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上旬,毛澤東在抗大做完報告之後,透過劉亞樓安排接見了一個故人。
當他見到這個故人時,忍不住說道:“為什麼來延安半年了,不來看我?”究竟是誰讓毛澤東這樣牽掛?這個故人和毛澤東又有什麼樣的歷史淵源呢?
安源工人俱樂部:信仰建立之地
1921年初,青年毛澤東時任中共湖南支部書記,他來到安源進行工人生活現狀的調查。
不久,毛澤東派李立三來到這裡開辦工人夜校。李立三從一人兩隻手、兩手十個指說起。
他對工人說道:
“我們做工的、種田的,兩隻手一年到頭忙個不停,種穀米,挖煤炭,反而缺吃少穿。財主、資本家也是兩隻手,可是從來不勞動,吃的是山珍海味,住得的是高樓大廈。同樣是兩隻手,為什麼有的白、有的黑?同樣是人,為什麼有的忙窮、有的閒富?”
李立三的開導啟發了這一群工人階級的兄弟。
在這群夜校工人學生中,有一個來自湖北省黃陂縣南區陽鄉第八村的小夥子。他聽了李立三的課後,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庭。自己家祖孫三代都是鐵匠,祖祖輩輩都在受窮。
1915年冬,為了生計,自己的三個姐姐先後被迫嫁人或被送到別人家裡當童養媳。父母咬牙省錢送自己和兄弟上學,卻因為自己窮人的身份,在學校從來都是被歧視、被欺負的那一個。
憑什麼窮人就該遭受不公平的對待呢?李立三的課堂讓他想了很多,他隱隱感覺到,也許這樣的夜校,會給窮人的生活帶來什麼改變。
1922年5月,由李立三牽頭,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成立。
9月14日,安源工人在中共黨組織的領導下,實行了大罷工。這個年僅16歲的湖北黃陂小夥子,因為會幾種樂器,被分配到俱樂部文娛股當隊員。
遊行當天,他興奮地走在隊伍前頭,一會兒吹號,一會兒打鼓,跟他的工人兄弟們高呼著“罷工!罷工!堅決罷工!”這次罷工徹底改變了這個黃陂鐵匠兒子的命運,使他從此堅定了自己的信仰,併為共產主義的偉大使命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他,就是後來的福建軍區參謀長兼獨立第八師師長、紅三十四師第一00團團長、建國後的北京軍區副司令員、開國中將韓偉。
安源“小交通”:與毛澤東的結緣
1924年5月,韓偉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在組織領導下,他長期從事地下接頭工作,往來於長沙與安源之間,為毛澤東、李立三、劉少奇等領導傳遞信件。同時,他還物盡其用地利用了自己的樂器他唱,深入農村,向廣大農民兄弟開展革命宣傳工作。
1925年,由於江西軍閥方本仁派軍隊到安源鎮壓工人運動,安源的情況變得十分嚴峻。在這種關鍵時刻,工人俱樂部的領導黃靜源派韓偉去長沙送信,請示應變指示。韓偉臨危受命,在突破重重包圍之後,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但等他從長沙趕回安源時,卻已經與黨組織失散。原來,就在韓偉去長沙送信途中,震驚全國的“九月慘案”發生。在反動勢力的鎮壓下,安源工人死得死,傷的傷,原來的工人俱樂部已經不見蹤影。
面對這種情況,韓偉雖然心中焦慮,但始終沒有放棄尋找組織。直到當年12月中旬,韓偉才透過中共黨員張榮華得知國內革命形勢的變化。
國共兩黨開展了第一次合作,為培養軍事人才,決定在廣州開辦黃埔軍校。韓偉得知此事,立刻四處借錢湊路費,和張榮華一起跑到廣州,經中共廣東區委介紹,報名考取了黃埔軍校第四期插班生。
透過黃埔軍校的培訓,韓偉在1926年加入了第三十四團直屬第四軍軍部,即後來的葉挺獨立團,隨軍北伐。
在北伐戰爭期間,由於表現出色,韓偉在汀泗橋戰鬥中被升為班長。隨著北伐軍的節節勝利,黨組織找到韓偉,希望他能夠回到安源,恢復團組織關係。於是,在武昌圍困戰中,韓偉向教導隊隊長請假回到了安源
1927年,由於蔣介石發動了反革命政變,韓偉奉命在安源組織工人武裝鬥爭。他帶領了19名隊員,巧妙地利用當地地形與安源的地主武裝進行戰鬥,不僅保衛了安源路況的安全,還策應了圍攻長沙的軍事行動。
同年6月底,以葉挺為主要領導人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來到安源招兵。韓偉和安源的130餘名青年一起被編入補充營第九連。這個連大部分是安源工人。
由於各種原因,第九連未能參與到南昌起義中。但是韓偉隨所在部隊南下後,參加了由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並在1927年9月隨軍轉移到文家市。在這裡,他有幸聆聽了毛澤東關於“土地革命”的演講。
當工農革命軍從文家市向江西蓮花轉移時,韓偉因為在江西長期開展工作,對這一帶地形比較熟悉,便自告奮勇要求擔任前衛。這是他第一次在毛澤東面前亮相。出色的偵察工作,讓毛澤東記住了這個“小交通”。
在起義部隊到達永新縣後,毛澤東特意送了被派往第一營的韓偉一個筆記本,並在扉頁上寫到:“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上杭“韓老虎”:革命中成長的戰士
在建立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過程中,韓偉出色的革命工作,讓毛澤東特意把他調到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一團教導隊當區隊長。這主要是為了培養他成為基層指揮員。但是由於當時工農革命軍的訓練缺乏經驗,時有軍官打罵士兵的現象發生。
韓偉也不能例外。一次,毛澤東看到韓偉因為戰士投彈訓練成績差揍了對方一拳,當即批評他說:“你是鍛工,手再癢,也不能把士兵當鐵打嘛!”毛澤東又接著對這個“小交通”循循善誘,告訴他工農革命軍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沒有逃兵,主要就是靠政治上的平等。
嚴格訓練和要求是對的,但打罵士兵就不對了。聽了毛主席的話後,韓偉心悅誠服,於是主動向被他打罵的戰士賠禮道歉。
1929年,隨著蔣介石國民黨反動勢力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圍剿的攻勢加劇,韓偉參加了大大小小的戰役,並在2月份被編入警衛排,兼任警衛排排長,負責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的保衛工作。
在他上任期間,韓偉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證了毛澤東等領導人的生活安全,並與毛澤東建立了深厚的戰鬥情誼。
3月,紅四軍主力在國民黨反動勢力的圍剿下,由吉安向贛閩兩省邊界地區遊擊。根據當時的形勢,毛澤東、朱德組織團以上的幹部會議,決定主動出擊,奪取長汀。奪下長汀後,紅四軍前委決定對部隊進行整編。
聽到這個訊息後,韓偉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向毛澤東提出想到戰鬥連隊去的願望。毛澤東並沒有馬上答應他的要求,直到紅四軍準備攻打龍巖時,毛澤東才把韓偉叫來,問他:“要打仗了,是不是心裡又癢癢了?這回我可要放虎歸山了。”
韓偉興高采烈又十分害羞地感謝了毛澤東。就這樣,韓偉擔任了紅四軍第二縱隊第四支隊副支隊長兼第十一大隊大隊長,並在上杭戰鬥中,因為作戰英勇,被朱德稱讚為“猛虎”。
朱德的稱讚讓韓偉“韓老虎”的綽號從此在部隊中交開,他出色的戰績也讓他升任為第二縱隊第四支隊支隊長,並作為軍事主官代表參加了“古田會議”。
1930年,韓偉率領第四支隊攻打信豐縣城,右前臂負傷。在被送往閩西四都紅軍醫院的途中,因為碰上連夜大雨,他的傷口不幸感染化膿,嚴重到需要截肢的地步。
所幸,傅連暲大夫來四都醫院檢查工作,給韓偉帶來了當時最好的外科藥品碘酒。
塗抹了半個月後,韓偉的傷口終於癒合。在住院期間,韓偉還與護士程容秀產生了感情,在組織的關懷下,二人結成夫妻。
湘江突圍:烈士中的倖存者
1930年,“左”傾冒險主義在中共中央大肆推行,直接導致了閩西共軍在三次東江戰役中的失敗。由於韓偉對當時軍中盛行的“左”傾思想十分反感,在戰鬥中與第五支隊政治委員發生衝突。
阮邁向當時的軍政治委員李任宇告狀,差點導致韓偉被槍斃。好在特委書記郭滴人愛惜人才,將韓偉保下,並將他調到龍巖紅軍學校工作。
12月,韓偉被任命為紅十二軍第三十四師第一00團團長。就在他到任後不久,紅十二軍撤出了龍巖,與國民黨軍張貞率領的第四十九師和楊逢年的第二旅進行多次戰鬥,雙方處於相持狀態。
在小池戰鬥中,韓偉頭部負傷,子彈從他的左耳後打進,經過鼻竇從右眼球底部穿出。萬幸沒有傷到大腦。在這次戰鬥之後,由於革命形勢的急轉直下,韓偉不得不忍痛將剛剛出生三天的女兒交給永定縣田背村的一位大嫂撫養。
1934年,在博古等人的錯誤指揮下,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不得不開始進行長征。長征途中,紅五軍團負責掩護斷後,韓偉所在的紅三十四師就屬於紅五軍團指揮。10月,紅三十四師一00團在韓偉的指揮下,離開江西都河,於11月中旬到達湘江東岸。
此時,湘江兩岸陳列重兵,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反動勢力,妄圖將中央紅軍殲滅在湘江兩岸。此時的中央紅軍,由於部隊拉得太長,行動遲緩,處於異常不利的位置。
為了掩護中央縱隊過江,第三十四師師長陳樹湘親自帶領韓偉的第一00團、嚴鳳才的第一0一團和梅林的第一0二團阻擊國民黨軍。
在這樣一場以少對多的惡戰中,紅三十四師為了保護中央紅軍順利渡江,在陣地上整整堅守了三個晝夜,直到中央機關、軍委機關及主力部隊全部過江。
此時,紅三十四師被追擊而來的國民黨軍重重包圍。為了掩護戰友,韓偉主動向陳樹湘提出留下掩護,讓陳樹湘率領其他兩個團突圍。然而讓韓偉沒有想到的是,陳樹湘率部隊突圍後壯烈犧牲。
在陳樹湘兵分兩路的決定下,韓偉將一00團300餘人編成3個連,試圖在夜幕的掩護下突圍。沒想到戰鬥開始不久,韓偉率領的部隊便遭到了千餘名國民黨軍的追擊。
在激烈的拼殺中,300多人的團,最後只剩下30 多人。然而哪怕這一刻,韓偉也沒有任何慌亂,他沉思良久,最終決定讓30多人化整為零,爭取人人突圍出去。
然而,這次戰役最終只有韓偉一人幸運地活了下來。他在輾轉尋找部隊的路上,由於叛徒告密被抓捕,好在因為韓偉自始至終都沒有暴露自己的紅軍幹部身份。
1937年盧溝橋事變之後,國共開始第二次合作,韓偉也順利地從武漢監獄回到了延安。
延安相見:不忘信仰的新徵程
得知韓偉還活著,毛澤東非常高興。因為湘江戰役第三十四師的壯烈犧牲,讓毛澤東以為自己這個警衛排長已經犧牲了。
但是韓偉一直不敢去見毛澤東,後來,韓偉回憶道:“之所以不敢去見毛主席,是因為思想包袱太重,總覺得自己在湘江作戰中沒有打好,又坐了國民黨的監獄。”
但讓他沒想的是,主席一直掛念著這個“小交通”。見韓偉一直沒去找他,毛澤東於是在1938年做完抗大報告後,特地交待劉亞樓,安排韓偉來見自己。
韓偉到了毛主席的住處,十分緊張,然而毛澤東一見這個警衛排長,便笑著說:“我的警衛排長還是當年的樣子嘛,不僅一根毫毛沒少,下巴上還多了許多。”
毛澤東的幽默讓韓偉一下子輕鬆起來。毛澤東接著說道:“韓偉同志,你的情況我都知道囉,很好嘛!為什麼來延安半年了,不來看我?”
“我怕,我怕,怕……”韓偉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見韓偉這樣,毛澤東一下子就明白了韓偉的顧慮。他慢慢地開導韓偉:“要丟掉包袱,迎接新的鬥爭”。最後問韓偉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這次見面,韓偉只向毛主席提了一個請求,就是上抗日前線參加戰鬥。
這一次,毛主席專門為他的“小交通”踐行。在信仰的支撐和主席的鼓勵下,韓偉在抗日戰爭中立下了大大小小的功績。不負黨和人民對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