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7年6月,深受胸膜炎騷擾的徐向前,抱病上任晉冀魯豫軍區副司令員兼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八兵團司令員。在上任之後,徐向前率領十八兵團發動了運城戰役、臨汾戰役、晉中戰役和太原戰役,透過一列的戰役,終結了閻錫山在山西長達三十八年的統治。
在此期間,晉冀魯豫軍區野戰軍主力部隊分別在劉伯承、鄧小平,陳毅,謝富治的帶領下執行外線作戰任務,指揮部首長只剩下徐向前一人同時承擔作戰和訓練任務。
儘管承擔的任務比較繁重,但是徐向前從一個戰略家的角度統攬全域性,運籌帷幄,連戰連捷。在取得戰場上的勝利同時,徐向前還特別重視對戰俘的改造工作,尤其是對被俘的國民黨高階將領和技術人員的改造工作。
邢蔚:從”碉堡之王“到太原城防工事"活字典"
徐向前經常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們計程車兵主要來自人民群眾和翻身農民,但是改造俘虜,爭取在半個月之內把他們補充到我們的作戰部隊中去,這是在戰鬥中及時補充兵員,保證我軍戰鬥力的一個極其重要的手段。”
在改造俘虜的過程中,徐向前要求幹部們必須嚴格執行我軍優待俘虜的政策,只要敵人願意主動放下武器投降,就必須要做到以禮相待,不殺、不打罵、不歧視、不搜身、不侮辱人格,給予他們人道關懷和階級教育。讓他們能夠在新部隊中提高認識,選擇自己今後應該走的道路。
徐向前說:“國民黨部隊中計程車兵,很多都是被抓來的窮苦農民弟兄,只要他們願意接受教育,懂得為誰當兵才有出路,他們就會變為有理想,有階級覺悟的革命戰士。”
在改造過程中,徐向前對被俘的國民黨軍官和技術人才,更是十分用心,他和部屬說:“在改造這部分人的時候,要進行正確的使用和發揮他們的才能,要做到人盡其用。”
太原戰役剛剛開始不久,晉綏軍區的工作人員得到了司令員賀龍的指示,將在晉中戰役中脫離戰場後又被 我軍俘虜的閻錫山工兵二團團長邢蔚送到了十八兵團司令部。
邢蔚之前是閻錫山軍隊裡的技術人才,曾經在太原綏靖公署下面的碉堡建設局太原城防碉堡建設科擔任過科長,一同和閻錫山留用的日軍碉堡專家一起主持設計了太原城防工事,他對太原碉堡群的位置、結構、火力配置十分熟悉,被閻錫山譽為“碉堡專家”。
邢蔚的到來得到了徐向前的高度重視,他親自在十八兵團司令部接見了邢蔚,並指示情報科的同志們在日常生活中對他進行幫助,對其進行思想上的改造,積極勸導他能夠站到人民一邊。
邢蔚在十八兵團期間,感受到了共產黨部隊和國民黨部隊本質上的區別,思想上有了極大的轉變,決定站到人民一邊。邢蔚思想上的轉變讓徐向前十分高興,他立即指示相關部門,要給他足夠的信任,大膽使用他,並給他定位團級待遇,發放團級幹部的服裝。
邢蔚在共產黨解放軍寬大政策的感召下,工作上十分努力,他花了幾天幾夜的時間將太原城防工事圖一筆一筆的畫了出來,為了更好地顯示內部構造和位置,他還特意將平面圖,立體圖,剖檢視全部畫了出來,還按照圖紙內容在沙盤上完整地復原了太原城防工事,並向機關和兵團首長介紹了太原內部的國民黨部隊的情況和太原城防工事的一系列情況,儘可能的將自己瞭解的情況彙報給部隊首長。
邢蔚提供的這些情報,為解放太原戰役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被稱為太原城防工事的“活字典”
1949年4月底,邢蔚提出正式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徐向前根據他的思想覺悟和政治表現,決定批准他的申請,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八兵團的一位幹部。
梁培璜:從負隅頑抗到反戈一擊
在臨汾戰役期間,防守臨汾的是閻錫山的第六集團軍中將副司令梁培璜,他在臨汾戰役期間曾經給蔣介石和閻錫山發表通電,決心於臨汾共存亡。
梁培璜為了延緩十八兵團的進攻,悍然使用了毒氣,對於這樣喪心病狂的行為臨汾城內外軍民無不對其恨之入骨。1948年5月17號,我人民解放軍十八兵團攻克臨汾當日,在戰俘收容所和戰死的敵軍裡都找不到梁培璜。
徐向前下令,封鎖各個河道和路口,嚴密搜尋,勢必要將其俘獲。經過嚴密的搜尋,終於在一個麥田裡將梁培璜俘虜了。
當梁培璜被戰士們送到徐向前所在的指揮部後,根據他的交代,臨汾城被解放軍攻克的時候,他從西門倉皇逃走,為了擺脫解放軍部隊的搜尋,他渡過汾河,沒想到一上岸就遇到了解放軍部隊,渾身溼透他只好哆哆嗦嗦的躲到了麥田裡,結果還是被俘虜了。
當他知道對面審問他的正是徐向前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的站了起來,說話也有點結巴,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徐向前和藹的說:“梁培璜你坐下談,不要緊張”
梁培璜緊張的說:“是是是,我,叫梁培璜。”
有一位作戰參謀看到梁培璜狼狽不堪的摸樣時,忍不住笑了出來,徐向前扭頭嚴肅的等了他們一眼,他立刻明白了。徐向前不願意讓梁培璜感到尷尬。
徐向前問 梁培璜:“你認為你能守得住臨汾嗎?”
梁培璜低著頭有些侷促的回答道:“徐將軍,我認為是的,因為臨汾易守難攻,歷史上還沒有人能夠攻破”
徐向前笑了笑說:“不見得吧,我記得是1936年紅軍東征的時候,已經佔領了臨汾 ,可是我們為了顧全大局,爭取國民黨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我們才放棄臨汾,回師陝北的。”
梁培璜辯解說:“那個時候城防薄弱,這次我認為你們解放軍沒有重武器,想不到你們的土飛機(坑道作業爆破)如此厲害”
徐向前說“你不也是挖了許多坑道來破壞我們的坑道嗎?我們都在挖坑道,真正厲害的不是土飛機,而是人們,國民黨和閻錫山發動內戰,脫離了人民,這才是你們失敗的關鍵所在。”
徐向前突然嚴肅的說:“梁培璜,關於放毒氣的事情,你怎麼看?毒氣是如何製造的,是不是閻錫山給你下的命令?”.
梁培璜說:“我不知道什麼毒氣,我也沒有放過”
聽到梁培璜的狡辯,徐向前站了起來嚴厲的說:“你這樣說,就不老實了,我不希望你這樣說,你頑固守城,作為國民黨將領我能理解,但是你違反了國際公約釋放毒氣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不是親自安排臨汾師範的化學教員製造這個硫磺燃燒彈和毒氣彈的?不過你可以不承認,但是我們會根據我們掌握的證據,按照規定懲辦戰犯!”
梁培璜震驚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地承認了:“徐將軍,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太嚴重了。當初閻錫山是同意我們使用毒氣彈的”
徐向前點了點頭說:“你有這樣的認識很不錯,你越過汾河下一步計劃是什麼呢?”
梁培璜回答道:“我估計你們將前往太原的道路已經切斷了,我計劃往西安”
徐向前說:“梁培璜,你的計劃不是很好哦,從臨汾到西安好幾百裡,而且中間還要經過我們的解放區到處都是我們的部隊和民兵,你跑不了咯~”
接著又問梁培璜:“我們這裡的伙食不太好,吃得習慣嗎?”
梁培璜說:“感謝共產黨解放軍給我的寬大優待,我吃的比解放軍的戰士都要好,有點不好意思。”
徐向前說:“先不要說這些感謝的話,你首先把情緒穩定下來,好好休息,”
當敵工部的同志把梁培璜帶回住所後,徐向前問參謀處長梁軍:“梁培璜的家屬找到了麼?”
梁軍回答到:“徐向前,根據三十七旅的彙報,梁培璜的家屬已經安頓好了,”
徐向前點了點頭做出了指示:“好的,讓三十七旅旅長王成漢派人把他的家屬送過來,讓他們團圓一下,過幾天在送到後方。”
梁培璜回到住所以後給兒子和親戚們分別寫了一封信,把他最近在解放軍部隊的情況告訴了家人,同時囑咐家人把病人送到醫院治療。
過了一段時間後,梁培璜和其他高階將領被送到了永年縣進行學習,出發前徐向前還特意請梁培璜等人吃了一頓便飯,在飯桌上,徐向前勉勵他們好好學習,努力改造自己,徐向前
勉勵他們說:思想改造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要徹底忘掉自己舊的思想,接受新鮮事物,既要有迫切感,但也不要急於求成,思想上的反覆也是允許的。在去解放區的路上,要多考察一下民情,多聽聽老百姓的呼聲,經過學習和改造,將功補過,儘早的站到人民一邊,為打倒蔣介石,打倒閻錫山的反動統治貢獻才智。
徐向前特別指示敵工部在梁培璜出發前給他帶夠換洗的衣服,多給一些錢,不至於到了永年縣之後手頭不寬裕。
當梁培璜來到永年縣學習之後,思想轉變得很快,1948年6月20日,他聯合一同學習的原晉綏軍高階將領少將師長徐其昌、中將司令劉光鬥等人聯名向晉綏軍的老長官、老部下和全體官兵發表了“人民必勝,閻蔣必敗”的通電啊,號召他們反戈一擊,站到共產黨,解放軍一邊。
1948年7月10日,《人民日報》全文刊登了通電,石家莊人民廣播電臺也對全文進行了播出,當時十八兵團正在榆次、太谷、祁縣、清源等地執行作戰任務,無法第一時間看到《人民日報》。
當徐向前從兵團政治部抄送的新華社電文中,瞭解到梁培璜等人的通電後,十分高興,連連誇獎梁培璜等人學習進步,並指示政工部立即印製通電,向晉綏軍全軍散發,擴大這一影響。
徐向前在武安縣的時候還釋放了一批閻錫山部隊的高階俘虜,併為閻錫山部隊十九軍軍長史澤波踐行。
徐向前說:“你回去什麼也不要說,凡是共產黨的好處,你可以談,但也可以不談,只要你安全的回到太原就行,這就是最好的宣傳,見到你的人,或者聽說你活著回來的人,他們肯定會想,共產黨解放軍連史澤波都沒有殺,還會殺我們嗎?你說對不對?”
史澤波聽到後連連點頭,說:徐司令,您的思想境界真高啊!
趙承綬:昔日同窗,今日戰將
1948年6月,徐向前指揮了解放晉中戰役,在此次戰役中,解放軍十八兵團殲敵十萬人,太原綏靖公署副主任兼野戰軍總司令趙承綬被俘。
趙承綬是閻錫山手下的得力干將,也是徐向前中學時期的同窗,他被送到兵團指揮部後,徐向前早已等候多時。
當趙承綬走進房間之時,徐向前拿來一把椅子說:“萃崖(趙承綬字萃崖)兄,你還認識我麼?”
趙承綬看著徐向前回答:“是子敬(徐向前字子敬)吧”
徐向前說:“老同學,你眼力還不錯,我們分手這麼多年,你還是很壯實啊”
趙承綬說:“子敬,說來慚愧,還說什麼壯實啊”
徐向前看到趙承綬有點拘束,開著玩笑說:“萃崖,你還蠻有點英雄氣概啊,是不是隨時準備要為蔣介石,閻錫山殺身成仁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趙承綬有些委屈的說:“不是這個意思,子敬,我感到對不起你”
徐向前拉著趙承綬的手說:“你看你胡說些什麼,晉中一戰,雙方死傷幾萬人,難道是我們老同學之間誰對不起誰的問題嗎?”
徐向前沒有把趙承綬當成戰犯來對待,而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同學,循循善誘、
徐向前說:“萃崖,你為閻錫山賣命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到現在還看不清他們的真實面目嗎?還想為他們繼續賣命下去嗎?現在你過來了,我們歡迎你,什麼慚愧,恐懼全部拋掉,積極改造思想,你還有很多有利於人民的事情去做呢!”
趙承綬不敢相信自己還可以為人民做事情他半信半疑地問道:“子敬,你覺得我可以嗎?”
徐向前堅定地回答道:“怎麼不可以呢?首先,你到了後方以後,好好學習,努力改造,你思想進步了,就會對你周圍的人產生影響,其次,太原城裡你有一定的社會基礎,熟人也多,朋友也不少, 你幫我們去做工作,幫助他們認清形勢,選擇自己的以後將要走的道路,繼續為閻錫山賣命,還是為了廣大山西人民放下武器呢,你看史澤波不是回去了嗎,梁培璜在後方學習的很有效果,還發了通電,我不知道你看過麼?”
趙承綬低著頭羞愧的說:“我看過”
徐向前問:“有什麼感想呢?”
趙承綬羞愧的說:“我的罪過比他們大得多啊。”
徐向前笑著說:“怕我們殺你,是吧,那麼好,我把你放回去,你把閻錫山最精銳的部隊都打丟了,現在閻錫山正準備用你的人頭來為他們的失敗找背鍋的呢,你看吧,你願意用你的頭給閻錫山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回太原。”
趙承綬連忙說:“子敬,子敬,我不走,不要把我送給閻錫山。”
徐向前語重心長的說:“萃崖,你這個糊塗蟲啊!糊塗了半輩子,現在該醒醒了!”
徐向前為了緩和氣氛,主動說:“老同學,給我提提意見吧,談一談我在指揮上的失誤。”
趙承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為手下敗將的自己,竟然要點評勝利的一方,趙承綬說“我要是能看出你指揮上的缺點,我還能走到這一步?”
徐向前說:“你這一步走的好,不要想不開了,你應該高興,早過來比晚來好,如果你還在閻錫山那邊,我們的子彈,是不認識你趙萃崖是我的老同學的!”
他們談了很久,徐向前再三鼓勵趙承綬安心學習。
傍晚,徐向前送趙承綬回住所的時候,徐向前向趙承綬說:“萃崖,我等你學習一段時間之後,邀請你重新回到太原前線,我們一起打太原。”
幾個月後,趙承綬果然不負徐向前的期望,他以“爭取閻軍工作小組”組長的身份,帶著閻錫山部隊的起義官兵和梁培璜等人會合,來到太原前線在徐向前和十八兵團司令部胡耀邦的指導下,積極開展爭取和瓦解太原城內閻錫山部隊的工作。
經過趙承綬和梁培璜等人的不懈努力,爭取到了閻錫山部隊的一些營連排起義之外,還爭取到了在太原東山駐守的閻錫山部隊第八總隊司令趙瑞的起義。
趙瑞起義之後,徐向前和胡耀邦曾經多次找到趙瑞,向他徵集打太原和瓦解敵軍工作的具體意見和建議。
1949年4月,徐向前率領十八兵團準備對太原發起總攻的時候,趙承綬對徐向前說:“閻錫山把太原比作了一個人,東山是頭部,太原城是肚子,南北兩個機場好像是手臂,西山礦區是腿和腳”
自古以來,攻擊太原首當其衝的就是從東山開始,明朝末期李自成攻太原是這樣,1937年日軍攻太原也是這樣,拿下東山,就意味著拿下太原。
但是,閻錫山為了固守太原,在太原東山長達十幾公里的範圍內,修築了大大小小明碉暗堡上千座, 據說所用的混凝土數量在當時可以重新修一座城市。
趙承綬繼續向徐向前闡述自己的想法:我們放棄先期攻擊東山碉堡群,向太原東郊的小窯頭、淖馬、山頭和牛駝四大要塞一起發動攻擊,把閻錫山的脖子夾住,使東西不能兼顧,再加上要塞以東是史澤波部,他們曾經受到共產黨的寬大政策,勢必對形勢有所認識,防守必然鬆懈,如果四大要塞被拿下,太原就是一座孤城。
最後趙承綬說:“子敬,奪取四大要塞,勢必會造成較大傷亡,就怕我這個不是好主意”
沒想到趙承綬的建議得到了徐向前的肯定,徐向前說:“萃崖,你為解放太原費心了,你的建議和我想的一樣。”
於是徐向前下定決心,從四大要塞入手,結果我軍發起攻擊之時,史澤波率部逃回城內,李佩膺部更是在戰場起義。我軍十分順利地奪取了四大要塞,為解放太原戰役開了一個好頭。
1949年4月23日,趙承綬潛入敵人防區,到閻錫山部隊的一個團部,親自給太原綏靖公署副主任,太原城防司令王靖國,勸其他效仿北平傅作義,開啟太原城門,率部起義,換取共產黨的寬大處理。
結果對閻錫山愚忠的王靖國拒絕了趙承綬的好意,王靖國說:“我願意與太原共存亡,但是萃崖兄,你千萬別進太原城,以免遭到山西省主席梁化之的 暗殺”
第二天,我軍對太原城發起了最後的總攻,僅僅用了四個小時,太原解放,人民解放軍取得了解放華北全境的最後一次戰役。
1949年10月,趙承綬被選舉為山西省政協副主席,直到晚年,他仍然忘不了當初在晉中的戰場上,徐向前對他的勉勵和叮囑。
後記
在徐向前身上,可以看到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不謀私利、不報私仇和化干戈為玉帛的博大襟懷。徐向前關心敵方被俘人員的教育和改造,並大膽相信他們,任用他們,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採納他們的合理建議,為人民戰爭的最後勝利打下了基礎。
同時,也有效地充實了我黨我軍的隊伍,像梁培璜、趙承綬等人,終於得到改造和進步,成為新人,為人民做了許多好事和工作;
梁培璜經過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的學習,於1964年獲得特赦後,回到鄭州擔任河南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專員,於1968年在鄭州病逝。
趙承綬建國後先後擔任了山西省政協副主席,水利電力部參事室參事等職務,1966年病逝於北京。
邢蔚建國後資料尚不明確,據說後來轉業到太原的一家建築公司擔任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