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間 ,塞外鄉村有條沙金溝 ,這條溝裡有兩個小村莊, 中間隔道小土梁。梁前的叫前莊, 梁後的叫後莊。 後莊有十多個孩子在前莊的一所私塾裡唸書。 這十多個學生中有一個大學長和一個二學長。 大學長姓許名子玉 ,十六歲,品行不錯; 二學長姓李名全,比許子玉大一歲 ,年齡不大 ,卻是一肚子壞水兒 。
這天 ,孩子們放學回家路過莊外小河, 正值前莊王申的兒媳婦和閨女山花在河邊洗衣裳 。山花姑娘聰明伶俐 ,正是二八年華 ,還沒許配人家。 她見河邊來了一隊學生 ,就用眼角偷偷地掃著許子玉。 嫂子見狀,就問她:“哎,山花, 你看這些學生中將來哪個有出息呀 ?”
山花把頭一低, 輕聲說:“要說有出息, 還是那個大學長許子玉 ,他人品好,又安穩 ,比李全可強多了 。”
“啊,許子玉不但品行好,小模樣長得也怪招人喜歡的。大閨女都想偷著看上兩眼,你說是不是?”嫂子用手捅著山花的胳肢窩,故意擠眼兒一笑。山花小臉蛋兒刷的紅了,撒嬌道:“該死的,淨瞎說。”“誰瞎說,你黑夜做夢還喊人家呢。”“你瞎說!你瞎說!”山花嘴上不讓人,她攥著拳頭,狠勁兒的捶打嫂子的肩膀。 姑嫂倆打鬧的情景 ,都被二學長李全看到了, 聽到了。 他恨得直咬牙根兒, 心裡暗暗的打定個主意 。
再說王申家是前莊的老戶, 自家一座小院六間茅草房。正房三間住著老兩口和小兩口 ,山花自己住在西廂房的北屋 ,這天晚上吃完飯 ,山花怎麼也睡不著覺。 眼前一直閃著許子玉的身影, 直到三更天,才朦朦朧朧地睡去。 朦朧中,她聽到有人呼喊 ,翻身坐起來 ,只聽窗外來人自稱許子玉, 山花又驚又喜, 剛想起身開門,又怕深更半夜的讓外人知道說閒話, 沒敢動窩兒。 這時,只聽許子玉說:“山花, 我早就喜歡你了, 一直不敢前來求婚, 今天路過小河邊聽你之言 ,才知道你也喜歡我 ,所以冒昧前來相見,請你 ……”
山花聽他這麼一說 ,芳心亂跳,還是沒有吱聲, 許子玉又說:“好山花了! 讓我進去吧 ,我想死你了 。”說完 ,推開窗戶就鑽了進來, 抱住她又親又摸,把她摁到炕沿上 。山花心裡惱怒, 許子玉今天怎麼了 ,這麼不守規矩 ?她用力把他推開,嗔怪道:“有話說話 ,你咋這樣無禮。”許子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 好山花啦,你答應我吧, 你不答應我就不活了。”
山花聽他這麼一說 ,心頓時軟了下來,說:“ 不是我不答應你, 這兩天我身子不乾淨 ,你……過幾天再來吧 !”許子玉無奈,只得鬆開手說 :“咱一言為定, 你可不能騙我 ?”
山花默默地點點頭 ,他見山花點頭 ,又忍不住抱著親起來。 好一陣兒才放開她,又從視窗跳了出去 。
許子玉走後 ,山花偷偷的哭了多半宿。 第二天早晨,她頭也懶得梳,飯也不想吃, 更甭提做針線活啦。她心裡老琢磨; 許子玉一向安穩老實的, 昨晚咋那樣兒?你願意娶我, 就名正言順的託媒人來求親, 不該自己偷偷的來, 更何況對我非禮。山花越想心裡越沒沒忿兒。只怪自己命苦, 碰上了個輕薄人 。心裡正難過 ,多年不見的姥爺來了。 山花就把姥爺留下來,跟自己作伴兒 。
山花的姥爺已是年逾古稀風燭殘年的老人, 白天走幾步道道累了, 晚上一閤眼就睡著了。 山花睡不著 ,就怕許子玉在闖進來, 就和衣而臥, 側耳聽著窗外動靜。一更天后 ,許子玉果然來了。山花沒等他推窗戶就說:“你不要進來 ,屋裡有人 。”
“許子玉”打了個愣兒,順窗眼兒往屋裡炕上瞧, 看見炕稍上確實躺了個人, 他心裡大驚 ,以為碰上了真許子玉。原來,這個許子玉是李全裝的。 山花見他扒窗戶, 怕他再來找麻煩 ,便說:“以後你永遠也別來找我了!” 李全聽山花這麼一說, 知道山花變心了, 心中火起,推窗進屋,對躺在炕稍的人下了死手。 山花一聲怪叫 ,把哥嫂驚醒, 小兩口兒急忙穿衣下地跑過來, 老兩口子聞聲也跟了出來 。
一家人掌上燈,到山花屋裡一看,險些嚇丟魂兒 ,山花姥爺的頭沒了, 山花也倒在血泊之中 ……
一家人呼喚山花,好半天山花才緩過氣來。 睜眼一看,又昏了過去。 一家人又是一陣呼叫, 一直折騰到多半夜山花才醒了過來。 不管家人咋問 ,山花也不吱聲, 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家裡人見山花不說 ,只得到縣衙報案 ,查詢兇手 。
三班衙役把山花一家傳到大堂上 一一問過 。最後審問山花。 山花還是一個勁兒的哭泣, 並不吱聲。 辦理案子的這個縣官姓程名子亮, 是個清官。 見山花啼哭不語,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也沒動刑,暫且押入女牢,打鼓退堂,來到後堂 ,跟夫人如此這般一說 ,夫人領命悄悄來到牢中 ,連哄帶勸,山花才透露了真情 。把許子玉怎麼求愛 ,直至持刀行兇,殺死姥爺的情形從頭至尾敘說一遍。 夫人回到後堂,一一對大老爺學說一遍 ,大老爺二次升堂,發火籤捉拿許子玉歸案 。
許子玉被帶到大堂, 嚇得滿臉發白, 口口聲聲喊冤 。縣官傳山花對質,許子玉就是不招,無奈只的上刑, 幾道刑法上過, 許子玉昏死過去好幾次, 可醒來直喊冤枉, 並不招供, 沒有供詞, 難以定案 ,只得暫押,緩期再審 。一連三四天,得到了結果還是兩字:“冤枉”。 縣太爺沒辦法,二次提審山花, 山花還是一口咬定許子玉。縣太爺把驚堂木一拍,大聲喝道 :“大膽許子玉,現人證物證俱在 ,為何不從實招來, 難道還要再讓老爺我動刑!”
許子玉萬般無奈 ,只得承認殺人 。
縣官又問 :“既然你招認人是你殺的 ,你把人頭藏哪去了 ?”
許子玉說:“埋在梁後道東的老榆樹下。”
縣官一面吩咐差役隨同鄉里保來到梁後挖人頭,一面將許子玉打入死囚牢 ,準備申文上報 ,等待批文 ,秋後行刑問斬 。
縣官回到後堂, 剛歇息下來 ,前去梁後挖人頭的來報說:“死者是年逾古稀之人, 可挖出來的卻是個黑髮短胡中年漢子的腦袋 。”縣官聽後也瞠目結舌, 不知所措 ,只得二審許子玉。
許子玉跪在堂前不敢抬頭, 縣官把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 許子玉,竟敢戲弄本官! 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免得皮肉受苦!”
許子玉只得說:“大人息怒, 山花姥爺確實不是我殺的,小人因受刑不過,只求速死,便託人用重金買顆人頭埋在那兒。”縣官說:“你託何人買的人頭? 快快從實招來!” 許子玉剛要說話 ,牢頭侯清跪到大堂,口稱此事是他乾的。
縣官愣了,尋問根由,原來,這侯清和許子玉同鄉,上無父母兄嫂 ,下無弟妹兒女,只有妻子一人在家獨宿 ,莊裡有個光棍漢叫劉青,是個老實人不敢惹,硬氣人不願理的主。他終日遊手好閒, 見侯清的老婆有幾分姿色, 侯清又不常在家, 得空就去挑逗。 俗話說: 猴不上杆緊敲鑼”。開始侯清老婆還不情願, 時間一長兩人就勾上了。 侯清發覺老婆招野漢子。 但又拿她沒辦法 ,只是記恨在心 ,他見許子玉受刑不過,便心生一計, 來到許子玉的死牢裡 ,裝得很同情的樣子說:“ 沒有別的法子,為了減輕你的痛苦 ,只好給你找顆人頭才能了結此案。” 許子玉只得答應, 並親筆給父母寫了封信, 侯清拿著信找到許子玉爹媽說:“ 只要拿出一百兩銀子, 案子就了結啦。” 老兩口聽說花一百兩銀子就能結案,又見到兒子的親筆信 ,老兩口東抓西借湊夠一百兩銀子交給了侯清。侯清得了銀子, 又買酒又買肉 ,回家讓老婆做了幾盤可口的好菜 ,找了個理由把劉青請來了。 三個人推杯換盞, 划拳行令 ,一直喝到深夜方歇。 這時 ,劉青醉的已挪不動窩了, 侯清讓他老婆找個枕頭說:“他走不了,就先躺會兒吧 。你先收拾桌子, 我出去一趟, 一會兒回來好睡覺 。”侯清說完轉身出去了 。
老婆收拾完桌子 ,湊到劉青跟前 ,想借侯清不在的機會, 跟劉青親熱親熱, 可是她推了推,劉青一動不動, 侯清老婆一下子慌了神 ,急忙喊侯清,侯清心裡明白 ,是他在最後一杯酒中下了毒藥 ,故意出去躲著,回來後見人死了, 他反而倒打一耙說:“我走時人還好好的, 是不是你害的 ?”
侯清老婆一聽 ,嚇得渾身哆嗦 。侯清見老婆害怕了, 就假惺惺的說:“ 這可咋好 ,人家死在咱家,要貪人命官司的, 依我看不如把屍首埋了 。”
侯清老婆見死了人 ,早沒了主意, 啥事都聽他的 。
就這樣 ,侯清把劉青背到野外 ,將頭割下 ,把屍首推到一口枯井裡, 然後蓋上石土, 拿著人頭來到梁後老榆樹下埋好,回到牢裡悄悄告訴許子玉。 侯清以為自己做事巧妙 ,人不知鬼不覺一舉三得 ,沒成想弄巧成拙。 他見許子玉要招, 知道瞞不住了, 不如自己早說,死活聽便,免得皮肉受苦 。
縣太爺聽完,如冷水澆頭, 剛要了結案子又出了岔頭 ,無奈只得暫且把侯清押入死牢, 聽候問斬。 一切料理完畢 ,退堂回後宅休息 。他思來想去, 越琢磨這案子越複雜。 夫人見他愁眉不展, 便詢問情由,他把這事兒從頭到尾又講了一遍。 夫人沉吟半響說:“ 許子玉脫了干係 ,那殺人犯又是何人? 此事還和山花有關, 還得從她身上找線索, 不如你把她傳來, 我問問情由。” 縣官覺得言之有理 ,二次發籤 提審山花 。
山花二次來到縣衙, 縣太爺並沒開堂, 卻把她領到夫人房中 ,自己躲到屏風背後, 聽她們談話的秘密 。
夫人說:“姑娘不要害怕, 現已證明許子玉不是殺你姥爺之人, 現在,要洗清許子玉只有你了, 你好好想想, 最近你到過哪兒,和何人有過交往 ?”山花想了半天, 除了那天和嫂子在河邊洗衣 ,別處再也沒去過 ,便把那天洗衣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夫人待山花走後, 和縣官商量覺得李全最為可疑。 第二天,派人下鄉查訪, 才知李全是個無賴。 縣太爺當即傳李全到堂。
李全來到大堂,三班衙役吶喊堂威, 嚇得他撲嗵跪在地上,沒用審問, 就全都招了。他殺了人後,把人頭扔進張成、張義開的小染坊的後院裡, 縣官兒聽罷,又發籤傳張氏哥倆到堂 。
張氏哥倆來到大堂, 經不住嚴刑拷問 ,只得供認有一人頭,現埋在莊西荒草坡的亂石中 。縣官聽了馬上派人去挖去。去 不多時 ,衙役回來稟報說:“人頭已取回 ,在亂石堆裡又發現三具屍體。 不知何人所為 ,請大老爺定奪 。”
縣官滿以為這會兒此案就可了結 ,聽人一報又出現三具屍體 ,知道又出了岔頭兒。 便猛地把驚堂木一拍 ,大聲喝道:“ 大膽張成、張義,亂石坑中的三具屍體從何而來, 快快從實講來, 如若再不講大刑伺候 !”
兩邊衙役見大老爺動怒, 一個個亮出水火棍, 也吶喊助威 。張氏哥倆一看,不講還得皮肉受苦 ,只得從實招來 。
原來那天夜裡哥倆正在後院中收拾染的布匹, 忽聽“ 咚”的一聲 ,從牆外飛進一物 。哥倆出去一看,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哥倆一商量 ,用破口袋將人頭包好, 趁夜靜更深無人,背到荒郊野外去埋。 剛把坑挖到半道兒 ,突然從背後來了三個人 ,你當這三個人是誰, 原來是後莊三個要飯的大頭目 。人送外號乾柴棒 獨眼龍和熬幹油 ,他們仨聽說下營子一個富戶人家要娶媳婦兒, 便湊到一塊兒打起鬼主意。 乾柴棒說:“這樣的好事一年也碰不上幾回 ,咱們得想法多吃幾頓 。”
獨眼龍問:“怎麼個吃法 ?”
乾柴棒說:“明天咱們起個早,就說給東家牽驢,割草,挑水,劈柴去。既能喝酒,又能吃肉, 最孬也是四碟五碗。”
熬幹油說:“對!就這麼辦。” 說完,都睡覺了 。
第二天剛一雞叫,這仨人就上路了。 當他們來到樑上的老榆樹底下時 ,正碰上張氏哥倆埋人頭。這仨混飯的到近前一看是染坊的哥倆, 就說:“你們這麼早在跑什麼呀?” 張氏哥倆見來了人, 頓時慌了手腳, 怕碰見人 ,卻偏偏來了人, 這可怎麼辦 ?
哥倆一看也瞞不住了 ,只好如實相告,懇求三位兄弟行點兒好, 別往外說, 並說:“只要你們別走漏訊息 ,我們款待你們三天, 並給每人十兩銀子, 以後有困難只管說 ,你們就不用要飯吃了 。”
這仨人一聽有飯吃, 還能有錢花便答應為其保密。 但有一條, 張氏哥倆必須守信用不許反悔 。
張氏哥倆連連點頭,說:“得!行!行!” 為了表示真誠, 當即拿出錢來說:“”誰去打酒!回來咱們哥兒幾個好好喝一頓 。”
獨眼龍搶先說:“我去! 接過錢就走了。 張氏哥倆說 :“我們在這等你, 快點兒回來 !”
乾柴棒和熬幹油一看張氏哥倆如此大方 ,也來了勁頭, 拿過張氏哥倆的鍁鎬說:“你們哥倆歇一會兒 ,我們刨一陣兒, 快點兒弄完好回家喝酒去 。”
張氏哥倆越想越不對勁兒, 這無底洞何時也填不滿 ,必須幹掉他們 。哥倆一邊歇著, 一邊商量辦法。 張氏看坑已挖的差不多了, 便說:“咱把他倆打死 ,埋這得了 ,省的讓他們總敲詐咱 。” 張成說:“對! 就這麼辦 。”
哥兒倆來到跟前,很和氣地說:“二位大哥,歇一會兒, 我們刨一會兒。”乾柴棒和熬幹油把鍁鎬分別遞給張氏哥倆。 說時遲那時快 ,兩人一人一個, 還沒等這倆人反應過來, 就到閻王爺那報道去了。 剛收拾完這兩個,去打酒的獨眼龍 哼哼唧唧提著酒回來了, 走到進前一看傻了眼, 兩位哥們兒死了, 就剩自己也難逃活命 。俗話說:狗急了,還要跳牆, 他從地下拾起木棒二話沒說就奔張成打來。 可他哪是張氏哥倆的對手, 只幾個回合 ,他也一命嗚呼了, 張氏哥倆把坑又往大挖挖,把這三個餓死鬼推下坑, 連那顆人頭一起埋啦 。
張氏哥倆供認不諱, 畫了供 ,打入死囚牢 ,聽候問斬。
山花姥姥家人把她姥爺的人頭取回合屍埋葬 許子玉無罪釋放。 縣官覺得一個俊俏書生無故受刑, 於心不忍 。細一想全由山花所起 ,又見山花雖是山野村姑 ,且如花似玉實在招人喜歡 。只因出身卑賤,高門不娶, 低門不就 ,才招惹如此禍端, 他有意撮合,當堂把山花收為義女 又親口許配給許子玉。 許氏家中雖然殷實富有, 縣太爺做媒怎敢不應? 何況又是縣太爺的乾女兒呢! 當即點頭答應。兩家擇日成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