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孩子,太陽很高就已經散學了。幾個大一點的孩子揹著糞筐,小一點的挎著竹筐,一群夥伴又去砍草、挖野菜了。個最高,年齡最長的是擁軍,她是愛民的姐姐。
擁軍的爹孃盼兒子,一連生了五個丫頭,被村人戲稱“五朵金花”,擁軍是老大,很早就不念書了。老五剛剛會跑。這一回好呀!他們家終於盼來了小子,擁軍娘特別爭氣地一下子生了一對“帶把的”,不僅可以堵堵村人的嘴,而且也得到了擁軍父親前所未有的笑臉和照顧。
生產隊裡按人口分D瓜乾子,一口人S兩,雖然孩子剛剛來到人世間,但是全家人因此可以多分一點兒KL,真是天大的喜事!
那天下午,即將臨盆的擁軍娘一個人在家,忽然覺得下墜感強烈,就趕緊自己準備大盆,點亮煤油燈,找到剪子,因為據說剪斷臍帶是需要消毒的,擁軍娘在燃燒的煤油燈上烤了烤剪子,用嘴巴叼去暖瓶塞、兌好水,孩子正開始露頭,她一隻手輕輕卡住嬰兒的脖頸,把孩子拽出來,然後放進大盆清洗了一下孩子身上的血水,剛剛放到炕上包好,沒有想到老二又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當鄰居來串門時,兩個嬰兒已經被好好地安頓在土炕上了。爹下地回來自然高興,忘記了吸他的旱菸袋,只是一個勁地傻笑。擁軍幫娘蒸熟菜糰子,晾曬上尿布,大妹妹愛民也下學了,姐倆再趕緊去砍草挖菜。
今天擁軍揹著筐低著頭,不說話但走得很快。昨晚父親在院子西南角挖了個大坑,剛出世幾天的弟弟雙雙死了,被埋在裡面。娘當時躲在屋裡哭得背過氣去,爹用掀狠狠地拍了幾下孩子的屍體,據說活幾天就夭折的孩子,是來欺騙父母的,埋下時一定要狠狠地揍幾下。
現在,蓋在娘被下的是兩個枕頭,洗的所謂尿布也是給外人看的,只為了多分那幾兩D瓜幹。沒有法子,雖然有的D瓜乾子散發著黴味,嚼在嘴裡還發苦,但畢竟可以救命。
村中幾乎每天有T出去的人,有的人已經E得靠著牆才能站穩,有的DP好像是透明的,都能看出裡面野菜的影子,顏色綠綠的。既然是按人口分LS,那麼就用枕頭裝一裝還是有好處的。
鄰居王庭媳婦多次登門求親,要把擁軍說給在九二三廠上班的孃家侄。在油田工作,穿的雖然像個“油鬼子”,卻可以掙不少錢。關鍵是不光可以吃細糧,還能吃B,可是鐵桿的國家工作人員。況且擁軍符合那家的擇偶條件:個高、臉白、相貌美,一句話——漂亮!
十八歲,擁軍就出嫁了,婆婆村裡的人誤以為是九天仙女下凡呢!第二年,擁軍生了個胖丫頭。她晚睡早起、操持家務,、善待公婆、伺候丈夫,過起了有吃有喝,村人羨慕的生活。
愛民出門穿的衣服雖然不大合體,但不再是補丁摞補丁了。她的父母在外人暗地裡嘲諷是“絕戶”,常常自卑,慨嘆沒有兒子命的當空,因為大女兒找了個好婆家,也覺得在村人面前,能夠抬抬頭了……
選自作者中篇小說《人生有夢不覺寒》,發表於《中國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