲而來,又冷又怕的彭士祿在乾媽的背上大聲哭了起來,最終,彭士祿和乾媽還是被敵人抓進了監獄。
為了保護烈士子女,彭士祿的乾媽咬緊牙關,即使是面對酷刑,她也一口咬定彭士祿不是彭湃的兒子,因此,她在獄中受盡苦楚。
而此時的彭士祿也不好過,年僅8歲的他在獄中睡麻袋、吃沙子、身上還爬滿了蝨子,更可怕的是,敵人對年幼的彭士祿動用重刑,動不動就對他拳打腳踢,轉到廣州感化院監獄時,他甚至得上了重病,全身都不能動彈,一度病危。
在獄中待了兩年多,還是沒人承認彭士祿是彭湃的兒子,彭士祿被放了出來,但一個舉目無親的小孩要怎樣在諾大的廣州城中生活下去呢?無奈,彭士祿只能上街乞討,當起了“小乞丐”。
1940年,彭士祿輾轉來到了延安。為了掩護他的真實身份,彭士祿曾先後在20多戶人家生活,從小便失去父母的彭士祿在這些家庭中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多年後,彭士祿在自傳中這樣回憶這段經歷:“幾十位母親給我的愛撫,感染了我熱愛百姓的本能。父母親把家產無私分配給了農民,直至不惜生命,給了我要為人民、為祖國奉獻一切的熱血。”也是從那時起,彭士祿樹立起了與祖國共進退的堅定決心。
刻苦學習,他立志報效祖國
到了延安之後,彭士祿雖然結束了東躲西藏、寄人籬下的日子,但當時的延安物資也極其匱乏,條件也十分艱苦。
當時他與一群紅軍子女被送到青年幹部學院學習,在那裡,彭士祿如飢似渴地學習知識,課餘時間,他還跟戰士們一起開荒種地、挖窯洞、做草鞋,畢業時,表現出色的彭士祿被評為了學校的模範生。
1942年,延安中央醫院人員告急,急需大量人手去到一線協助醫療救援。
聽到這個訊息的彭士祿二話不說,第一時間報了名,他說自己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現在有機會能夠回報社會,他一定要衝在最前面。
彭士祿清楚地知道,要想改變中國貧窮落後的現狀,就得從蘇聯學習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
時間一長,他便因疲勞過度患上了肺結核,經常咳嗽吐血。因為無法正常工作,組織上決定將他送到延安自然科學院深造。
在延安自然科學院深造期間,彭士祿表現出色,並且經人介紹加入了共產黨,正式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
成為黨員的那一天,彭士祿暗下決心,一定要繼承父母的遺志,為黨和人民奉獻自己。
建國後,彭士祿被派到哈爾濱工業大學繼續學習,兩年之後,他又憑藉自己的努力考取了留學蘇聯的資格。
彭士祿清楚地知道,要想改變中國貧窮落後的現狀,就得從蘇聯學習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
於是,在那段時間裡,彭士祿經常廢寢忘食地學習,每晚都學習到凌晨12點才肯回寢室休息。
很多年後,彭士祿都清楚地記得,當時蘇聯教授每教授一節課,中方都要多支付80盧布的報酬,而這對剛剛誕生的新中國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1956年的一天,正在學校學習的彭士祿突然接到了中國駐蘇大使館的通知,隨後,他火速趕往大使館,而此時的大使館內,國防部副部長陳賡大將已等候他多時。
“中央已決定選一批留學生改行學習原子能核動力專業,你願意改行嗎?”陳賡問道。“只要祖國需要,我當然願意。”彭士祿的回答鏗鏘有力,自此,他便開始學習有關核動力的知識。
1958年4月,彭士祿結束了6年的留學之旅,帶著先進的知識和滿腔的抱負回到了祖國。
學成報國,他帶領中國創造奇蹟
回國之後,彭士祿被分配到了二機部原子能研究所當研究員。一開始,研究所裡的主要工作都是由蘇聯專家帶領完成的,但幾年後,中蘇關係破裂,蘇聯專家也紛紛回國,所裡只剩下幾十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對於原子能核動力,他們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1954年,當時的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來到中國參加國慶慶典,毛澤東對赫魯曉夫提出了向蘇聯學習原子能的想法,而赫魯曉夫則以搞原子武器太費錢,中國沒有雄厚的經濟實力為理由拒絕了毛澤東。
1958年,面對美蘇的核威脅,在國內經濟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中央還是決定集中力量研製兩彈一星以及核潛艇工程,毛澤東更是做出了“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的指示。
當時國內懂核動力的人非常少,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彭士祿作為國內為數不多的核動力專家,自然就扛上了研究核潛艇的重任。
剛一上任,彭士祿就傻了眼,每個月僅8元的研究經費和一群沒學過核動力的員工成為了他當時面臨的主要難題。
經費的問題還好解決,一群人省吃儉用也可以勉強維持,但是員工們個個都對核動力一無所知的問題,著實讓彭士祿犯了難。
無奈之下,彭士祿只能手把手教導員工學習有關核動力的知識,一開始,彭士祿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給員工們講課。
在他的悉心教導下,大家都對核動力有了初步的認識,為了瞭解更多知識,彭士祿帶著大家苦學英語,日夜鑽研全英文的資料。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彭士祿的帶領下,研究所設計出了一套完備的核潛艇方案。
而此時,國內的“兩彈”已經接連發射成功,大批原本研究核潛艇的專家也回到了所內,所裡一下子擁有了大量中國最頂尖的核潛艇專家。
1965年,中國第一個核潛艇工程正式啟動,彭士祿帶著幾百號專家來到了四川青衣江畔的深山裡,也是在那裡,他們建立起了中國第一座潛艇核動力陸上模式堆試驗基地,也創造了一個屬於中國的核潛艇神話。
在核潛艇除錯期間,彭士祿一心撲在實驗室,經常顧不上吃飯,時間長了,便得了胃病,接著又發展成了胃穿孔。
胃穿孔發作時,疼痛異常,彭士祿的胃裡像安了一個絞肉機一樣疼,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上不斷地滾落,周圍人都讓他趕緊去醫院治病,但彭士祿就是捨不得離開實驗室。
病情拖到後來,彭士祿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同時,劇烈的疼痛也讓他無法正常行走,研究所裡經常可以看見他拖著身體前行的虛弱背影。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用直升機將醫生帶到研究所給他進行手術,手術中醫生髮現,彭士祿的胃早已千瘡百孔,為了他的健康著想,醫生只能將他胃部的四分之三切除。
做完手術之後,大家勸他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再上班,但彭士祿堅持帶病上班,那時正值核潛艇的初期研究階段,需要大量的資料支援,為了獲得更多、更精準的資料,彭士祿都是親自上陣計算資料。
1970年8月28日,核潛艇主機滿功率實驗成功,為了這一刻,整個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整整努力了五年,而作為核潛艇總工程師的彭士祿為核潛艇更是幾乎付出了一切。
就在眾人歡呼雀躍之時,彭士祿卻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在這次試驗之前,他已經整整五天五夜沒有閤眼了,看到核潛艇終於研究成功,他才安心的在桌上睡著了,這也是他從事核潛艇研究以來,睡得最香的一覺。
核潛艇研究成功以後,眾人都勸年事已高的彭士祿回家頤養天年,但他自己卻閒不住,心裡常常惦記著所裡的事,家人一個不注意就溜到所裡去,一待,就得待到天黑才肯回家。
這個在外受萬人敬仰的工程師,在家裡卻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他曾稱自己在家中地位最低,排行老六,老婆最大,女兒第二,孫女第三保姆第四,女婿第五。
也正是因為他“低微”的家庭地位,所以就連他的小孫女都會對他進行“監管”,不許他熬夜喝酒。
2021年3月22日,彭士祿因病救治無效在京逝世,享年96歲。昏迷之際,中核集團領導前去探望並在他耳邊輕聲彙報核工業的最新發展情況,彭士祿的眼睛微微睜開了,眾人不禁淚目,在生死彌留之際,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仍舊是祖國的核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