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 凡 郭鵬舒
一般意義上,作家審美結構和生命意識的形成往往離不開自身的生長、生活環境。對作家而言,這些自然饋贈的生存生活基礎、土地哺育下的成長環境均是涵養作家生命以及文學實踐的重要養分。無論是粗獷遼闊的大漠風情,還是小橋流水式的平常人家,唯有將自身氣質與周遭環境有機融合,才能創作出獨具風格的文藝佳作。由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出版社於2018年正式推出的小說集《我們的秘密》,是70後作家劉永濤的一部近作、也是力作。該小說集收錄了劉永濤近年來創作的9篇中短篇小說,其間西北荒漠的地域環境、邊地人們的生存狀態被作家以飽含意蘊的文字呈現出來,字裡行間透出作家“生於斯、長於斯”的地域表達與個人化思考。
中篇小說《天邊的大火》《沙海里的追逐》更以傳奇式的筆法敘寫了生活在西部大地上的人們對野性生命的渴求,作家劉永濤透過富有傳奇性的情節構造和人物命運安排為讀者們展示了一幅邊地世界絢麗而多姿的生命畫卷。
西部邊陲粗糲的生存環境鍛造了這裡的人們以無比堅韌的求生意志,那些彰顯濃烈的生命意識、民族性格的傳奇故事在西部民間代代相傳,其中對沙漠狼的記載成為西部邊地傳奇故事中最瑰麗的動人篇章。中篇小說《天邊的大火》刻畫了極具野性生命的狼群,狼群與村民、獵人鬥智鬥勇,捍衛著作為“荒漠主人”的身份與地位。“十九村”的村民到古爾班通古特沙漠腹地去墾荒、種植莊稼,侵佔了狼群的生存空間,狼群找不到更多的食物便開始襲擊村莊。村民為了自保、求助於獵人“王獵手”。在獵人的捕殺與謀劃下,狼群死傷殆盡,只剩下了“狼仙”——白狼。在狼群和王獵手的對弈中,狼群已然傷亡慘重,但仍舊有狼前赴後繼地救援白狼,對於狼群來說,白狼不只是王獵手設計殺害狼群的誘餌,還是狼群精神的最高象徵——只要白狼活著,狼群就永遠都不會消失。小說中,白狼沒有被殺死,它長到成年的時候還重返十九村,而這時的王獵手已奄奄一息、沒過多久便死去了。作家對白狼通人性、懂人心的設定,以及關於獵人和白狼一生一死的情形對比,均可視作作家對傳奇因素的提煉與把握,對白狼形象的刻畫和狼群精神的凝練同樣再現了作家對野性生命由衷的盛讚。
荒漠狼是西北邊地最為獨特的生命群體,這使得與狼共生的獵人的身份同樣被賦予了傳奇的色彩。獵人們在荒漠裡艱難求生,他們的生活及日常被危險與未知時刻包圍著,比起墾荒的農民,獵人會在打獵中遇到更多不確定的狀況發生。對這些在貧瘠荒原中生存的人來說,唯有與惡劣的生存條件不懈搏鬥方能獲取“生”的可能或空間,故而他們呼喚著野性生命的存在。他們遊走在山野之間,與天地萬物共處,他們的足跡遍佈荒漠的各個角落,他們捕獲的獵物是戰利品、更是大自然給予人最珍貴的禮物。
獵人的身份和他們傳奇性的經歷成為作家筆下最具特色的生命景觀,作家劉永濤在《天邊的大火》《沙海里的追逐》兩篇小說中均刻畫了獵人形象,其中《沙海里的追逐》講述的是一家三代人的獵狼故事。陳悟的父親是到沙漠藏身的土匪,以獵物、賣獸皮為生,陳悟在父親的調教下成為一名出色的捕獵者。陳悟與狼的關係似敵亦友,他們共同維護著村莊與荒漠的某種平衡。陳悟憑藉獵槍捕殺狼、捕獵獸物,但他與狼之間遵守著“約定”——不獵殺狼崽。陳悟的兒子陳塵繼承了祖輩的血性,有著更暴虐衝動的性格,他始終都以獵殺狼為己任。陳塵為了報復母狼而殺死了狼崽,但他後來卻被母狼咬死吞食。獵人以獵殺狼為生、終了也被狼所咬殺,他們依靠荒漠生存但最終也埋葬於荒漠中。獵人與狼之間的獨特關係、人與自然的相生相伴,以及獵人與狼身上共同具備的野性生命力是這片荒野所特有的。作家劉永濤以極富神秘感的情節呈現和細節刻畫,再現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大自然的敬畏與感激。
學者雷鳴在論及新世紀長篇小說的邊地書寫時曾指出,“一些作家孜孜於敘寫‘邊地世界’,正是想超越現實生活,重新找回自己的生命感覺,故而他們透過對邊地的詩意懷想,展示了人類許多夢寐以求的生存方式,給日漸空虛的人們提供著已經相當陌生的精神烏托邦。”(《突圍與歸依:禮失而求諸野的精神宿地》)不難發現,邊地的生活及生存境況、地域環境提供給作家們獨具一格的創作元素,作家透過對邊地的詩意想象構建了融入自身生命體驗的精神家園。在《我們的秘密》中,作家劉永濤還關注到城市人的精神困頓,既有對現代都市人深陷孤獨的精神虛無、感情荒蕪境遇的描寫,還有對現實生活中巨大的競爭壓力下人性扭曲的書寫。在與邊地傳奇的野性生命書寫的對比中,可見邊地世界已變成了其最重要的精神烏托邦,也只有在荒漠與土地上,作家才能獲得最理想的精神補給、最真實的生命體驗。
(作者單位:石河子大學文學藝術學院)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