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孤陋寡聞,到江西樂安縣之前,我所知道的江西明清建築群主要集中在婺源一帶,比如理坑、簧嶺、李坑等等。等到了離樂安38公里處的流坑古村時,我就驚詫了,它面積之大、古建築之多、佈局之巧妙、文化之深遠是其他古村難以企及的,但由於其低調的內涵,很多人跟我一樣並不知道。那我們就一起走進流坑古村一探其究竟吧!
古村流坑看今昔
流坑古村位於贛、閩、粵三省交界處樂安縣牛田鎮。從吉安出發車行約一個半小時,就抵達了流坑古村旅遊服務中心,這是一座融古典韻味和現代風格於一體的建築。流坑古村人才輩出,該村歷史上湧現出兩名狀元、三十四名進士、七十四名舉人。距村子不遠處,一簇簇古樟樹猶如一頂頂撐開的大傘,點綴蔭庇著整個村子。碧綠的樟葉襯托著藍天白雲,溶進灰白相間的建築群中,把我帶進了蒼茫與神秘之中,一股久違的鄉愁瞬間在心頭盪漾開來。
流坑古村始建於五代,興起於宋代,衰微於元代,繁榮於明清,敗弱於民國。古村背靠青山,三面環水,處於丘陵地帶的盆地中央,盆地東南角有個缺口,一江碧水從東南方向的崇山峻嶺中逶迤而來,江水澄澈,悠然一脈,至村邊轉繞而西,予流坑村以抱水枕山之勝,灌溉舟筏之利。遠處,群山擁翠,嵐霧飄拂;近處,江水環繞,參天古樹掩映芬芳中洋溢位凝重祥和之氣;村周江岸,野鷗翔集,百鳥和鳴;環村水面,晶瑩可人,澄淨裡透射著靈秀之態;古村院外,青磚環護,綠柳周垂。彎彎的江水,靜靜的古村,浩瀚的藍天,悠悠的白雲,窄窄的石橋,構成了古村詩意般的輪廓。
一群農家女身著各色衣裳,順著江邊的青石板浣衣洗被,嫻熟優雅,無意間為古村平添了幾分閒情逸致。這條環繞古村的河名叫烏江,與楚霸王自刎的烏江同名,但它卻是千年以來哺育古村流坑的母親河,給世世代代生活在流坑的鄉親無邊的暖意,更給千千萬萬流坑的遊子無限的鄉愁。
古村街巷,由青石板和鵝卵石鋪就,以使過往行人晴天免受塵土飛揚之苦,雨天則無泥濘路滑之憂。巷道不足兩米寬,夾在兩旁古色古香的老屋中間,因為轉角望不到盡頭,煙雲縈繞下恍若夢境。鱗次櫛比的老屋,早已被風雨侵蝕褪下了明麗的色彩,但卻給我們留下了一縷溫馨的青色遐想。流坑村現存的500多棟各類建築中,有明清傳統建築及遺址260處,其中明代建築、遺址19處,牌坊樓閣59座,各類宗祠50餘處,是江西唯一型別齊全、數量眾多、規模宏大、特色顯著的古建築群。
古村流坑,既有流坑人長期接受儒家文化薰陶之功,更是中國經濟南移的大趨勢所致。南方經濟的迅速崛起,科舉入仕制度為有所準備的南方人提供了難逢的歷史機遇,一批批流坑人也匯入了科舉入仕的大潮入朝為官,在帶來各種榮耀的同時,也帶來了不菲的財富。於是,以深厚的儒家文化底蘊為基礎,輔之以政治資本和經濟實力,一個自然風光與人文景觀相得益彰的流坑村也就拔地而起了。
流坑歸來不看村
遊至掌燈時分,燈火昏黃,如懨懨欲睡的老人眼。小巷縱橫交錯,卵石路面泛著清白的光。古村由於待修繕開發,大部分居民已遷至村外,只有少數老人因住慣了一輩子的老宅,還暫時不願離開村子。而我成了古村此刻唯一的遊人,這恰恰是我所想要的。因為這能讓我安靜、不被打擾、心無旁騖地感受古村的真實氣息,與那些歷經數百年風雨的老宅對話,從那些斷壁殘垣、高牆幽巷、挑簷煙柱上,探尋老宅主人的生活印記,聆聽他們講述曾經的故事。
我穿行在幽窄小巷,常有老宅大門洞開卻空無一人。烏江如弓背,龍湖如弓弦。地勢背高弦低,古村依勢而建。烏江繞村而行,龍湖穿村而過。遠處青山環抱,拱挹古村子民。所謂“天馬南馳,雪峰北聳,玉屏東列,金絳西峙”。當中一塊山間盆地,沃壤良田,渾然天成。典型的風水寶地。古人對風水的理解和講究,在流坑古村體現到了極致。
流坑古村建築佈局以“一橫七豎”的八條街巷為主框架。主巷與烏江相對,引江風入村,搭配完備的排水系統,風水格局非常完美。小巷密如蛛網,與主巷交錯,形成交通網格。從任一巷口出發,都能通達古村。巷道首尾建有望樓,早開晚閉,有防禦功能。這些基本構架外,村子裡祠堂、廟宇、閣樓、牌坊、店鋪、水井、塔樓、墓葬、書院、橋樑等古建築一應俱全。古村遺留的古物中,那些雕刻最讓人歎為觀止。磚雕、木雕、匾聯、壁畫等,都極其精緻,文化風貌彌足珍貴。在這裡,流坑古村向世人展現了一個完整的古代文明遺存。
有廊橋橫跨龍湖兩岸,將古村連成一體。這裡既是通行要道,也是聚會場所。村民以橋為市,每日清晨5時,橋市已是一派熱鬧光景。當地出產的蔬菜、糧油、果品、魚禽等物產便在這裡彙集交易,互通有無。散市後,那些水泥攤位瞬間變身休閒的桌椅。村民在這裡吹河風、話農桑、看風景,好一幅恬靜自然、祥和安寧的山居圖卷。
拂過歷史的煙塵,流坑古村已呈殘年老態。目之所及,隨處可見傾覆的廊柱、散堆的屋瓦、風蝕的雕窗、斑駁的漆門。許多不知名的高庭大院,有的多易其主,物是人非;有的人去樓空,荒草萋萋,一片寂寥。漫步流坑,不管是穿梭在七橫一縱的巷道里,還是在航拍中俯視流坑村落的整體佈局,都可以明顯感受到古代風水文化在建築中的表現痕跡。在巷道建設上,流坑古村採用了七橫一豎的梳子形格局,巷道內部又有眾多的小巷縱橫交錯,如同迷宮。每條巷道的首尾分別建有望樓,巷道與望樓有村牆縱橫相連,所有的望樓關閉之後,整個村子就處於全封閉狀態。這樣的設計,有利於在特殊時期防匪防盜,保證了整個村子長治久安。
很多的遊客在流坑參觀遊覽時,一邊讚歎這些明清建築群規模龐大、佈局合理、功能齊全,儲存完整,如同一座城池,一邊疑問到底是什麼成就了這座千年古村的輝煌歷史?有人說是耕讀興家,也有人說是農商發跡,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即使在本地也無定論。
耕讀傳家興董氏
流坑古村落面積約3.61平方公里,現有1200戶,6000餘人,流坑古村全村以董姓為主,據董姓族譜記載,流坑董姓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西漢大儒董仲舒為始祖,以唐代宰相董晉為近祖,董晉六世孫董清然為第一代祖,真正在流坑定居下來的則是董清然的第三孫董合,他其實是流坑董姓的真正開基祖。據考,流坑古村始建於五代南唐,是以董氏為血緣關係而聚集的家族村落。村裡崇文重教,因科第而興,曾有“一門五進士,兩朝四尚書。文武兩狀元,秀才若繁星”之美稱。古村也是中國封建宗法社會的一個縮影,在一千多年的漫長歲月裡,董氏精英依靠嚴密的封建宗族制度來凝聚族眾、維繫秩序、穩定發展。元代時,古村遇兵患,遭到焚燬。明清時,村中有識之士接續祖業,興教辦學,修譜建祠,發展竹木貿易,使流坑村又一次繁榮興盛。
北宋初期,朝廷開始盛行重文輕武,大興科舉,流坑開基祖董合的長孫董文廣抓住契機,大辦學堂書室,並取得明顯的成效,先是董文廣侄子董淳在1015年中進士,後又出文武狀元各1人,從此以後,人才輩出,耕讀傳家也由此盛行,並代代相傳。一直到清中期,流坑共考中進士34名、舉人78名,入仕為官者超百人,這個驚人成就在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少見的。
流坑古村對科舉興家的重視在村裡很多建築中都有明顯的體現,我們在村中看到有個懷德堂,正堂牆上有一幅淺浮雕壁畫,畫中元素眾多,但都有入仕的吉祥寓意。
在流坑村西側棋盤街邊還有一座狀元樓,始建於南宋,是為紀念南宋恩科狀元董德元而建,晚清時重修,但很多柱基仍是明代遺物,閣樓中懸掛的牌匾“狀元樓”、楹聯“南宮策士文章貴、北闕傳臚姓字先”據說就是朱熹親筆書寫。修建此樓的目的是以此激勵董氏後人要牢記科舉興家。
村北有一座規模最大、時間最久、儲存完好的文院,始建於明代中期,是一座帶庭院的三進硬山式建築,內有前廊、前後天井、狀元橋、上堂、泮池、花園和一座藏書樓,這就是流坑古村最大的書院和文人聚會的地方。那個藏書樓據說曾有萬卷藏書,可惜已毀。據記載,在明清時期,流坑大大小小的書館、學堂有近30所,這樣的規模,在中國文化名村鎮中是絕無僅有的,可見董氏先祖們對子孫文化教育的重視程度,這些大肆重修祠堂、書館的做法,也是文化傳承在子孫中的深遠影響所致。(圖文/鄧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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