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家是大戶
寨上村是曹縣一個自然村,歸另外一個大村許莊村管,屬於古營集鎮轄區,村裡最大的官是村副主任,叫張順昌,算是寨上自然村的村代表,村裡有啥事都去找他,40歲的年紀,帶個虎皮帽子整天在各家各戶轉悠,喝點小酒,喜歡在大街上唱著戲曲,有時還會喝暈了罵個大街,說個髒話,最喜歡用的詞就是:“我說,我說。。”,然後停頓幾下,“嗯?嗯!”,經常突然打了個飽嗝,噎住了,“喝點小酒啊,繼續繼續”,然後大家就知道是村副主任要講話了。
張順昌的旁門堂叔張延堂就是家康媳婦的父親,人稱“張大個子”,人高一米九,身穿長袍棉大氅,雖有幾個補丁,但是因為顏色都是一個灰白色的,倒是不顯得多破,張家人多,分四門人,張順昌是掌門,弟兄三個,都是國民黨抓壯丁當兵後逃跑,因為戰亂,無法生活,主動跑到解放軍陣營要求當兵,目的是有口飯吃,餓不著,家裡大人也養不起。張順學是二門,父母親死的早,只有自己一人當家,娶媳婦王氏,附近村潘莊的,還有一個比他年齡小的堂叔,叫張延省,個頭不到160,父親生病在床,母親過世了,娶媳婦田氏。張延堂是三門,下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大兒子張景順,個高一米八五,虎背熊腰,濃眉大眼,抓起來一個小孩子可以往上丟擲去2米多,再接住,安然無恙,小孩子們喜歡跟他玩耍,當兵出身,下有一兒一女,因為武功好,外號“大師兄”,二兒子叫張順延,也是當兵出身,因為中槍,身體不能幹苦力活,輕拿輕放和生產還可以,說話幽默逗人有特色,經常喜歡人堆里拉呱,外號“張二侃”,三兒子張靜,也是順字輩,因為是老么,嬌的有點多,取名靜字一個,是老頭的心頭肉,機靈聰明,很會猜謎和耍酒詞,論喝酒,一般他能用半斤抵你的八兩,號稱“酒半仙”。如此三兄弟,在寨上村可是虎虎生威,張延堂可以仰著臉揹著手走路,人人見了也不敢得罪他,他還有個關鍵是有學問,上過高小畢業,經常給附近鄰居寫對聯和寫信等,一般為人仗義,也算村內“大秀才”,受人尊敬。有人介紹他時就說,那個“大個子張秀才”就是說他,他也感覺挺驕傲,“秀才”這稱呼多有面子,何況他家還是村裡大戶人家,生了三個姑娘,大姑娘長得身材好,裹小腳,綾羅綢緞都會織,孩子老人的衣服都是她做出來的,出嫁到附近縣的一個鎮的代莊,丈夫外號“窯把式”,長期到山西、山西、山東、河南等地燒窯,掙錢不少,可是戰爭10多年,蓋房的少了,窯自然燒的少,生三個女兒兩個兒子,生活度日逐漸靠存款,又好酒好友,日漸貧困。三姑娘,長得靈氣大方,口才伶俐,嫁給附近一個縣的袁莊村委會的一名村會計,三姑娘去了不到一年,就當上了村婦女主任,夫妻二人也算有權有官位,張大秀才感到臉上特別有光。唯獨二姑娘是家中寶,伺候父母,特別有耐心,口中甜甜的喊著:“大大,大大”,一邊給張“秀才”敲腿捶背,小時候讓張“秀才”揹著走,下河游泳跟著去,膽大有名,張秀才要教給她學習認字,她不幹,說自己笨學不會,張“秀才”婆姨故意給他說“女孩學認字沒用”,但是教給二姑娘學會了抽菸,裹腳也堅持不下去,沒有大姐一樣的三寸金蓮,也沒有三姑娘喜歡學習認識字,倒是吸菸學會了不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打聽的人,並不看好她,沒有人給她提親。
忽然一日,王路口村一個王媒婆打聽過來,碰到張秀才,問:“請問你是張延堂先生不?”。
張秀才看見媒婆頭戴媒婆眉夾,身穿純藍色帶花棉襖,手中掐著香菸,腳蹬棉底靴,乾淨利落,能說會道,見面就施禮,兩腿下蹲,左手壓著右手靠右放在右腿衣裳妗子,下顎微微低下來,正在點頭問好,還尊稱自己為“先生”,趕緊站起來說道:“夫人可有事?”。
王媒婆說:“受人所託,有人相中了二姑娘,不知道您老是否願意?”。
張秀才心想,正愁沒有媒人給二姑娘說媒,現在有人主動來提親,甚是高興,馬上接上說,“請夫人近裡面一絮”。
媒人款款走進堂屋,見高屋脊,混磚瓦房,室內正堂有八仙桌和神位擺放,香案、燒香瓷罐一應俱全,三顆高香正在冒著縷縷青煙,在室內嫋嫋環繞,香氣四溢。八仙桌兩旁,各自有又一把太師椅,張秀才已經落座,伸手邀請說:”夫人請坐”。
王媒婆正襟危坐在太師椅內三分之一處,身體僵硬,挺直身,不敢隨意,張秀才隨手拿起來花瓷茶壺,上印“五女拜壽圖”,藍紅圖樣,漿白色瓷底,把手和壺蓋都是書香門第的文物式樣,越發感覺,受尊若寵,心中唸叨“好好”,等待張秀才說話。
張“秀才”說:“孩他娘,過來聽聽吧”,這時,王媒婆才看見裡間走出來一位婦人,50歲年齡,樸素大方,上前施禮到:“夫人可好?”,王媒婆趕緊站起來,雖說當了媒婆,也是沒有學過禮節,不免有些倉促地說:“夫人可好?”,心裡說,我不會說,還不會學話?見“孩他娘也在張“秀才”身邊太師椅坐下來,王媒婆心理才平靜下來,不敢再多說,等著回話便是。
這時候,二姑娘也從裡間出來,見是媒婆在,突然要聽說話,要坐在她娘身邊,二姑娘穿著一個打補丁的花紅棉布襖,紅布已經不太顯色,但還算能看出點顏色,補丁是藍白色,在右邊肩膀頭子上,基本把肩膀頭蓋住一半,但是很乾淨,腳上穿一雙老式樣的不分左右腳的棉鞋,也是灰白色,不像是自己新買的,好像是老人剩下的,下身穿的有點單薄藍色棉布褲子,大開腰樣式,需要一根用棉繩捆住上半部系在腰上,不過她的身高合適,一身破衣服穿在她身上竟然有種古樸美,雙眼皮,大眼睛,臉蛋紅撲撲的,也許是凍的,頭上扎著兩個下垂的辮子,自然的搭後面,一跑起來左右搖擺,辮子上一個紅色的髮卡,晃動著一雙見人就笑的大眼睛。
她娘說“聽聽也好,秀英,你坐在我身邊”,人家女兒竟然有名字,名字叫張秀英,家裡雖然也是窮人家,但是弟兄姐妹多,自然包種的土地多,收入稍微比一般農戶好些,平時吃上白麵,炸油條、吃幾燉肉,吸上菸葉倒是常事,養的自然溼潤些,臉色好看。
王媒婆見後,甚是擔心家康家能否接得住,怕是張家不同意自家姑娘去吃苦,但是既然當了媒婆,又收了銀元,自然要誇大一點說,成了婚事才能獲得另外男方的饋贈禮物,想好之後,大膽說:“哎吆,姑娘真是有福氣啊,我這次給你介紹的可是沒有任何負擔,吃不愁穿不愁,勤勞肯幹,人品又好,在莊戶頭上算是老手,精明能幹,做生意做買賣一等一,他打的燒餅香脆可口,遠近聞名”,老婦人聽說,隨口說“那感情好啊(意思是挺好),不少麻煩您多辛苦保媒啊”,王媒婆見狀,回覆說:“請好吧,夫人,我說的媒,基本上說一個成一個,咱不給人家胡咧咧,保準,讓三姑娘相中了”,張秀英問道:“也沒有見過長啥樣子,誰知道好不好”。媒婆說:“姑娘啊,咱這裡有規矩,不結婚不能見啊”,姑娘有點發愁,說:“那要是瞎子瘸子,我是不願意”,臉色耷拉下來,用手掐著衣服釦子,使勁拽了一下,好歹是釦子不是現在塑膠扣,也是棉布麻線縫製在衣服上,很難扣掉,抓一下自然彈起來,沒有掉落。王媒婆趕緊說:“姑娘放心,我說的都是實情,保證眼不瞎、耳不聾、腿不瘸,完好大丈夫”,一聽說這,姑娘起身走到裡屋裡去了,就聽聲音傳來,“讓爹孃當家做主吧”,張“秀才”和夫人聽完,也哈哈哈哈的笑出了聲,臨走,張夫人送給媒婆一塊銀元,媒婆再三說:“請好吧您”。然後喜形於色,忙不迭的保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