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偉大的立國之戰 :
抗美援朝戰爭,是中國的立國之戰。
謀戰的背後,是謀國。如果說中國人在暗無天日的殖民主義時代學到了什麼的話,那就是:“拳頭是最好的外交。”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朝鮮戰爭給中國留下的遺產是無比豐厚的。它使中國人民的民族自尊絕地反彈,而列強們再也不敢覬覦這個近代百年以來,飽受蹂躪的古老國度。
另外,在蘇聯經濟、金融、科技等各方面的援助下,有體系的工業基礎在全國範圍內迅速擴張,奠定了新中國全方位的工業基礎。
最重要的是,朝鮮戰爭後,中國的國防力量也已經脫胎換骨。然而,志願軍更換蘇式裝備,是在第四次戰役之後,才陸續開始的。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新中國剛剛建立。百年積弱而正在百廢待興之時,中國與工業化發達、擁有世界上一流裝備的聯合國軍,根本不是一場實力對等的戰爭。
但朝鮮戰爭爆發後,毛澤東不顧蘇聯的出爾反爾、拒絕提供援助的情況下,以非凡的戰略眼光和魄力力排眾議,出兵朝鮮。
雄才大略的毛澤東不能允許中國第一大工業基地,失去戰略緩衝區。保家衛國的同時,也避免了蘇聯借勢控制中國,在中國的港口和其他要害之處設定軍隊的企圖。
當志願軍以驕人的戰績,打斷了即將懸在中國頭頂上的利劍,讓全世界瞠目結舌的時候,斯大林才真正看到了中國的實力:一個小小的朝鮮半島,竟然吸引了美國海外派軍的近三分之二的兵力。
蘇聯的戰略重心,永遠是在東歐,而將美國的注意力和兵力吸引在遠東地區,高度契合了蘇聯的戰略意圖,遂開始了全方位對中國的援助。
不顯示實力,這一切都無從談起。
前四次戰役,中國人民志願軍完全是憑藉自身不怕犧牲和頑強的意志,把以美國為首的、世界第一流軍隊的聯合國軍從鴨綠江邊,趕過了三八線。陸續收復平壤,佔領漢城,最遠打過了三七線。
歷史上,中國軍人武裝進入他國首都,這是僅有的一次。
而創造了戰爭奇蹟的中國軍人,當時沒有制空權,只能夜間作戰,手中武器是萬國博覽會,基本停留在抗日戰爭的水平,根本沒有辦法統一配備彈藥。
志願軍戰士只能用血肉之軀去彌補武器、裝備、後勤、糧食、冬衣上的巨大差距,非戰鬥減員觸目驚心。
但他們承受著的,是人類戰爭史上最猛烈、最密集的炮火和最嚴酷的空中絞殺。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打贏了武裝到牙齒的世界第一軍事集團,創造了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蹟。
經過朝鮮戰爭的中國的軍隊,成為世界公認的“戰術大師和世界輕步兵之王”!
時至今日,美國從來不想也不願意提起有關朝鮮戰爭的話題。著名導演艾默裡克花費鉅額資金拍攝關於長津湖戰役的大片《嚴寒十七日》,也被美國政府禁止上演。
朝鮮戰爭打了三年,雙方軍隊大規模全力以赴的對抗和碰撞,是從1950年10月25日至1951年6月10 日近八個月舉行的、波瀾壯闊的五次大的運動戰。
之後的兩年多,則是邊談判邊武力較量的區域性陣地戰。交戰雙方此消彼長,比拼意志,激烈性和殘酷性一點都不次於五次戰役。經常把區域性陣地戰,越滾越大,打成了戰役級規模,比如舉世聞名的上甘嶺戰役。
而在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五次戰役中,戰果最為輝煌的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是五次戰役中,最難打、最激烈的戰役。
戰役結果,殲敵3萬6千餘人,其中美軍2萬4千多。收復了三八線以北全部土地,並拿下了三八線以南的部分地區。美軍從東西兩路全線潰敗,自己稱之為:“美國戰史上最長的撤退。”
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後,凡是沾“洋”字的國家,就有資格欺負中國。
而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一直到今天,放眼全世界,能把世界第一強國的美軍王牌精銳,及列強組成的聯合國軍打成這等模樣的,只有中國軍隊了。
當時的聯合國軍只有一個共同信念和目標:“儘可能地跑到遠離中國人的地方。”
第三次戰役,志願軍攻佔了南朝鮮首都漢城;第四次戰役,打到了漢城以南的三七線。而第二、三次戰役以後,整個西方世界充滿了悲觀失望的情緒。
由於戰線越拉越長,再加上美軍的空中絞殺戰,後勤給養成了志願軍第五次戰役後,退回三八線以北的最主要原因。
第四次戰役後期,小小的砥平裡成了整個朝鮮戰爭中,攻防轉換的轉折點。(見本文作者另一篇文章《砥平裡!砥平裡!—從宏觀角度,看朝鮮戰爭攻防轉換的轉折點》)
然而,撼天動地的五次次戰役中,第一次戰役雖然一直鮮有人提,但它的作用舉足輕重,甚至可以說,第一次戰役是具有里程碑式的象徵意義。
從鴨綠江南岸打到清川江北岸,規模不大,得地不多,但交戰雙方的第一次碰撞,對志願軍來說,初步穩定了朝鮮戰局,獲得了對美作戰的初步經驗,為以後的作戰創造了有利條件。
第一次戰役中,初戰溫井,殲滅的是南朝鮮軍隊。而在雲山,是志願軍和美國王牌精銳的第一次碰撞。
它打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的同時,也拉開了中美兩個大國宿命般對抗歷程的序幕。
第一次戰役,是狂飆即將形成的風起之時。
二,跨過鴨綠江 :
1950年10月19日黃昏,沒有歡送的鑼鼓,沒有激昂的口號。在低沉的濃雲下,在北國深秋的寒風中,志願軍第十三兵團(含38軍、39軍、40軍、42軍),分別從安東、長甸河口和輯安三個鴨綠江口,沉默地跨出了國門,奔赴戰雲密佈的朝鮮戰場。
抗美援朝的大幕就此拉開。
鮮為人知的是,第一個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的,不是大部隊和任何官兵,而是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兼政委的彭德懷。
是什麼原因讓志願軍第一統帥,早在大部隊過江之前,冒著巨大風險,只帶幾個隨行人員和一部電臺車單獨入朝呢?
原來,美國遠東盟軍司令麥克阿瑟改變了原定美第八集團軍和美第十軍,在平壤到元山中間會合的計劃,命令這兩支王牌主力從東西兩線加速急進,直搗鴨綠江邊,感恩節以前結束朝鮮戰爭。
平壤的陷落,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北朝鮮黨和政府已將臨時政府設在了江界,金日成讓外相樸一禹火速請彭德懷入朝,共同商議抗美大計。
形勢惡化、軍情緊急。肩負千鈞重擔的彭德懷將大部隊集結和出發的事宜,向志願軍第十三兵團司令員鄧華交代了一下,便先於大部隊過江,孤身深入敵後,隨樸一禹去見金日成。
聯合國軍進攻推進很快,樸一禹也不知道金日成現下的位置。一直到兩天後的21日,才在德川附近的大榆洞見到了金日成,但電臺車卻走散了,一路上的艱辛可想而知。
雙方對當前的敵情和勢態交換了看法。聯合國軍進展很快,志願軍準備構築防禦、掩護朝鮮人民軍撤退修整的阻擊地點,已經被敵人佔領,原定作戰方案必須改變。
彭德懷一邊讓朝鮮方面的人去尋找自己的電臺車,一邊在思考著志願軍司令部組成框架和指揮系統的搭建,以及下一步志願軍任何開展作戰的方案。
戰場勢態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當時的他哪裡知道,就在自己到達大榆洞與金日成會面的時候,聯合國軍的先頭部隊南朝鮮第六師主力已經佔領熙川,正在向溫井冒進,其中一個團已經到達了大榆洞的後方。
可以說,彭德懷孤身與南朝鮮軍擦肩而過。
彭德懷一連兩三天沒有訊息,這可把鄧華急壞了。十三兵團已經全部進入朝鮮,但由於山高路窄,再加上要防止美軍飛機襲擾,進軍緩慢。
除40軍兩個師和42軍一部到達北鎮以東、雲山以北外,其他各部隊距敵尚有四五十公里。得不到彭德懷的指令,鄧華仔細審視了敵我態勢,給中央軍委發電要求增兵。
他認為,敵人總兵力已達42萬人,地面部隊5個軍15個師23萬餘人,其中美軍3個軍6個師約12萬人,另有南朝鮮、英國、土耳其、澳大利亞等聯合國軍10餘萬人。
當時,越過三八線的聯合國軍就有13萬。敵我裝備懸殊,又沒有制空權。目前的狀況,打防禦戰已無可能,要開展大規模運動戰,兵力明顯不足。
鄧華的提議與毛澤東不謀而合,他早在12日已經電令陳毅,命令宋時輪的第9兵團提前北上,直開東北;命令天津的66軍也迅速抵達鴨綠江邊。又命令曾澤生率領作為東北邊防軍的第50軍也迅速過江,做總預備隊。
焦躁不安的彭德懷終於等來了電臺,即刻將自己準備控制妙香山,利用美軍十八集團軍與美第十軍中間形成的空隙,展開大規模運動戰的構想報告給中央軍委。
無獨有偶,毛澤東也於23日給彭德懷發了一份電報。大意是要充分利用熟練的夜間作戰,和敵人完全沒有想到和準備的突然性,發起運動戰,全殲敵兩到三個南朝鮮師。
毛澤東有預見性的遠見卓識,對志願軍提出了至關重要的戰略指導方針。中央軍委其戰役構想與彭德懷以及十三兵團司令部高度契合,完全一致。
24日,正當東南溫井方向傳來隆隆的炮聲之時,40軍118師終於從北面趕到。
32歲的師長鄧嶽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裡遇到彭總,更不知道他的部隊將會成為整個志願軍的前鋒,即將打響波瀾壯闊的抗美援朝戰爭第一槍。
看到自己的部隊來到身邊,彭德懷的焦躁之意一掃而光。
當日夜晚,十三兵團司令部到達大榆洞與彭德懷會合。為了便於集中指揮,彭德懷經中央軍委同意,決定志願軍指揮總部與十三兵團司令部合併,成立志願軍司令部。
1950年10月25日,彭德懷宣佈志願軍司令部正式成立,並主持了第一次作戰會議。
會議上,彭德懷任命鄧華為志願軍第一副司令員兼副政委;洪學智、韓先楚任志願軍副司令員;解方任參謀長;原政治部(主任杜平)及其他機關領導人照舊負責。為了協調朝鮮人民軍作戰,樸一禹也任志願軍副司令員兼副政委。
也就在這一天,打響了抗美援朝戰爭的第一仗。這一天即被定為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作戰紀念日。
三,大幕拉開 :
北京中南海的菊香書院內,毛澤東看著地圖,菸灰缸裡堆滿了菸頭。
出兵朝鮮,是他一生最難做出的決策。
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對經歷百年積弱的中國充滿傲慢和蔑視。朝鮮戰爭一爆發,美國就派出第七艦隊封鎖了臺灣海峽。越過三八線時,面對中國政府總理周恩來再三的嚴厲警告選擇了視而不見。
如果他們能多少正視一下中國人對尊嚴的渴望,他們還會在朝鮮和臺灣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中國嗎?顯然,他們對在黃土高坡上崛起的紅色政權,缺乏清醒的認識。
毛澤東力排眾議,以非凡的戰略眼光和氣魄決策出兵的同時,也審時度勢,著力避免戰爭的擴大化。
最初中國出兵朝鮮的部隊名稱定為“支援軍”,但民主人士黃炎培認為不妥,“支援軍”有派遣之意,有跟美國宣戰的意思。毛澤東聞之有理,遂改為了“志願軍”。
後來在戰場上交鋒碰撞之後,美國雖然知道是中國的正規軍,但他們也不願意戰爭擴大化,也想限制戰爭的規模,遂公開承認了這個名字。自始至終,聯合國軍中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承認和公開宣稱與中國進入戰爭狀態。
原定志願軍入朝作戰,是準備採取防禦作戰,掩護朝鮮人民軍撤退集結,伺機反擊的策略。而現在的局勢,不得不在戰略戰術上,做大的調整。
抗美援朝第一次戰役的重要性之一,就是利用敵人傲慢和對我軍缺乏清醒的認識,戰略上改消極防禦為積極進攻。
毛澤東為了打好出國第一仗,在志願軍入朝8天、192個小時內,廢寢忘食,幾乎很少休息,短短几天內一連給朝鮮前線發去29份電報。
他20日就曾電告彭德懷,放棄原來的計劃,改為從運動中殲滅敵人的方針。之後又連續發電提示:“隔斷東西之敵”、“東頂西打”、“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等等。
彭德懷主持志司會議,根據毛澤東大的戰略指導,制定了抗美援朝第一次戰役詳細的作戰方案:
西線以第39軍集結雲山地區,準備對南朝鮮第一師形成包圍。
第40軍集結於溫井以北、北鎮以東地區,伺機殲滅南朝鮮第六師,並調動南朝鮮第一師來援,將其殲滅於雲山城附近。
第38軍並配屬第42軍125師迅速集結於熙川及其以北地區,利用美第八集團軍和美第十軍中間的空隙向南穿插,準備穿插至敵人背後形成包圍。
東線以第42軍的兩個師於長津湖以南的黃草嶺、赴戰嶺地區組織防禦,鉗制東線之敵,並保障西線志願軍主力側翼安全。
同時命令第50軍自丹東過江,向鐵山、古軍營洞方向前進,準備阻擊英軍第27旅。命令第66軍進至龜城以西地區集結。
抗美援朝第一槍在1950年10月25日打響。
上午十點,志願軍司令部所有人在焦急不安之中,等待前方的戰報。
據報,第40軍第118師在溫井西北兩水洞地區擺好了口袋陣,南朝鮮軍第6師第2團第3營和一個炮兵中隊從溫井出發北上,已經走進了包圍圈。
十一點左右,鈴聲響起,彭德懷接起了118師師長鄧嶽的電話:“怎麼樣鄧嶽?吃了肉包子沒有?”
“吃到了彭總!還全是肉餡的。”
“露餡了沒有?”彭德懷接著問。
“一點沒露,包的嚴嚴實實。敵人一個加強營和一個炮兵中隊,我們三個團採取攔頭、截尾、斬腰的戰法將其全殲,還抓到一個美軍顧問。”
“打得好!回頭給你們嘉獎。”彭德懷高興地說道:“再給你們一個新的任務,今夜會同120師攻佔溫井,之後掉頭北上,截住偽6師7團,將之全部殲滅。”
彭德懷剛放下電話,一個作戰參謀報告,就在彭總接118師電話的同時,40軍120師來電,報告南朝鮮第一師先頭部隊,以坦克14輛、自行火炮三部開頭,摩托化步兵隨後,沿雲山至溫井公路北犯,我120師360團在雲山正面阻擊,現已經交火。
“告訴徐銳,給我死死釘在那裡!”
360團團長徐銳,就是遼瀋戰役中,率一個營端掉胡家窩棚廖耀湘第九兵團司令部的那個營長,是員慣打硬仗的猛將。
在美軍大批飛機的轟炸,和陸續趕來的數十輛坦克以及南朝鮮幾十輛汽車運來的突擊隊瘋狂進攻下,志願軍第120師360團僅憑手中的輕武器,在雲山整整堅守了三天,為即將到來的中美王牌軍的雲山之戰創造了條件。
入夜,120師其他兩個團會同118師一起,攻佔了溫井。
遵照彭總的命令,鄧嶽命令118師轉頭北上,直撲已經到達鴨綠江邊楚山的南朝鮮第6師7團。
26日,這個南朝鮮第6師7團的先頭營已經到達了楚山。狂妄而不知深淺的南朝鮮部隊,竟然下令向對岸的中國邊境地區發起炮擊。
膽大包天的他們哪裡知道,自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中國志願軍戰士已經猛虎般向他們撲來,將要把他們連皮帶骨吃的乾乾淨淨,渣子都沒剩下一點兒……。
四,大舉出擊 :
話題轉到東線,42軍軍長吳瑞林下令,部隊將每夜行軍65公路的速度,提高到90公里,馬不停蹄地趕往預定阻擊地點黃草嶺。
南朝鮮首都師已經佔領了離黃草嶺一河之隔的摩峰山,不及時搶佔黃草嶺,“東頂西打”的戰略構想就會泡湯。
聯合國軍大部主力集中在東線,如果守不住東線,西線作戰的志願軍將面臨巨大的風險。吳瑞林命令部隊索性先放下黃草嶺,直接撲向已被佔領的摩峰山。
中國人吃苦耐勞的頑強精神,在42軍將士身上淋漓盡致地得以體現,23日,佔領摩峰山,將韓軍一部分先頭部隊隔在了摩峰山以北。
25日,42軍佔領了黃草嶺,幾乎在西線鄧嶽的118師打響溫井伏擊戰的同時,東線也隨之打響。隨後,42軍主力陸續趕到黃草嶺、赴戰嶺完成展開,形成了堅固的防線。
東線南朝鮮第一軍,和後來趕到的美第十軍近十萬人,被吳瑞林牢牢地阻隔在了東線。彭德懷可以安心在西線展開進攻了。
入夜,是中國軍隊的天下。
彭德懷一聲令下,西線各部隊全面出擊。
開戰兩天來,各部隊進展順利,捷報頻傳。40軍118、120師攻佔了溫井,正在回頭向楚山之敵發起進攻;39軍已經三面圍住了雲山城裡的南朝鮮第一師;42軍在東線形成穩固防線,讓敵十萬人寸步難行;66軍、50軍雖沒有大的捷報,但也順利到達指定位置,在龜城、新安州方向展開相應阻擊。
唯獨38軍的進展,讓彭德懷大為不滿:“這個梁大牙,怎麼像個小腳老太太。”
按照命令,38軍要做全軍的拳頭,負責攻擊熙川南朝鮮第8師兩個團,一舉捶垮西線敵軍的右翼,開啟缺口後,再插向敵人左翼背後,將敵人包圍消滅在清川江以北。
但38軍在奔襲熙川的路上,一到夜間整個公路上擠滿了北撤的老百姓和人民軍,行軍速度緩慢。到了27日夜,38軍先頭部隊離目的地還有60公路。
而南朝鮮第8師已經從熙川撤離,跟其他部隊一起,從東、南和西南三個方向朝溫井運動,企圖合擊我溫井部隊。
洪學智提出一個圍點打援的方案,建議放棄首殲熙川之敵的計劃,40軍對楚山那個跑到鴨綠江向中國邊境開炮的偽6師7團圍而不殲,引誘熙川、雲山之敵來援,然後,集中38、39軍將敵援軍圍殲在雲山以北。
鄧華、韓先楚都表示同意,彭德懷下令照此執行。
不料,敵人並未上當。第二天雙方主力都在對峙。倒是困在鴨綠江楚山的那條瘋狗要跑了。彭德懷高度警覺,敵人一旦警覺收縮,美軍將不再冒進,如此這個仗就不好打了。
彭德懷果斷改變計劃,下令38軍繼續向熙川進攻,拿下熙川后向軍隅裡突進,截斷敵南逃之路;
39軍誘敵深入,讓開通往龜城的道路,讓美軍24師繼續北進。然後集中兵力包圍偽一師並殲滅之。
40軍主力迅速殲滅向溫井進攻之敵,然後向南突擊;40軍鄧嶽的118師向北突擊,會同50軍148師殲滅偽6師7團。
末了彭德懷給鄧嶽加了一句話:“一定要全殲,不能放跑偽6師7團一兵一卒。”
29日夜,這個狂妄而無知的南朝鮮第6師7團,突然聽到漫山遍野響起了中國軍號嘹亮的聲音,在118師狂風暴雨般狂攻之下,頃刻間灰飛煙滅了。
戰鬥結束,打死、活捉敵人2700餘人,指揮南朝鮮軍向中國邊境開炮的美軍少校弗萊明身中數彈,被志願軍生擒。
全殲南朝鮮6師7團,鄧嶽的118師受到志司通電嘉獎。
但是,協同作戰的曾澤生的第50軍沒有及時到位,等第148師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
彭德懷暴跳如雷,開始罵娘。但他罵的不是50軍148師。
因為,38軍又一次讓他失望了。
曾澤生的50軍是起義部隊,前身為長春起義的國民黨第60軍。作為預備隊出現在朝鮮戰場上的50軍,彭德懷並沒有將其視之為主力,也沒有過多的求全責怪。
但讓彭德懷、甚至讓全軍沒有想到的是,戰鬥力被嚴重低估的第50軍,在抗美援朝第三次戰役中,卻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其戰績震撼了全軍,感動了統帥,甚至被美軍寫入了本國戰史。(詳情見今日頭條中本文作者另一篇文章《一支前身為起義部隊的志願軍,是怎樣打出了驚世駭俗的戰績》)
而38軍就不一樣了,它的老底子是彭德懷平江起義的紅三軍團,遼瀋戰役中威震黑山、縱橫遼西的東野十縱,十三兵團的絕對主力。
在整個戰役中最關鍵的時候、最關鍵的地方卻掉了鏈子,其影響是全域性性的。彭德懷的惱怒可想而知。
原來,38軍重新整隊向熙川奔襲,112師師長楊大易,在向熙川前進途中,遇到一個北退的人民軍軍官,這個軍官告訴他,熙川被一個美軍黑人團佔領。
原來的情報說熙川全部是南朝鮮軍,這樣的重大軍情楊大易趕緊報告軍部,梁興初一聽也不敢怠慢,又急電志司,同時趕緊讓113師去保護熙川以北一個人民軍的軍火庫。
等情況核實了,已經戰機錯失。29日晚黃昏,當113師衝進熙川時,南朝鮮第8軍已經無影無蹤,兩個團的戰果僅僅是斃傷俘敵29名。
彭德懷拿起電話,大聲罵道:“好你個梁興初,我看你是被什麼黑人團嚇尿褲子了吧!現在你給老子繼續向軍隅裡攻擊前進,切斷敵退路。要讓敵人撤到清川江南岸,耽誤了軍機,我饒不了你!”
梁興初捶著自己的腦袋,也給楊大易一通臭罵:“娘賣*的!這一仗丟盡了38軍的臉。你馬上向軍隅裡發起進攻,切斷敵退路。派335團主攻飛虎山,告訴範天恩,拿不下飛虎山,提頭來見!”
隨著範天恩率335團趕往戰場,在朝鮮北部的飛虎山,即將打出一個雄烈剛猛的中國英雄和王牌“老虎團”。
五,一場中國式的葬禮 :
彭德懷大舉出擊時,麥克阿瑟卻固執地不相信與之碰撞的是中國正規軍隊,雖然西線右翼的南朝鮮軍已經崩潰,但他仍然命令西線左翼的美軍向鴨綠江冒進。
聽到一個120師的360團,就把南朝鮮第一師檔在雲山城以南,寸步難行。從平壤出發的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沃克將軍,命令美軍精銳中的精銳、王牌中的王牌“美國騎兵第一師”趕往雲山城,穿過南朝鮮第一師的陣地,向鴨綠江挺進。
這正是彭德懷所希望的結果。據各方面情報彙總,敵清川江以北的部隊只有五萬人,而志願軍可以集中12萬到15萬人投入作戰。
這種情況非常適宜中國軍隊得心應手的“集中優勢兵力殲敵一部,然後各個擊破”的大規模運動戰的戰場態勢。
彭德懷決定發起總攻,命令38軍擊潰沿途的南朝鮮軍,直插軍隅裡,切斷敵人退路,阻隔敵於清川江北岸。命令39軍攻擊雲山城,從正面向敵突破。
隨著戰場勢態的白熱化,彭德懷的胃口也越來越大,目標不僅僅只是南朝鮮軍兩到三個師,而是整個清川江以北的五萬聯合國軍。
10月31日,隨著美騎一師第8團率先進入雲山城,一場中美兩軍的較量已不可避免,這將是一場王牌對王牌的較量。
雲山是朝鮮雲山郡首府,是北部的交通樞紐,人口密集,戰略地位極其重要。120師360團主動撤出雲山,目的就是要誘敵深入,消滅進入雲山的南朝鮮第一師。
南朝鮮軍官提示美騎一師第8團團長帕爾默,雲山周圍可能有中國軍隊,要他小心應付,帕爾默一笑置之。他以為的中國軍隊,不過是一群毫無現代戰爭經驗的烏合之眾。他不相信中國軍隊有膽量挑戰美國王牌軍,和美軍的飛機、大炮和坦克。
他哪裡知道,雲山城周圍已經佈滿了虎視眈眈的志願軍。39軍軍長吳信泉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情報中的雲山之敵是南朝鮮第一師的兩個團,準備牛刀割雞,一錘定音。
他並不知道朝鮮戰爭對美第一戰即將打響。
11月1日,為了徹底切斷雲山之敵的退路,吳信泉派出343團南下,到龍山洞至雲山的公路上構築陣地,阻擊北上接應雲山之敵。時間緊急,團長王扶之帶領全團大白天衝破美軍飛機和炮火的重重封鎖,搶先一步到達切斷了公路,也截斷了美騎一師第8團的後路。
得知美軍飛機的報告,美騎一師師長蓋伊大驚失色,急派美騎一師第5團北上衝進,開啟通道。美軍一個連隊逼近343團陣地時,被擊斃50多人,但美軍大部隊迅速趕來。
一場驚心動魄的血戰開始了。美軍重炮和飛機投下的凝固汽油彈,將王扶之團陣地打成一片火海,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無數次衝鋒,都被343團打退。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隨著美軍飛機的停止轟炸,美第5團的攻勢也逐漸弱了下來。王扶之抓住機會,命令一營果斷出擊。瞬間,戰士們從沖天大火的陣地上衝了從來,以勢不可擋之勢殺向敵人,有的戰士身上燃燒著火焰而不顧,怒吼著衝向美軍。
美軍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一營大獲全勝,其中一營一連全殲了美軍一百多人,創造了以一個連殲滅美軍一個連的模範戰例,受到志司通電嘉獎。
昏了頭的帕爾默在得知後路被斷,居然仍異想天開地抱有“飲馬鴨綠江”的幻想,只派兩個連去守城南的要地居仁橋。但早已被志願軍嚇破膽的南朝鮮軍開始潰散,帕爾默只好安排自己的部隊接防。一時城中車來車往,雞飛狗跳。
城中的混亂景象,給城外的志願軍造成了錯覺,以為敵人要跑。原本準備天黑進攻的吳信泉立刻命令提前發起攻擊。
隨著僅有的兩個炮團對敵雲山外圍的火力覆蓋,下午4點整,八個步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了總攻,外圍陣地漫山遍野響起了中國軍隊的軍號和震耳欲聾的槍炮聲。
僅僅幾個小時,39軍如風捲殘雲般,把外圍的美軍和南朝鮮部隊打得七零八落。天色漸黑,美軍丟下陣地,逃回了城中。
39軍將士這才知道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是美軍王牌部隊,一時士氣更盛。吳信泉興奮不已:“怪不得火力這麼強,原來是美軍王牌,好!你是王牌,老子就是王中王!”
緊接著,彭德懷的命令到了:“堅決消滅美軍王牌師!”
晚上10點左右,39軍掃清了雲山所有外圍。116師師長汪洋,讓246團負責主攻。團長吳寶光命令4連化裝成南朝鮮軍,插入城中,中心開花,為主力開啟通道。
美軍以為這是一支撤下來的南朝鮮軍,沒有任何檢查任其通行。4連一百多名戰士大搖大擺、昂首挺胸地進入雲山城突然發起進攻,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美軍猝不及防,被打得屍橫遍野,狼奔冢突。
39軍主力趁勢從四面八方一齊殺進雲山城,343團神兵天降,攻佔了雲山機場,繳獲了四架飛機(天亮後又被美國飛機炸沒)。然後一舉攻佔了西迂洞路口,封鎖了美軍南撤道路。
凌晨時分,喪失戰鬥力的美騎一師第8團全面崩潰。
焦急萬分的美一軍軍長米爾本和美騎一師師長蓋伊親臨前線督戰,令美騎一師第5團拼命進攻,救出被圍在城中的第8團。結果團長約翰遜上校被中國軍隊的迫擊炮炸得粉身碎骨。
米爾本見久攻不下,中國軍隊越來越多、越來越猛,不顧蓋伊的哭阻,下令撤兵。米爾本也傷心地說:“這是我一生中最傷心的決定……。”
中美兩軍第一次較量,39軍大勝。美軍被殲1800餘人,被擊落飛機3架,被繳獲飛機4架,坦克28輛,汽車170輛,火炮119門。美國戰史如實地記載了己方這次丟人的經歷。
這也是美騎一師自獨立戰爭建軍以來,第一次慘敗。美國陸軍被迫取消了美騎一師第8團3營的番號。幾十年後,一個參加過雲山之戰的美國軍官接受採訪時,仍然心有餘悸:
“雲山?我的上帝,那是一次中國式的葬禮。”
六,虎嘯飛虎山 :
在39軍、40軍的勝利訊息讓志司將帥興奮不已的時候,38軍又一次走了黴運。
10月31日,38軍攻佔了新興裡、蘇民裡。39軍在雲山打響時,他們正在往球場方向衝去,力圖從側面插到美第八集團軍身後。
只要他們對沿途的敵人視而不見,直接衝擊軍隅裡、價川,整個清川江以北的5萬聯合國軍,就會被彭德懷包了餃子。
可惜由於太過於戀戰,再加上地形生疏,直到11月2日,38軍才到達院裡,而此時的沃克發現右翼已經全部被擊潰,又怕被抄了後路,當日凌晨便下令全線撤退,逃出生天。
彭德懷怒不可遏的同時,仍存一絲希望,繼續命令38軍拿下軍隅裡,看看能堵住多少聯合國軍。
11月4日拂曉,範天恩在親自偵查了飛虎山陣地後,率領疲憊不堪、飢腸轆轆的335團戰士藉著陰天大霧,擊潰了南朝鮮7師的守軍,拿下了飛虎山。
範天恩是日本陸軍自衛隊幹部學校編寫的《朝鮮戰爭名人錄》中,唯一一名團級將領。他以作戰兇悍、足智多謀而聞名天下。外號“範老虎”。
他曾經是38軍軍作戰科長,入朝之後,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呆在機關,決心上前線帶兵打仗,梁興初只好讓他當了團長。
但就是這個團長,就是這個335團,在整個朝鮮戰爭中,雄冠諸軍,打出了赫赫威名,風頭一時無兩。335團不僅是王牌軍中的王牌團,甚至可以說,它是整個志願軍王牌中的王牌。
作家魏巍採訪了335團之後,震驚和感動使他不知道怎麼去表達和形容,用“最可愛的人”致敬志願軍戰士,併成為了志願軍戰士標籤。
當《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不朽之作出版時,魏巍在贈給他的書上寫道:“範天恩同志,你們才是這本書的作者。”此書後被中國人民軍事博物館收藏。
飛虎山是軍隅裡和價川最後一道屏障,軍隅裡即是交通樞紐,又是聯合國軍北進的補給總站,也是截斷敵人後路的咽喉要道。拿下飛虎山後,範天恩派一個營去攻佔軍隅裡。
而沃克也顯然發現了這個巨大的缺口,他一邊向清川江南岸撤退,一邊調來美二師協防軍隅裡。這樣一來,防守的美軍人數大大多於範天恩進攻的兵力,335團強攻受阻。
正當範天恩加派兵力的時候,師部發來命令:停止進攻,就地防禦。
志司指揮所裡,彭德懷痛心不已,聯合國軍到底是四個輪子溜得快,一兩天已經全部撤到清川江南岸,範天恩的行動已無意義。
然而,一個新的戰略作戰計劃開始在彭德懷的腦子裡構思,那將是一個徹底扭轉朝鮮戰局的構思,這個構思還需要範天恩死守飛虎山,頂住敵軍,以贏得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重新部署的時間。
於是,範天恩率全團官兵,以血肉之軀頂住了聯合國軍數百門大炮、上千架次飛機的狂轟濫炸,以及兩個正規師敵軍無數次的進攻。
全部輕武器、餓得幾乎要用石頭充飢的335團官兵,整整五天五夜沒有讓敵軍前進一步。
打到最後一天,飛虎山上的335團不但沒有了糧食,彈藥也打光了。只剩刺刀、鐵鍬、石頭甚至牙齒,全線進入肉搏戰。欺負335團沒有彈藥,兩個師敵人輪流上陣,20分鐘換一批。
即便這樣,還是沒能撼動飛虎山陣地。
遵照彭總指示,師長楊大易命令範天恩:“撤出飛虎山,後退30公路。”
同時,東線的42軍激戰了13個晝夜,白天頂晚上攻,越打越上癮,把阿爾蒙德的美第十軍磨的精疲力竭,下令撤退。42軍正要趁勢反攻的時候,全線撤退的命令到了。
彭德懷已經成竹在胸,撤退是為了進一步迷惑敵人,誘敵深入。
他的眼光早已越過了三八線。
北京中南海的菊香書院內,傳出一陣陣呼嚕聲,幾夜未睡的毛澤東終於進入了夢鄉。
對志願軍來說,朝鮮戰場的勢態已經趨於穩定。中國軍隊已經不再著眼於防禦,將以銳不可當的氣勢奮勇向前。
向前!向前!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中國人展示自己頑強的民族性格。
隨著11月7日宋時輪的第九兵團加入朝鮮戰場,接替42軍,部署在東線長津湖一帶。
朝鮮戰場上,志願軍總兵力已達38萬。
38軍軍長梁興初徹夜不眠,瞪著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娘賣*的,這回丟的面子,老子要數倍地撈回來!”
一股知恥而後勇的氣勢在整個38軍瀰漫開來……。
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一個驚世駭俗的名城“萬歲軍”即將橫空出世。
志願軍全線撤退果然讓麥克阿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錯誤,還以為中國是象徵性出兵。
如果說抗美援朝第一次戰役,沒有引起美軍足夠的重視,遇上雄獅還主觀上視之為綿羊的話,那麼第二次戰役對於志願軍迎面擊來的鐵拳,將要讓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嚐到痛入骨髓的滋味。
風起雲山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氣勢逐漸凝聚,即將在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中,形成勢不可擋的狂飆……。
創作是一種情懷,精彩故事不吐不快。歡迎關注@逸峰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