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詩人海涅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反省是一面鏡子,它能將我們的錯誤清清楚楚地照出來,使我們有改正的機會。”
而中國偉大的文學家魯迅先生也曾告訴我們:“能懺悔的人,精神是極其崇高的。”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能夠看到那些南京大屠殺的倖存者等待日本人懺悔的訊息,但是總有那樣一些政客,無恥地否認日本曾經對中國人犯下的罪孽。
但是,曾經參與過這場不義戰爭的日本老兵中,有人早已覺醒。
2005年,一位日本老兵來中國下跪謝罪:當年我殺過俘虜,我是罪人。
拒不認錯的日本
1945年日本天皇承認戰敗的那一天還歷歷在目,但是大部分日本人對這場戰爭的態度卻讓人憤怒。
“日本人只記得自己受到的傷害,反過來對自己做過的加害別人的事情不去記憶,這樣的歷史觀有問題。”
“我所接受的戰後日本教育的真相是,完全不知道日本對中國、朝鮮等國家做了什麼。關於日本的戰爭犯罪,進了大學後也不知道。”
“我無法忘記受害者們的眼淚和聲音,如果我退縮下來,該如何面對他們?所以堅決不能和日本右翼妥協。”
這是一位叫做森正孝的日本細菌戰的研究專家來華講學期間面對記者採訪說的一段話。
森正孝長期致力於侵華日軍細菌戰和毒氣戰以及侵華日軍其他相關罪行的資料蒐集和研究工作。
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在日本、中國、韓國、美國和朝鮮調查731部隊相關問題,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
他在促使日本國民瞭解日本侵略中國實情的方面做出過重要的貢獻,同時他還幫助中國細菌戰受害者在日本起訴日本政府。
日本人不知道自己過去曾經做過什麼,日本戰後至今歷史教育缺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而對那段罪惡的歷史一清二楚的政客們,卻拒不承認他們日本曾經犯下的罪孽。
對於日本一直堅持不承認的戰爭暴行,需要這樣一群人去讓他們銘記。
和森正孝一樣,本多立太郎也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個日本侵華老兵。
本多立太郎
下跪謝罪的日本人
本多立太郎1914年出生在日本北海道的小樽市,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的他,中學畢業後考上了日本的早稻田大學。
後來進入了《朝日新聞》當記者,按照正常的生活軌跡,他本可以擁有一個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但是日本卻在中國大地上打響了侵略的炮火。
由於不斷地有人員傷亡,日本在國內的徵兵也越來越頻繁,1939年,本是一位記者的本多立太郎也應招入伍了。
僅僅經過三個多月的訓練,他便踏上了戰場,踏上了一條讓他用一生去贖罪的道路。
本多立太郎第一次踏上異國他鄉的土地,沒有想到是沾滿鮮血而歸的結果。
1939年,本多立太郎隨著日本軍隊從上海登陸,幾經周折入駐了江蘇金壇。
當年冬天,本多立太郎所在的中隊接到了命令,讓他們去參加金壇五十一聯隊圍殲黃金山戰鬥。
這次戰鬥沒有持續太久,結束之後,中隊押解了十名新四軍的戰俘準備回到營地。
在往回折返的途中,槍聲在不遠處響起,這時本多立太郎所在的中隊正獨自走在路上,並沒有和聯隊待在一起。
剛剛經歷了一場戰役的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但是還押解著這麼多俘虜,為了能夠快速地逃回下新河中隊得到駐紮地,本多以為隊長會下令將俘虜全都放了。
誰知道他卻做了一個令本多十分恐懼的決定——命令新兵每人殺一名戰俘,美名其曰鍛鍊他們的膽量。
本多身上直冒冷汗,但是隊長卻不斷地催促他快點動手,最終,本多手中的刺刀還是穿透了那名新四軍戰士的胸膛。
這也成為了數十年後在懺悔時讓他倍感折磨的一幕,行刑時,那名小戰士毫不懼怕的,蔑視的眼神讓本多恐懼。
三年後,本多立太郎回到了日本,但在1943年,他又由於日本中途島海戰的敗北被徵召入伍,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方面接受《波茨坦公告》宣佈投降。
隨後本多成為了蘇聯紅軍的俘虜,被關押了兩年,1947年回國之後,本多開始從事金融行業,本以為能夠就這樣了卻一生。
但是九十年代的一件事情,改變了本多的晚年,讓他踏上了前往中國的贖罪之路。
上世紀九十年代,本多認識了來日本勤工儉學的一位中國老八路的兒子,方軍。
在日本的六年,本多和方軍相識之後,對日本侵華的歷史進行過深入的交流,最後方軍還寫了一本書,叫做《我認識的鬼子兵》。
其實早在1986年,本多就因為備受內心的折磨,決定公開在日本全國呼喚人類生命與和平的自尊。
他決定公佈自己的親身經歷,包括他曾經犯下殺害中國新四軍戰士的罪行,並且表示堅決與日本右翼勢力鬥爭到底。
方軍回國後,本多依然與他保持著通訊,七八年間兩人的信件往來就達到了一百三十多封。
某一天,方軍又收到了本多從日本的來信,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他在信中向方軍提了一個請求,請求他幫助自己前往江蘇金壇贖罪。
但是由於時間過去太過久遠,一時間想要回憶起那段血腥且痛苦的記憶,令本多感到無能為力。
於是,方軍只能尋求網友們的幫助,希望能夠幫本多圓了自己的心願。
一位叫朱弘的獨立製片人恰巧看到了方軍發的帖子,他一直在做抗日戰爭的專題影片,看到帖子後他便立即聯絡了方軍,並表示願意承擔本多前往中國的一切費用。
2005年5月,本多踏上了前往中國的贖罪之路。
5月19日,本多在方軍和朱弘等人的陪同下,準備先去參觀盧溝橋的抗日戰爭紀念館。
那天沒什麼太陽,天氣陰沉沉的,已經91歲的本多戴著眼鏡,顫顫巍巍地向前走著。
剛剛走上盧溝橋的橋背,本多突然跪了下來。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沉默地彎腰低下了頭,嘴中輕輕地說著一些話。
這一幕讓方軍十分意外,他原以為本多此行不會給中國人下跪。
因為他曾經說過,自己在日本國內做了太多的反戰演講,已經是日本右翼分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果這次去中國再下跪的話,自己的孫子可能會遭到他們的報復。
面對本多這樣的想法,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讓人理解的。
但方軍沒有想到,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跪在了盧溝橋上。
1937年7月7日的那天晚上,日軍以一個拙劣的藉口向宛平城和盧溝橋發起了進攻,解開了全國抗日戰爭的序幕。
這是一個所有中國人都應該終身銘記的日子。
本多作為一個侵華老兵在盧溝橋的一跪,具有重大的意義。
在盧溝橋之行結束之後,本多又向朱弘提出,想要去上海看看,他當年是在上海的吳淞口岸登陸的,這也是他在侵略戰爭中踏出的不義的第一步。
他想要去上海的淞滬抗戰紀念館謝罪,為仍然執迷不悟的公然參拜供奉著甲級戰犯靖國神社的日本當政者,他為他們感到無比羞愧。
5月20日,本多如願去參觀了淞滬抗戰紀念館,走出淞滬抗戰紀念館之後,本多來到了廣場的浮雕牆前,再次雙膝下跪懺悔自己的罪責。
隨後幾天,本多和方軍等人去了金壇,他第一次參見侵略戰役的所在地,本多仍然想要找到他在1939年那個被他殺害的新四軍小戰士。
他們21號來到了西湖村,在西湖村的村邊,靜靜長眠著一位18歲的新四軍無名戰士。
本多內心十分激動,他慢慢走上去,看烈士墓碑的碑銘,看完後卻發現,這位小戰士是1941年犧牲的,時間不對。
但他還是為他獻上了花圈,表示自己的敬意,深深鞠了一躬。
隨後,他對朱弘說,自己已經91歲了,時日無多,希望有人能夠幫他找到那十名新四軍戰俘的安葬地,讓他實現親自去磕頭謝罪的願望。
朱弘聯絡了許多人,原金壇市的檔案局知道此事之後,派出了趙亞平和施志霞兩位工作人員協助調查。
經過了大半年的走訪、發帖還有翻閱史料之後,他們終於快接近歷史的原貌,接近本多所描述的那個殺死俘虜場景。
為了確認資訊無誤,他們去抗戰時期一個名叫溧陽縣的地方再次進行實地的走訪。
在走訪到指前藥店時,藥師告訴工作人員,他曾經聽到店門口一位修腳踏車的師傅說過,鬼子在大蕩圩(指前西部)殺過不少新四軍。
知道這個線索之後,他們火速找到了原指前公社黨委副書記張鎖金,向他了解此事。
張鎖金說,是有這麼一件事情,但是具體殺了多少新四軍,他不是很清楚,讓工作人員去找之前的游擊隊長史扣富瞭解情況。
經過史扣富的回憶,朱弘等人拿著來之不易的資訊到相關部門聯絡,最終得知,犧牲的那十名戰士,是新四軍老一團二營的戰士。
那年冬天,日軍近千人來到黃金山掃蕩,這十名戰士不幸被俘,而俘虜他們的隊伍,正是本多所在的那一支。
幾天後,朱弘又來到了史家村,這次史扣富將當年親身經歷過這個事件的史金林、史雲龍等人找了過來,向他們資訊講述了哪件事發生的季節、年月和殺害人數,包括他們穿的什麼衣服,都說的一清二楚。
史扣富說,1939年入冬前的一天,新四軍找到他,把他帶到東山塘,請他將河灘上的躺著的十具新四軍戰士的屍體料理一下,後來史扣富等人將這十名同志運到了王家橋下葬。
朱弘此時心下已經瞭然,這就是本多要找的那些戰士。
見完史扣富之後,他立即將此次收集到的資訊傳送給了本多,本多收到之後很快就聯絡了朱弘,鄭重提出一定要去遇難者的墓前懺悔。
不久之後,本多再次來到了中國。
本多先是在史扣富等人的帶領下,去了當年殺害新四軍戰俘的現場,本多靜靜地站了良久,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
然後,他們來到了王家橋亂墳崗十名烈士的埋葬地。
方軍攙扶著92歲的本多,顫顫巍巍地向墓碑走去。
新豎立起的1.2米高的墓碑,上面刻著金光閃閃的碑文,方軍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給本多聽。
本多聽完之後,一個人慢慢走到了墓碑的正面,只見他向前跨出了兩步,雙手合掌,先是彎腰舉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然後屈膝,鄭重地跪在了墓碑前。
本多眼含淚水,對墓碑不停地說著,我是個罪人,我是個罪人。
歷史的真相不容掩蓋
一直到2010年本多去世,他一共在國內外演講了1300多場,聽眾近三十多萬人。
演講的主題無一例外,全都是他侵華戰爭的親身經歷,和他多年來走訪調查所見到的真實的日本侵華戰爭歷史。
本多曾經說過,雖然他只是一介國民,無法代表政府,但是日本國內有十幾萬與他一樣的同道者,他們的共同願望就是反對戰爭,珍愛和平。
即使日本一次又一次在他們的歷史課本上動手腳,即使日本政府一次又一次參拜罪惡的靖國神社。
但是依然會有無數中國人和日本人銘記著日本曾經犯下的罪行。
這些罪惡,不會因為他們的可以掩藏而消失,有人說過,歷史是個任人塗脂抹粉姑娘,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改變它的原貌。
但是,一時的改變,不會讓真相消失,日本人該正是這段歷史,更應該懺悔自己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