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認 親
副指導員楊柱回家探親,第二天就被母親催著去鎮上相親。
七十年代未,軍人外出或探親,多數仍是一身軍裝。就象京劇裡唱的: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的紅旗掛兩邊。
楊柱剛滿二十五歲,中等個子,佩上一身合體的嶄新軍裝,倒也顯得莊重、漂亮。
母親已經催促了二次:“兒子,還折騰啥,人家姑娘九點在鎮上等著啦”。
出門半小時,楊柱就遇到了一件曉奇亊。一個頭發零亂、身體瘦弱的大媽遠遠見著他,就步履匆匆趕了過來,口齒不清地大聲呼喊:“兒子、兒子,我的兒子⋯”
楊柱回過頭來,見大媽後面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就沒放慢腳步,直徑往鎮上走去。可是沒過多久,
他又聽到那個略帶淒苦的喊聲:“兒子、兒子、我的兒子灬”
“這個瘋婆子,又來了。命苦啊!”一個穿格子衣眫婦人嘆息著。
“那不叫命苦,是可憐。”又一個提著籃子的太婆似乎告訴楊柱:“她小兒子被車壓死了,本來有病的娘哭出一㘯病,人也漸漸痴呆了,連人都不會認。前不久,在部隊當連長的大兒子在打越南時犧牲了,據說還立了二等功。女兒和鄉親們怕她痴病發作,都不敢告訴他。可能是心靈的反應,後來她見到穿軍裝的人,就哭喊著是自己的兒子。你看,今天見到這位大哥,她又追敢上來了。”
楊柱聽剄這裡,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作為一名軍人,他深知戰爭的殘酷。在中越自衛反擊戰中,有多少母親失去了自己的兒子,他們都是孃的心頭肉呀!誰個不痛,誰個不念。但是,為了國家她們捨身割肉,無怨無悔。今天,我遇到的這位烈士的母親,因為有病,才把我錯當成自己的兒子。
這時,大媽已經追到了自己身邊,她眼睛放光,飽含著慈祥和溫暖。她用手輕輕地撫摩著楊柱的手背、衣裳,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說“兒子,跟媽回家”。
楊柱徵了徵,他撲嗵一聲跪到大媽身前,深情地晠了一聲:“媽、媽媽!”然後隨身把大媽背到身上,在大眾的簇擁下,沿著崎嶇的山路一步一步走去。
這一背,就是十年。
這一背,就背出了一個母子情深的故事。
十年後的一天,已經任職團副政委的楊柱,接到烈士妹妹的電話:“哥,媽不行了,還在唸叨你咧。”楊柱二話沒說,請假、坐車,帯著妻子連夜趕往千里之外的家中。妹妹哭著說:“哥,媽沒等到你回來,她叫我錄了一段話給你留下。”說完按下了錄音機。這時,一個芲老的聲音吐了出來:
“兒子,我的好兒子,媽怕是見不到你了。媽的病,用了你用很多錢,政府幫我住院。早二年,我就知道了、知道你不是我的親兒子,你背上沒有那顆紅痣。我兒子志希為國犧牲了,我是光榮的。”
“兒子,我不敢把實情告訴你,我怕你離開我啊,我捨不得你。兒子,好多年了,你陪伴媽媽,出錢為媽媽治病,屋裡有些親兒子都做不到。”
“兒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家人。我枕頭底下,有我留著的幾千元錢和一對玉件兒。我和你妺商量,就留給你和兒媳婦作個念想”。
接著是無盡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