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年底,新四軍的浙江上虞縣辦事處轉移到了東郊永和寺。
當時的辦事處正在積極開展抗日民主政權建設,而另一邊,國民黨政府派出大量保安團,對散佈在各個地區的土匪進行圍剿。
這一天,辦事處突然來了兩個年輕的婦女想求見主任陳山,見到主任後,她們拿出了一張小紙條,裡面的內容卻是:希望新四軍能接濟40萬發子彈,落款人:王鼎山。
要知道40萬子彈可不是小數目,這個王鼎山究竟遇到了什麼事,需要這麼多的彈藥物資呢?
在嵊縣的“土匪”歲月
王鼎山為什麼派人直找陳山,這要從1942年說起。
那一年5月,日軍發動了浙贛線戰役,分別從蕭山、寧波兩路發起掃蕩。
很快,浙贛線兩翼的重要城市相繼淪陷,無能的各縣國民黨政府紛紛逃亡。
與此同時,各地土匪趁機武裝自己,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
在日軍佔領寧波、紹興後,嵊縣和新昌變成了新的抗日前線。
為此,黨組織經過研究決定,派出黨員打入國民黨鄉保自衛隊和土匪部隊,為之後黨的抗日武裝建立創造條件。
陳山便是被派去嵊縣土匪王山虎部隊,做改造爭取工作的。
像無數共產黨員一樣,陳山從小就滿懷愛國之情,在1938年時便加入了共產黨。
他化名為陳力平,打入了王山虎部——這是一個由18人發展到300多人的一個大隊。
不久後,從王山虎部分裂出去的王孝明部發展規模居然達到2000多人,這使陳山感到大事不妙:再在王山虎這兒當軍師,黨的抗日武裝計劃早晚要落空。
於是,陳山離開了王山虎部,在一系列安排後,他在嵊縣成立了由黨組織領導的獨立中隊。
一段時間下來,他結交認識了王孝明、葉洪山、王鼎山等股匪。
這期間,有“後臺”的土匪部隊搖身一變成了國民黨縣鄉自衛隊,幫著一齊剿滅其他的土匪部隊。
臨走時,他和這幾支土匪隊伍告別,並告訴他們,不投日軍,不投國民黨,堅持抗日,有困難就去四明山找共產黨。
儘管當著土匪,可王鼎山等人心中仍有國家大義,不像其他地區的一些匪隊,不是投靠日寇就是給國民黨當狗腿子。
其中,王鼎山原本是一個普通的農民,被地主剝削地忍無可忍後才上山落草。
他講義氣,守信用,搶劫的物件大多是一些貪官汙吏和豪紳地主,頗有綠林好漢的感覺。
危險重重,求助昔日舊友
1944年9月,國民黨正式開始清除嵊縣、新昌、奉化等9個縣農村的土匪勢力。
這期間,有“後臺”的土匪部隊搖身一變成了國民黨縣鄉自衛隊,幫著一齊剿滅其他的土匪部隊。
到了十月底,還剩四十多股土匪堅持著抵抗國民黨軍。
面對國民黨縣鄉自衛隊拉網捕魚式的攻擊,他們只能退縮到嵊縣上東區王鼎山老家高風村為中心、方圓二三十里的四明山邊緣。
王鼎山被推選為所有土匪部隊的正統領,他帶著剩下的人頑強抵抗了四十多天,自衛隊也暫時無法直接擊破。
然而,他們的活動地盤依舊被慢慢壓縮,最要命的是彈藥物資快被消耗殆盡。
眼看著要被國民黨軍攻破,王鼎山心急如焚。
他突然想到陳山當時說過的話:“遇到危急,來四明山找共產黨!”
和其他頭領一經商議,王鼎山決定求助陳山。
十一月初,他得知陳山在上虞工作,便迅速寫了封求助信,派出兩個婦女打扮成茶葉小販的樣子,尋求陳山的幫助。
陳山聽到辦事處的報告後,立刻反應過來,一邊說快請她們進來,一邊出去迎接。
其中一個婦女從盤好的髮髻裡取出一張摺好的紙交給陳山,說:
“是鼎山哥專門派我倆來找陳先生的。”
陳山開啟一看,裡面有王鼎山簡單描述的情勢,以及他的請求:
“請你們接濟40萬發子彈,等我們打退了敵人,就帶全山兄弟參加貴軍,十分火急,即盼示覆。”
看完信後,陳山對兩名女使者說:“請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司令部報告。”
說罷,他讓下屬安排一下她們的住宿,自己直奔司令部,向上級報告了情況。
不願降敵,燒光傢什投奔新四軍
兩位首長聽後,對此事十分重視,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政治部張文碧主任說:
“老百姓痛恨土匪與痛恨國民黨反動派是一樣的,若真接濟40萬發子彈去打國民黨部隊,恐怕影響不好,這件事還是慎重點好……”
張文碧
劉參謀長認為,若坐視不理,一旦國民黨消滅或兼併了這些匪軍,在四明山上繼續為非作歹,那對我們根據地人民更加不利。
一陣討論過後,譚司令說到:
“我們要盡力爭取王部加入抗日隊伍,這也是我黨的抗日方針,要多想鼓勵他們投奔新四軍的辦法。”
最後,根據首長和政委的討論意見,陳山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告訴王鼎山,現如今新四軍的彈藥資源也很緊張,無法接濟,但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的隊伍,共同抗日。
將回信交給女使者後,她們裝扮成商販的模樣,挑著裝有土產鹽、土布的擔子,奔回嵊縣上東山區。
11月4日,看了陳山的覆信後,王鼎山召開了大小領頭會議。
他將信念了一遍,然後問道:
“共產黨、新四軍是抗日的隊伍,他們革命是為了窮人,與我們劫富濟貧的目的一樣,他們講信義,能夠保證我們安全,我決定投奔新四軍浙東縱隊,眾位頭領意向如何?”
“只有加入新四軍浙東縱隊才有出路,我們跟著大哥走!”
其餘的大小頭領贊同王鼎山的決定。
會議完畢,王鼎山馬上安排了突圍的準備,同時也給陳山回信,表示自己願意帶著部隊加入新四軍。
突圍前,王鼎山破釜沉舟,一把火燒完了自己的房子和傢什。
他揹著祖宗牌位,懷裡還抱著自己兩歲的小兒子,慷慨激昂地喊道:
“兄弟們,國民黨軍隊妄想把我們困死在山上,逼迫我們投降,我們怎麼辦?”
“決不投降,決不等死,聽大哥話,跟大哥走!”
集會廣場上響亮的迴音,在天地間久久飄揚,震撼人心。
距離兩名女信使回去已有十天沒有迴音正當陳山心急不已時,王鼎山的回信終於送到了。
12月2日,正當陳山準備去司令部報告時,兩名青年人火急火燎地飛奔而來,帶來了王鼎山的加急求助信。
原來,王鼎山率部隊突圍後,在奉西晦溪遭到了土豪的襲擊,戰況激烈,雖然人員傷亡不多,但已彈盡糧絕,請求新四軍的支援。
王鼎山的部隊除了有四百多名戰鬥人員外,還有四五百名家屬。
面對這樣一個“大包袱”,區黨委和司令部沒有過多考慮,依舊下了命令:王鼎山的部隊,要!
參謀長立即派出五支隊第一大隊大隊長張季倫率指戰員去接應王鼎山,同時派了一個精煉的短槍偵察班隨陳山一起偵察引路。
陳山帶著隊伍一直追到了凌晨四點,終於在奉化西部山區的李家山找到了王鼎山的隊伍。
陳山
進屋後,接待計程車兵招呼著陳山等人吃飯休息,問他鼎山哥去哪兒了,士兵連忙說到:“會來的。你們趕路餓了吧,先請吃飯。”
飯桌上的菜餚十分豐盛,一看就是事先準備過的。
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陳山和士兵們確實感到飢腸轆轆,疲憊不已。
一頓飽餐之後,王鼎山依舊沒有出現,多次詢問旁邊的人,都說已經去請了,馬上就到。
陳山知道這是王鼎山的防備,這是在觀察他們到底是不是來真心幫忙的。
他心想:“既然你要看,那就讓你看吧!直到你放心為止。”
陳山走進一間臥室,大大方方卸下了身上的武器,隨手懸掛在床架上,自己倒頭就睡。
其餘士兵安排了一人站崗後,也都各自找地方整頓休息了
原本王鼎山看到陳山帶著幾百人前來接應,擔心有詐,怕新四軍來是想“吃掉”他們,所以才暫時躲在暗處,偷偷觀察他們。
可看到陳山一行人毫無防備地大吃大喝後,心中的疑慮也就完全消除了。
12月3日上午九點,王鼎山和另外一個副頭領來到陳山的房間,把他輕輕叫醒。
陳山一骨碌爬起來,和這位分別兩年的舊友緊緊地握住了手。
加入新四軍,共同抗日
經過雙方商議談判後,王鼎山部隊正式加入新四軍。
根據軍區批准,授予王部為“新四軍浙東縱隊嵊新奉抗日別動總隊”番號,任命王鼎山為總隊長,陳山為政委。
此外,新四軍還妥善安置好了王鼎山的部隊:每個指戰員都配有灰色制服和生活供給品,包括家屬在內每人一雙布鞋、一塊毛巾、一份牙刷牙膏和五元浙東抗幣零用錢等。
部隊面貌煥然一新,人人歡喜,成為人民抗日武裝。
為了歡迎王鼎山部隊的加入,辦事處還舉行了一場抗日大會,縣辦主任在大會上說到:
“參與抗日不分前後,大家如今聚在一起,就是為了把日軍趕出中國,把人民從侵略者的鐵蹄下解放出來。”
“以前大家有些誤會,現在已經解開了,大家要把不愉快的往事忘掉,團結一心,奪取抗戰勝利!”
這些曾經的匪軍們聽了,都感到新四軍不計前嫌,胸懷寬廣,十分感動。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嵊新奉別動總隊除少數人外,都跟隨浙東縱隊向北轉移到江蘇漣水。
重新整編後,他們被編入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三師九團,王鼎山被提升為副團長,在後來的解放戰爭中英勇作戰,立下大大小小的戰功。
渡盡劫波兄弟在,正是有像王鼎山,陳山這樣心懷祖國,正義大度的人在我軍,才會有這樣一個英勇頑強與敵人戰鬥的八路軍、新四軍隊伍。
也正是有這樣的軍隊,中國抗日戰爭一定會勝利,中國革命一定會勝利,中國人民才能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