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明代周元暐筆記小說《涇林續記》,翻譯時稍有改動。
明代中葉,福建一帶有很多商人,他們做生意不是在中國,而是從海路出發,到外國去做,比如安南、暹羅、占城、緬甸、日本等。這些福建商人很精明,對周邊國家的風土人情也都很瞭解。
每次出海時,商人們都會組建一支船隊,最有錢的商人在裡面,拉著重貨;其餘的商人則在外圍,船上載著輕貨。這些貨,都是商人自己從當地買來,再販賣給所到之處的人們,賺取差價。比如茶葉、瓷器等,在當時的中國並不值錢,但是賣給其他國家的人時,商人就可以賣出高價。
很多時候,商人往往能賺取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潤。
當時有一位商人,叫蘇和,家底子很薄,沒多少本錢,也想出去跟著其他商人到外國做生意,但他買不起茶葉、瓷器等貴重物品去賣,他看到當地橘子不錯,100個只要5錢銀子,於是就買了很多橘子,帶著上了船。
很快,船隊到了一處,蘇和挑了個地方坐下來,然後拿出十個小碟子,每個碟子上面放了四個橘子,又用布蓋住。
當地人跟福建商人合作多年,知道船一停下來,就可以上船買東西。他們登船後,看到蘇和的橘子,嚐了嚐覺得味道鮮美,頓時大吃一頓,吃完後還把剩下的橘子放袋子裡。蘇和跟他們算了賬,每一個碟子裡的橘子,也就是四個橘子,收兩文錢,很快就賣光了橘子,並賺到了一萬多文錢。
橘子進價100個5錢銀子,賣價居然是100個50文錢,這不是虧本了嗎?
當然不是,蘇和可不是要幹賠本生意。原來,當地的錢重,每一文錢在大明就值一錢銀子,十文錢就是一兩銀子。所以,雖然表面他只賣了一萬多文,實際上是一千多兩銀子,足足賺了十倍。
到達目的地後,那些有錢的商人把貨物賣掉,又買了很多明珠、翠羽、犀角、象牙等珍奇異寶,帶回到中國,再次賣個好價錢。蘇和第一次賺一千多兩銀子,之前也沒買過犀角明珠等回國賣,也沒有銷路,所以他沒有買,空手回來了。
回國的途中,船隊遇到大風浪,無奈之下停泊在一處山島下面。眾人百無聊賴,就到了島上,看看風光。這個山島很大,但是沒有人,也沒看到小動物。
蘇和跟大家一起走著,忽然,他看到草叢裡有一個東西,靠近一看是個大龜殼,這個龜殼足足有一丈長,簡直就是個小船。蘇和覺得這麼大的龜殼挺稀奇,就讓人把龜殼搬到船上。其他商人都笑話他,因為這龜殼雖然大,但在中國也不稀奇,沒人買,就算郎中買去磨成藥,也不值錢。
蘇和並不理會眾人的嘲笑,堅持把大龜殼帶在了船上,就放在船尾。每天閒來無事,他就坐在龜殼裡,閉目養神,打坐冥思。
回國以後,眾位商人到了商幫(類似於商會),主人設宴請眾位商人喝酒。蘇和因為錢少地位低,所以坐在了最後一位。喝了半夜酒,第二天上午,主人讓所有商人都把帶回來的寶貝拿來,大家一起欣賞,順便還能賣一些。
很快,商人們都把寶貝們亮出來了,他們帶回來了大量的漂亮鳥羽、海中珍珠、犀牛角、大象牙等等寶貝,只有蘇和沒有,因為他除了那個龜殼,什麼也沒帶回來。商幫主人問蘇和為何空手,蘇和只好道歉:我沒什麼寶貝,所以無法展示出來。
商人們帶回來的東西都有貨單,主人看了看,皺了眉頭。
過了一會兒,主人說:我這裡有胡商,他們識貨,說昨晚看到你們的船上有大寶貝,還發出耀眼的光芒,直衝天際,如同日月,必定是稀世珍寶。你們現在都回來了,卻不拿出來,胡商很不高興啊!又或者說,是你們故意如此,想給胡商驚喜嗎?
眾商人一聽,紛紛道歉,說確實沒帶寶貝。主人連問三遍,眾人都是這麼說。
此時,主人和胡商奇怪了,胡商一再強調,自己看到他們的船裡有寶貝,光芒貫日。眾人沒辦法,只好領著主人和胡商,上了大船,要去確定一下。蘇和也覺得好奇,跟著眾人上了船。
在一位商人的帶領下,胡商把船艙挨個都檢查了。到了船尾時,胡商看到了蘇和帶回來的大龜殼,他驚歎一聲:這就是大寶貝啊,怎麼淪落到在船尾呢?胡商招了招手,眾人立馬把大龜殼抬到了店裡,並讓人把大龜殼藏在了密室裡。
蘇和一聽自己帶的龜殼是寶貝,心中暗喜,但沒有表現出來。
這時候,主人、胡商、眾位商人和蘇和繼續喝酒吃飯。主人和胡商把蘇和請在上位,並對蘇和道歉:先生,您帶著天下至寶還不高調炫耀,以至於被人看不起,坐在末位,希望之前的事,您不要介意啊!之前那些大商人,現在都坐在蘇和下面的位置,一個個也搞不懂,到底大龜殼是什麼寶貝。
很快,宴會結束,主人問蘇和,那個寶貝想賣多少錢。蘇和自己也不知道,就儘量“獅子大開口”,說了句“一萬兩銀子”。主人笑著說:市場無戲言,先生不要開玩笑,說實話吧。蘇和不知道自己是要多了還是少了,猶猶豫豫,一時說不出話。
旁邊有個聰明商人,一聽老闆這話就知道蘇和要少了,連忙替蘇和說“至少三萬兩”。主人又看了看蘇和,蘇和知道自己要少了,立馬加價,說“五萬兩”。主人問了好幾遍,蘇和都是要五萬。胡商大喜,約定自己明天帶錢來。
此時,眾位商人都驚呆了,這個大龜殼居然如此值錢!
第二天天剛亮,胡商已經帶了錢來,足足五萬兩銀票,蘇和心中狂喜,自己這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多錢啊!胡商讓人把龜殼抬走,其他商人對主人說:交易已經完成,只是我們也不知道龜殼枯骨,為何如此值錢,能讓我們開開眼界嗎?
胡商聽到後,笑著說:你們不識貨,這可不是龜殼,這是鼉龍蛻變時脫下來的殼,非常難得。而且鼉龍殼背後有九節,每一節裡面都藏著一顆珍珠,看這鼉龍殼如此大,裡面的龍珠必然也很大,小的至少一寸,大的有兩寸多,光亮異常。每一顆龍珠的價格,都不止一萬兩銀子。我雖然花了五萬兩銀子,但能賺更多。諸位如果不信,我們就開啟看看如何?
蘇和與眾位商人點頭稱好,胡商找到良匠,叫匠人開啟鼉龍後背,果然得到九顆龍珠,小的直徑一寸多,大的將近三寸。蘇和和眾位商人看到後,紛紛歎服。
蘇和帶著銀子回到家鄉,從此不再出海做生意,他的銀子,足夠花幾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