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書辦陸子儀妻子去世,留下了一個八歲的兒子陸彥濤無人照料,很是著急續絃,但尋訪了好幾個,都不太滿意。
這日,陸子儀經過狼頭嶺,遇到一名女子獨自在趕路。那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大,十分爽朗英氣,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嬌弱之態。
陸子儀找由頭和女子攀談幾句,女子也是落落大方,說話條理分明,顯得很有見識。
陸子儀很是心動,便一路跟隨在女子後面,想知道女子的情況。
女子笑道:“郎君是想向我提親吧?”
陸子儀漲紅了臉。
女子嘆道:“上輩子的恩怨,命中註定的緣分,躲都躲不掉啊!”於是告訴陸子儀,自己叫柳江蘭,住在東山,家裡只有她孤身一人。要陸子儀把成婚的東西準備好,三日後她自會帶著嫁妝來成親。
陸子儀半信半疑地回到家,按女子的要求準備成親的東西,但心裡一直懷疑女子是為了脫身而隨口忽悠他,就沒有通知其他親朋好友。
轉眼間兩天時間過去了,第三天柳江蘭穿著一身粗布紅衣,揹著個包袱出現在了陸子儀面前。
見陸子儀高興之中又有些失望的樣子,柳江蘭淡淡一笑:“嫁妝只是幾件我親手縫製的衣物,讓郎君見笑了。”說著,拿出兩套衣服鞋襪,給陸子儀和彥濤換上。衣服鞋襪合身極了,也不知柳江蘭是如何得到的尺寸。
成親第二日,天才矇矇亮,柳江蘭就起床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裡裡外外忙個不停。等陸子儀起床時,家裡乾淨又整齊,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柳江蘭已經織好了半匹布了……
柳江蘭如此勤勞能幹,陸子儀十分放心地去衙門應卯,把家裡的大小事情全交給了她。柳江蘭也不負陸子儀所望,把家裡打點得整整齊齊,陸彥濤也肉眼可見地白胖紅潤起來。
陸子儀對柳江蘭無一不滿意,只有兩點讓他覺得美中不足。一是,陸子儀偷偷到東山打聽過,並沒有姓柳的人家,不知為何柳江蘭要隱瞞自己的來歷;二是柳江蘭對兒子彥濤十分嚴厲,讓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日,陸子儀出公差半個月才回家,一進門便見陸彥濤在門後哭泣。見陸子儀回來了,哭得更是大聲。問是怎麼回事,陸彥濤哭訴道:“柳氏不許我吃飯!”
陸子儀不由得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陸彥濤的生母體弱多病,無力管教他,自己公務繁忙,沒有時間管教他,彥濤是有不少的壞習慣,但也不能不讓孩子吃飯啊!
陸子儀親自盛好了飯拿給陸彥濤,柳江蘭把碗拿過來,放在桌上,要陸彥濤過來,先認錯再吃飯。陸彥濤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戰戰兢兢的樣子讓陸子儀更是不痛快。
雖然陸子儀一臉的不高興,但柳江蘭仍然讓彥濤保證下次再也不隨便浪費糧食才讓他端碗。
晚上,彥濤入睡之後,柳江蘭誠懇地對陸子儀道:“我把彥濤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才會嚴格管教他,希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陸子儀勉強笑了笑,心裡卻像梗了一根刺般的不舒服。
時光荏苒,轉眼便過了三年,在柳江蘭的辛勤操持下,陸家新蓋了房子,購置了田地,又買了好幾個奴僕,一掃往日的窮酸氣,儼然成為了富裕戶。
第四年時,柳江蘭生了一個兒子,取名陸彥海。彥海酷似柳江蘭,虎頭虎腦,白胖結實,很是惹人喜愛。
陸子儀心得意滿,唯二不足的一是彥濤見到繼母柳江蘭便是一副畏畏縮縮,十分恐慌的樣子,令人心中不快;二是陸子儀想納妾,但剛提起話頭便被柳江蘭強硬地給拒絕了。
這日,陸子儀要出公差半年 ,出門前他再三叮囑柳江蘭要照顧好兩個孩子。柳江蘭點頭答應,但臉上有幾分不高興的樣子。陸子儀有些擔憂,但出門在即,只得揣著滿肚子的心思上路。
半年後,陸子儀帶著他千方百計求來的賞賜——嬌豔柔弱的小妾卿娘回來了。
還沒進門,陸子儀便聽到有人議論自己娶了個狼妻,狠毒無比:自己的孩子千嬌百慣,愛如珍寶,別人的孩子百般踐踏,不如燈草……
卿娘一聽,立即哭泣著不肯去拜見主母。陸子儀本就憂心彥濤的處境,再加上卿孃的哭啼,更是火冒三丈,氣沖沖地往家裡趕。
進門一看,陸子儀更是憤怒了,柳江蘭懷裡摟著彥海,正悠哉地坐在涼亭裡喝茶,而彥濤卻穿著粗布衣服,混在幾個奴僕中在擦洗地面、欄杆。
見到陸子儀,陸彥濤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面色慘白,幾乎昏厥過去。
陸子儀更是怒火中燒,一腳踹翻了桌子,指著柳江蘭怒吼著:“難怪人稱你狼妻,果然是我瞎了眼睛!”
卿娘趕緊上前,嬌嬌怯怯地給陸子儀抹胸順氣,滴淚道:“連大少爺都如此磋磨,妾怕是難以活過明年,求老爺放妾一條生路!”
陸子儀怒道:“要走也是她走!”一指柳江蘭,狠狠地道:“你反正也是無媒無聘自己上門的賤人,留下彥海,明日便走出我陸家的大門,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柳江蘭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半天方慘然一笑,點頭道:“好!”
第二日柳江蘭便不見了身影,隨之不見的還有陸彥海。
有清晨起來幹活的僕人告訴陸子儀,他似乎看見一匹極其高大的狼,背上馱著個兩歲的孩子往東山跑去……陸子儀後怕道:“萬幸那賤人帶著小狼崽子離開了陸家,否則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十三年就過去了。這日已淪為了乞丐的陸子儀正跪在路邊乞討,突然一個鮮衣怒馬,英氣逼人的少年來到了他面前,給他磕了三個頭,還遞給了他二十兩紋銀。
陸子儀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年,突然一躍而起,抓住少年的袖子,激動得流下淚來:“你是彥海,快帶我去見你母親。”
少年帶著陸子儀來到一乘丫頭婆子簇擁著的轎子前,裡面端坐著柳江蘭。
柳江蘭還是十三年前的樣子,只是增添了一些華貴之氣。她淡淡地看著陸子儀聲嘶力竭地哭訴著自己的悔恨:後悔後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陸彥濤偷錢去賭博,還想夥同他人把弟弟彥海給賣掉,才被柳江蘭懲罰;後悔竟然讓小妾卿娘管家,沒幾年陸家就破敗下來,自己也稀裡糊塗地丟了差事;後悔沒有聽柳江蘭的話好好管教陸彥濤,如今他已被關進牢房……
末了,陸子儀一臉鼻涕眼淚地哀求柳江蘭回頭。柳江蘭笑道:“你我的緣分已被你耗盡,我再回頭,天理不容!”
陸子儀呆呆地看著柳江蘭一行人走遠,兩行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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