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收買人心時有一個非常獨特的愛好,那便是送劍。
劍名叫中正劍,劍身刻有“不成功,便成仁”6字,劍柄上刻有“校長蔣中正贈”字樣。這種劍是蔣介石為了培植死黨為其賣命、拉攏勢力支援他各種政治行動,而專門在德國定製的,也只有他覺得有價值的部下才能獲得這份贈劍的殊榮。
有道是“寶劍配英雄”,對行軍打仗的人來說,能夠得到上峰贈送的寶劍,應當算是件極盡榮耀的事。但對某個人來說,卻並非如此。
此人便是張克俠。
蔣介石給張克俠贈送中正劍,是對他行軍作戰能力的一種絕對的肯定,但當時的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這把寶劍,絕對換不來一個對他絕對忠誠的將士,因為張克俠根本就不稀罕這柄定製的寶劍。
為何?只因張克俠在這之前便已經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老蔣這手,下遲了。
非但如此,在1948年的淮海戰役中,張克俠還會突然率領2.3萬餘官兵高舉義旗,圍殲黃百韜兵團,給本就敗勢既定的蔣介石再予沉重一擊!
敵營臥底19年,最後一刻給予對方沉重一擊,傳奇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人生了。
張克俠,1900年10月7日出生在河北省獻縣東村鄉侯陵屯村的一戶普通農民家庭,本名叫做張樹棠。少年時期在北京匯文學校完成了小學以及中學學業後,恰逢袁世凱答應簽訂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這讓中國人感到無比憤慨。當時的張克俠儘管還是一個才15歲的小少年,但也深知,棄筆從戎或許是拯救這個國家唯一的辦法。
於是,他報考了北京清河陸軍軍管預備學校,從此踏上了人生的新徵程。
1918年,在媒人的介紹之下,張克俠與通州一戶李姓農家的姑娘李德璞結為夫妻。雖說是包辦婚姻,但這段婚姻也幾乎改變了張克俠往後的人生。
李德璞雖是出身農家,但也是一位性格堅毅的女子。她早年在北京護士學校讀書工作。家中有一個二姐,名叫李德全。李德璞從護士學校畢業之後開始工作,供在學業上繼續深造的二姐讀書。當時沒有人能預料得到,李德全未來會嫁給馮玉祥將軍為妻。
馮玉祥的前妻病逝之後,他與李德全相識,1924年,兩人結為夫妻。至此,平平無奇張克俠便意料之外地與馮玉祥成為了連襟。張克俠雖並不願過度依仗連襟的勢力,但有這樣一層關係存在,確實也讓他便宜行事了不少。
張克俠在1921年考入北洋政府創辦的保定軍官學校,兩年之後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去了馮玉祥的部隊,成為宋哲元麾下第第二十五旅任見習軍官,也就是西北軍的一員。
此時的他,應當算是半隻腳踏入軍隊了。為何說是半隻呢?這也要說張克俠足夠倒黴。下部隊剛待了半年時間,張克俠便因為患上了肺結核,不斷咯血而離開軍隊回家調養。
得虧他有一個曾經是護士的妻子,在李德璞的精心照料之下,張克俠才得以痊癒,重新進入部隊,完成自己的報國夢想。
也就是在這半年中,馮玉祥與大姨姐李德全結為夫妻,因此,張克俠病癒之後,馮玉祥理所當然地對他伸出了橄欖枝,並予以要職。
但張克俠內心深處卻另有想法。他想著,自己到目前為止也沒立過功,怎能憑藉與將軍的連襟關係“走後門”呢?於是便斷然拒絕了馮玉祥的邀請。
湊巧的是,當時恰逢孫中山先生在廣州成立了大本營,並預備在全國各地廣招人才。這對渴望透過自身本領報效祖國、建功立業的張克俠來說,正是一個非常適宜的機會。
於是,他告別了老母,告別了妻子,將自己的名字張樹棠正式改為張克俠,隻身南下,來到了廣州,經過一番波折後,1926年,張克俠在陸軍講武學校(黃埔分校)任教官,後來當隊長。
北伐戰爭之後不久,張克俠收到了一封信,隨即便去了蘇聯。來信之人就是他的大姨姐李德全。
李德全早先便已經去了蘇聯學習,在那裡,她感受到了蘇聯革命思想和建設的先進性,於是便給張克俠寫了一封信,希望他也到莫斯科學習一段時間。
於是,為了能夠更好地完成革命工作,張克俠便應下了邀約,前往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結識了中共黨員張振亞。
二人同為革命者,張克俠聽張振亞說過不少關於共產黨的事情,聽得多了,心中便生出一股嚮往,也促使他對張振亞提出想要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請求。
但張克俠特殊的身份以及當時特殊的時代背景,就決定了他的入黨之路不會走的那樣平安順遂。
一來,他在國民黨陣營;二來,馮玉祥是跟隨蔣介石的,而他與馮玉祥之間的連襟關係,也讓對他考核的人員十分不放心;這三來,便是老蔣從中摻和了一腳。
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肆捕殺共產黨人,製造白色恐怖,導致國共合作破裂,就連斯大林也生氣地表示,將會切斷與蔣介石之間的合作。
在這種情況下,黨內原本還表示如果張克俠的考核透過,可以讓他加入中共,但如此一來,但張克俠的背景實在太過高深莫測,入黨申請只能暫時保留。最終還是周恩來出面解決的此事。
周恩來後來知道了張克俠,於是1929年,周恩來果斷同意張克俠入黨,張克俠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了。但與別的黨員有所不同的是,張克俠是一名特別黨員,只能接受單線領導,在西北軍處從事情報工作,不能與黨中央取得聯絡。
張克俠知道,自己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只是共產黨的“編外人員”,但就算是一輩子頂著張光遠的名字參加革命,張克俠便已經感到很滿足了。他說,
“我已經成了一名共產黨員,黨的需要即是我的需要,黨的利益高於一切,我將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完成黨交給我的光榮而艱鉅的使命。”
從那刻開始,他便開始如大多數中共地下黨員一樣,將生死置之度外。
再次回到西北軍中後,張克俠擔任張自忠麾下第六師少將參謀長,當1931年七七事變爆發之後,國民黨先是消極抵抗,但是也耐不住部隊裡有愛國名將啊!這不,多方制衡與牽扯之下,馮玉祥開始公然表示將與我黨合作,共同抗日,當時張克俠便被任命為同盟軍高階參謀。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其實不僅僅適用於古代,也適用於當時那個年代。對像張克俠那樣的將領們來說,經歷戰火和硝煙的洗禮,是讓讓他們快速成長的一個最合適的方法。
抗日戰爭時期,國民黨和共產黨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張克俠便利用這個機會,在敵營扎穩了腳跟。
到1937年七七事變之前,張克俠便坐上了第29軍副參謀長的職位;
七七事變之後,張克俠成為馮玉祥第六戰區司令部高階參謀以及副參謀長,投入到盧溝橋抗戰中;
1938年,在臺兒莊戰役中,張克俠曾經協助張自忠與日本板垣師團進行了一番殊死搏鬥,要知道,這個板垣師團以作戰勇猛著稱,有著“鋼軍”的稱號。想要痛擊這樣強勁的敵手,難度有多高不言而喻。但國民黨五十九軍在張自忠以及張克俠的指揮,最終卻為中國人呈現了何為“痛打落水狗”的作戰效果。
他打得過癮了,在民間也聲名鵲起了。不久之後,因為軍功卓越,張克俠被授予了國民黨中將軍軍銜,隨後繼續在戰場上與日軍搏殺。
將士們浴血奮戰,1945年終於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但此時,張克俠的連襟馮玉祥卻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老蔣慣來喜歡幹過河拆橋的事情,他心中對抗戰時期馮玉祥主動宣告要與我黨共同抗日心有不滿,戰爭勝利之後,生性多疑的這位便開始清除他覺得對自己有二心的人。在被清除的人員中,馮玉祥赫然在列。
蔣介石也清楚,自己沒有真憑實據,但他依然在1946年將馮玉祥遠調出國,名頭便是可笑的“水利考察特使”。
馮玉祥變相被蔣介石放逐國外,但幸運的是,張克俠擁有多重身份,這給他掩藏真正需要掩藏的那層身份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張克俠畢業於保定軍官學校,這使得他在眾多派系的國民黨軍中,被劃歸到“保定系”中;他在西北軍多年作戰,也算得上是西北系;國民大革命之前他南下期間,曾經在黃埔軍校前身的陸軍講武學校擔任過導師一職,又稱得上是黃埔系。
各種系別為張克俠組建了一張碩大無比的人脈網,從舊時學院的同窗,到部隊中的戰友,到後來的同僚,讓他即便是在與我黨共同參與抗日的時候,都沒有被蔣介石懷疑上。
但實際上,在敵營當臥底,哪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在西北軍中,張克俠除了以軍事才能出名之外,還以“瘦”聞名。將士們為此還專門編了個順口溜來形容他們軍中的四大特色:
“高不過馮玉祥的個子,大不過吉鴻昌的肚子,黑不過方振武的鬍子,瘦不過張克俠的身子。”
從張克俠那瘦弱的身子上,其實可以窺見當年行軍大戰的艱辛,也能看到,身為一名潛藏在敵營的中共地下黨,張克俠的日常生活過得該是怎樣殫精竭慮。
當張克俠知道馮玉祥被變相下權後,身為馮玉祥的連襟,他心中對老蔣的這種做派非常氣憤,但卻無可奈何。與此同時,他又想到,或許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從徐州動身去往南京,除了送別馮玉祥之外,藉助這個機會,他或許還能與當時身在南京梅園的周恩來秘密見上一面。長期的單線臥底生活,讓他實在是太想與中央取得聯絡了。
張克俠說:“許久以來,我熱切盼望與黨取得直接聯絡,由於這個心願一直未實現,心中十分不安。”
但按照當初定下的規矩,張克俠自己主動聯絡黨中央,很明顯是不符合黨的紀律的。最終,透過中間人王冶秋與中央辦事處聯絡,張克俠這才得以與周恩來見上一面。
張克俠對周恩來是抱有萬分敬仰的,從確定可以見面之後起,他就與如今粉絲見到偶像之前一直抱著激動難安的心情一樣。他早早地便來到了約定的場所——南京一處偏僻的公園外面等候,當親眼看著一輛小黑車緩緩駛入他的視線,停到他眼前的時候,張克俠三步並做兩步,快速地就坐到了小黑車上。
二人見面之後,自是避不了一番寒暄。但這次會面的意義,自然也不止寒暄和聯絡感情。周恩來在這次會面中點明瞭中心思想:蔣介石發動內戰,這是肯定的,共產黨要做的,就是在奉陪的同時,從內部打擊他們,爭取和策動高階將領和大部隊起義,給蔣介石以致命的打擊。
那是1946年,張克俠在國民黨內部已經潛伏了足足17年,也從當初一個普通的小兵,幹到了部隊長官的位置。當時張克俠在三綏區部隊,裡面的戰友大多數都是與他並肩作戰多年,彼此之間也相互信任的戰友,他們對張克俠也非常信服。更重要的是,他們對蔣介石當局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失望。
第三綏靖區部隊的根基,都是在1937年打響盧溝橋戰役第一槍的第29軍餘脈,算得上是老牌的西北軍。但特殊的地方在於,這是一隻“雜牌軍”,半路出家,與蔣介石的嫡系部隊相比,並不被重視。
因此,在抗日戰爭中,他們始終被派衝在第一線,以自己的肉體為後方的作戰拼出來一道人牆。說難聽點,國民黨就是拿這一批將士不當回事,拿他們當炮灰使呢!
等抗日戰爭好不容易取得了勝利,按理說,三綏區部隊的成員論功行賞的應當最多,但是老蔣卻不幹實事,非但不獎賞,還要過河拆橋,縮編這支本就生存艱難的部隊。
以上種種,都讓三綏區部隊中的兵對蔣介石產生不滿。這種情況下,幾乎只要張克俠一聲令下,部隊裡的所有將士都會聽從他的調動,與國民黨決裂。他們缺少的,不過是一個時機罷了。
因此,在與周恩來進行了一次密談之後,張克俠更加堅定自己要走策反國民黨這條路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張克俠的策反能力在抗日戰爭勝利之後不久,便已經初露鋒芒。當時張克俠與陳毅聯合,策反了國民黨淮海綏靖公署長官、第六路軍總司令郝鵬舉。
張克俠曾經在國民黨徐州行營看到過一份秘密檔案,其中的內容便涉及到蔣介石將會給給部隊重新編組,將偽軍全部解決的事情。
當時全國範圍內除滅漢奸的呼聲很高,蔣介石為了讓面子更好看,自然也要應下做點有名頭的事情。
這本是對所謂“漢奸”而專門出臺的政策,但張克俠在故意將蔣介石秘密檔案中的內容告知給郝鵬舉後,他卻一下子便嚇得面如死灰,不敢動彈。
郝鵬舉這反應,是不打自招,將漢奸的帽子主動攬到了自己的頭上?非也非也。
原來,郝鵬舉曾經是西北軍的一員,但後來又離開了西北軍,轉投胡宗南部,與胡宗南之間產生不和後,擔心被殺,他又轉投汪精衛部。
雖說汪偽政府被清算之後,郝鵬舉又重新回到重慶國民政府。但儘管如此,蔣介石內部的親信人員依然還會時不時地用“漢奸部隊”來稱呼他以及他帶領的軍隊。
這一來二去的,郝鵬舉算是完全“理解”了蔣介石的心思。
但這尚且不夠,張克俠覺得,自己還需要從中再添上一把火。
“蔣介石對你郝鵬舉恨透了,必欲將你置於死地而後快。”當時郝鵬舉本身的心理素質就已經處於崩潰狀態,再經由張克俠這麼一刺激,心中便產生了動搖。
經過張克俠的遊說策反,加上郝鵬舉本身便是一個牆頭草,他最終便也應下了起義之事。
給郝鵬舉應下起義一事踢下臨門一腳,不過是張克俠在國民黨部是配合我黨做下的其中一件事情,要論說高光時刻,還要提到1948年淮海戰役時的起義。
實際上,張克俠雖然在國民黨潛伏了十多年,但是1948年的這一場起義,外界只當是“異軍突起”,可實際上起義並非是一帆風順的。
郝鵬舉起義事件之後,第三綏靖區司令官馮治安懷疑是張克俠所為,但苦於沒有證據,為了避免再生事端,便將張克俠調去後方整頓軍務。張克俠一直在外“漂泊”了一個月,馮治安在軍中將士們的強烈抗之下,才不得不將張克俠調回徐州。
其實馮治安猜的一點也沒錯,但他沒本事將張克俠鎮壓住,這才有了後來的起義爆發。
淮海戰役爆發前,華東野戰軍特地將敵工科長楊斯德派出來,讓他以陳毅司令員代表的身份潛入張克俠所在的徐州第三綏靖區,任務便是暗地裡協助張克俠開展起義工作。
但天公不作美,二人正預備摩拳擦掌商討最佳起義對策時,國民黨國防部參謀總長顧祝同卻奉蔣介石的命令,也趕來了徐州,視察軍情,看望張克俠和何基灃。蔣介石一直以來對雜牌軍都不重視,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顧祝同專門帶了兩把寶劍,便是文章開頭所提到的中正劍。
這劍,一把便是送給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張克俠,另外一把則是送給綏靖區副司令官兼第七十七軍軍長何基灃,為搞出儀式感,還專門弄了個“授劍儀式”。
儀式結束後,顧祝同更是握著兩個人的手說,“自古徐州乃兵家必爭之地,二位將軍是把守徐州北門的虎將,校長特派小弟前來賜劍,二位必能體察總裁用心。”
知道徐州的重要性,這才開始對屬下正眼相看,開始收買人心,然而晚了!顧祝同和蔣介石料想不到,拿著中正劍的張克俠和何基灃二人,沒過多久就起義了。
1948年十月下旬,楊思德接到中央上的指示,淮海戰役會在11月8日發起,到時將會由由七縱、十縱、十三縱從三綏區正面渡運河南進,分隔徐州同黃百韜兵團的聯絡。與此同時,由於國民黨第三綏靖區的前線指揮所,設立在賈汪地區,因此,張克俠和何基灃也收到了在戰役發起,在賈汪地區發動起義的任務。
何基灃還好,但對張克俠來說,卻存在一個問題,起義前夕,他被上司馮治安“控制”住了。
如果想要起義,張克俠必須要在約定的時間裡趕到賈汪地區。但馮治安對張克俠十分防備,一直想盡各種辦法將他圍困在徐州。
張克俠找馮治安理論:“前方吃緊,我應該到位,不然,無法向總座交代。”但馮治安壓根不予理睬。
隨後張克俠又讓五十九軍高階將領從中周旋,但都無濟於事。
最終,張克俠見說不通馮治安,只能選擇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趁著馮治安不注意,要來一輛車,帶著一個隨從,向著賈汪的方向駛去。
要說張克俠為什麼能這樣輕易地要來一輛車,又為何最後會輕而易舉地駕車趕到賈汪地區,及時趕上起義?除了張克俠在綏靖區本身就有著自己的擁護兵這一點之外,還要歸功於馮治安的高階參謀尹心田,他與與張克俠在中山大學學習的時候,是同學,關係也非常不錯,自然也有心成全張克俠。
實際上,在張克俠剛剛駕駛著小車離開徐州之時,便已經被軍統特務陳繼淹盯上,並快速地將這個訊息告知給馮治安。馮治安本來已經最好對上面報告張克俠出走行為了,卻被尹新田阻止了。
“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去報告,萬一錯了,劉峙一定會批評你過於慌張。”隨後,尹新田又建議馮治安先去打電話去前線各部問一下,看張克俠是否在那邊。
就這樣,尹新田的這一阻攔,成功為張克俠參加起義爭取到了時間。而張克俠在抵達賈汪之後,為了能夠穩住馮治安,證明自己確實是為了國民黨在戰鬥,立即便給馮治安打了一通電話表示:前方現在吃緊,我們必須要和部隊一起生死與共,我希望你也來前方。
不說還好,一說嚇得馮治安連連拒絕,也不敢再提張克俠不聽他命令私自跑到賈汪的事情了,生怕提了,下一刻他便要站在前線與共產黨拼殺,因此即便心中知道張克俠此舉存在貓膩,卻也只能同意讓他留在前線指揮。
張克俠是在8號的上午才抵達賈汪與何基灃會和的。在他來之前,五十九軍就已經在副軍長孟紹濂的主持下開展了一次會議,由楊斯德宣佈了起義計劃。
當時有人問,萬一起義遭到部隊一些反動分子的破壞,各位應當如何自處時,急脾氣的一八零師師長崔振倫直接就拔起手槍說,誰要是反對,以手槍對待!
無人有異議,於是所有參會人員確定於11月8號中午出發,向臺兒莊集結。
可以說,張克俠如果再晚趕來一點,就會趕不上起義。不過好在,張克俠夠靈活,也有人相助,最終還是讓賈汪起義成為美名共傳揚。
11月8日的晚上十點,張克俠與何基灃按照原計劃,率領2.3萬國軍起義,打的國民黨一個措手不及。
張克俠在國民黨已經埋伏了長達十多年,何基灃也不遑多讓。此前不久,蔣介石還讓顧祝同帶上自己專門從德國定製的兩把寶劍,送給了張克俠和何基灃,收買人心,而這兩個人在國民黨軍部的重要性,就好比是腳踏車上的鏈條的兩個零部件,有了他們存在,鏈條方可穩固,缺了他們,鏈條將再難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此前我軍便將駐守在京杭大運河以東新安鎮的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的部隊,作為殲敵時的主要目標,但從11月7日起,黃百韜兵團的勢力便已經開始往徐州方向撤退。
徐州尚且還有國民黨其餘部隊駐紮在那裡,一旦黃百韜的第七兵團順利抵達徐州,雙方來一個會和,這將給我軍後續逐個擊破的計劃造成不小的難度。
這個時候,張克俠和何基灃的起義,便顯得“恰趕上好時機”。
更絕的是,在賈汪起義剛剛爆發的8號深夜,毛澤東便發了一封電報給華東野戰軍代司令員粟裕、參謀長陳士榘和副參謀長張震。
電報內容是這樣的:“應迅速分割包圍黃兵團,否則該敵可能西移。”一收到電報,我軍便即刻採取了行動。
黃百韜也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家後院竟然會著火了,等回過神來之後,他的後路便已經被切斷,徐州進不去,新安鎮回不來,他和整個第七兵團一夕之間,便恍如一個迷途的孩子一樣,止步于徐州東部。
這種情況下,黃百韜只能最後拼盡全力一搏,結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說是兵敗如山倒,簡直一點都不為過。苦撐不過,最終,在11月22日,華東野戰軍全殲國民黨軍黃百韜兵團,黃百韜本人也被擊斃。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外界還是覺得,張克俠與何基灃之所以起義,是因為不滿蔣介石政府,而並不知道他倆背後的真實身份。
淮海戰役之後,張克俠繼續在戰場上作戰,戎馬半生,最終實現了他的人生價值。
在西北軍中,在國民黨內,50歲的張克俠完成了長達十九年的潛伏工作。沒有人知道,那些年中,他有沒有因為“異常”的行為而引起別人的懷疑,又有多少次遊走在死亡線上。
這個愛國將領,從加入中國共產黨之後,便一直都在秘密做著情報工作,他時刻牢記,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一直到新中國成立之後,中共中央組織部才以檔案的形式,對張克俠的黨員身份予以公開公佈。那時人們才知道,這個率軍起義圍攻國民黨將領黃百韜的人,竟然是個有著二十多年黨齡的老共產黨。
1984年7月7日,張克俠的傳奇人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但是他創造的奇蹟,他為黨,為人民所作出的犧牲和奉獻,將會被人民永遠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