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國曆來就有華夷之分,但華夏文化燦若星河而外夷文化卻鮮為人知,尤其是“遼”與“契丹”的喪葬習俗。人們大多隻能透過一些道聽途說的前人回憶來想象他們的風土人情,比如寫出《虜廷事實》的南宋人文惟簡。歷史典籍找不出有關他的半點生平,可以說與平民並無二致,但其記錄的北人習俗卻讓人大開眼界:
北人喪葬之禮,蓋各不同……惟契丹一種,特有異焉。富貴之家,人有亡者,以刃破腹,取其腸胃,滌之實以香藥鹽礬,五彩縫之,又以尖葦筒刺於皮虜,瀝其膏血且盡,用金銀為面具,銅絲絡其手足。耶律德光之死,蓋用此法,時人目為帝羓,信有之也。
上面所言則是耶律德光遺體處理方法的坊間傳言,其可信度多少不得而知。值得慶幸的是,隨著考古的不斷髮展,許多遼代墓葬相繼被發現,它們都極大地填補了古代遼國喪葬習俗的歷史空白,其中又以寶山遼墓為最。這座古墓的一號墓主是一位14歲的少年,但其墓室內壁畫《降真圖》,既體現了昇仙的渴望又充滿了男性幻想,著實讓人百思不解。
這座古墓是1993年在內蒙古赤峰阿魯科爾沁旗寶山縣被發現的,便以地名為名,據專家介紹,這是目前已知的最早遼代壁畫墓,建造時間大約在公元10世紀20年,遺憾的是發現的時候墓葬已有多處盜掘跡象,隨葬品也是寥寥無幾。不過專家在清掃之時也就發現了些許殘存的遺物,諸如金絲和鎏金鏨花飾物以及金環等物件,這些已經足以說明墓葬中必然使用了大量的純金及鎏金等隨葬器物,再配合墓室壁畫及結構基本斷定這是遼代皇室墓葬,很大可能是屬於安端一支。這些結論在1號墓中得到了充分的應證,因為其中一通墨書題記明白無誤地寫著“天贊二年癸未歲,大少君次子勤德年十四,五月廿日亡。當年八月十一日於此殯。故記。”再次說明此墓定是遼代或契丹的重要皇族。
雖然墓室內隨葬品被洗劫一空,但仍然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珍貴的文物那就是壁畫,這些壁畫對墓主的生活習性提供了極其珍貴的線索。1號墓的壁畫大致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墓室甬道中分別是三對與人同高的男女門吏和侍者,其中男性門吏頭上戴著黑色幞頭、身上穿著褐色團花錦袍、雙手作叉手禮狀,面部瘦削深目鉤鼻具有明顯異域特徵,女侍身穿團花長袍,長髮垂肩繪於門西側,她們出現在這個位置,預示著石室內部的私密。
第二部分便是環繞石室的外圍空間壁畫,這裡的壁畫大多都是日常生活的影象,這裡所繪的人像具有明顯的寫實風格,他們的服裝與髮式都充分的體現了契丹人物的風情,其中還包括墓主的男性貼身侍者以及戴著用金箔裝飾的馬轡頭和鞍具的墓主坐騎,這裡壁畫中的人物都極具個性和傳神,說其栩栩如生毫不為過。
與前者截然不同的是石室內部的壁畫,充滿了中原歷史及神話的氣息。尤其是東牆上幾乎都是我們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及神話故事,在東牆壁畫上還有一個橘黃色界框,裡面寫著“降真圖”,這無疑是這幅巨大壁畫的題目。而壁畫中的人物也多有榜題署名,如左下方几案旁的“漢武帝”,他前面乘雲而來手託蟠桃的仙女起首便是“西王母”。熟悉歷史的必然知曉這是《漢武帝內傳》中的一則神話故事,講的是元封六年漢武帝迎西王母於承華殿前的故事,故事中西王母贈送給漢武帝的便是《五嶽真形圖》及四個蟠桃。
壁畫顯然是濃縮了“降真”與“贈桃”的情節。而西王母身後的仙女榜題中首字為“董”,專家推測此女當是董雙成,隨後的仙女因榜題殘存只見末尾“後”字,專家推測應該是古代有名的后妃。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可能源自唐朝《周秦行記》中的一個故事,說的是作者在偶然的際遇中與古代有名的美女相會,還得以在薄後的安排下得以與昭君同寢的故事,這些美女包括薄太后、戚夫人、王昭君、楊貴妃、石崇園中的綠珠、東昏侯宮中的潘美人等。而壁畫中西王母除了仙女以外還帶了美后想必也是體現了墓主同樣的男性幻想。
值得一提的是1號墓中的墓主才14歲,墓室壁畫的題材及特殊內容顯然不是其本人選擇。這就說明決定墓室壁畫題材及內容的必然是其家屬,這也就充分體現了墓主對漢文化的濃厚興趣及關注。尤其是東壁上的《降真圖》與室頂的雲間白鶴圖都集中體現了當時的契丹皇室對漢文化中的“神仙之戀”與“昇仙之願”充滿了希望,作為一個由死者家庭、禮儀官員或專業墓葬建造者等多人的集中觀念體現,也充分說明了漢文化對周邊民族的深刻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