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陳鼎
頔塘故道的水流淌了1700餘年。長約1.6公里的頔塘運河開鑿於西晉太康年間(公元280-289年),是京杭大運河上的重要支線,同時也是江南的重要航道、漕運通道與水利設施。最初因頔塘多蘆荻,被稱為“荻塘”,後由於唐貞元八年(公元792年),湖州刺史於頔主持修整荻塘,建築堤防,人們感念其德,便將“荻”字改為了“頔”。之後經歷朝歷代的數次修繕,頔塘的航運功能從未廢弛。
2014年,中國大運河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頔塘故道成為河道遺產之一。如今的頔塘故道已不再用於航運,河水不動聲色地流,流過一座名叫南潯的古鎮。這座古鎮因大運河而興,因絲業而聞名。它孕育出了一代代巨賈、奇人,而一段段經久不衰的傳奇往事也隨之應運而生。
巨賈之鎮
南潯之名何來?
早在4000多年前便已有先民在南潯的這片土地上耕種捕魚、繁衍生息。北宋時,頔塘河畔開始形成村落,村落由於緊鄰頔塘的支流潯溪,故亦被稱作“潯溪”,後來潯溪之南商賈雲集,房屋林立,於是這裡被改叫“南林”。到了南宋淳祐年間,此地正式建鎮,便從“南林”與“潯溪”兩個名字中各取首字組成了鎮名“南潯”。那時的南潯鎮已然成了江浙地區的富庶之地,甚至在當地還形成了“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的民間說法。所謂“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即用動物體積的大小衡量財富的多少,擁有1000萬兩白銀以上財產者,稱之為“象”;500萬兩白銀以上而不到千萬兩者,稱之為“牛”;100萬兩白銀以上不到500萬兩者,稱之為“金狗”。以“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為代表的南潯富賈群體,幾乎全部以經營蠶絲業發跡,而這蠶絲便是被譽為“絲中極品”的“輯裡湖絲”。
浙江湖州一帶是中國最早的蠶絲產地,此地出產的蠶絲被稱為“湖絲”。三國時期,湖絲便被作為皇家貢品;唐代時,湖州已然成為蠶絲的重要產區;到了宋元時期,湖州絲業持續興盛。元代畫家、書法家趙孟頫曾作詩描繪湖州桑農忙碌的景象:“釜下燒桑柴,取繭投釜中。纖纖女兒手,抽絲疾如風。田家五六月,綠樹陰相蒙。但聞繅車響,遠接村西東。”
明代,湖絲因產量大、質量高名滿全國,正所謂“蠶絲之貢,湖郡獨良”。明朝萬曆年間,南潯鎮郊七里村人對蠶種進行了一次改良,培育出一種優良蠶種——蓮心種。這種蠶所產的蠶繭小似蓮子,加之當地水源優質,用此繭、此水所繅之絲纖度小、光澤好,具有“細、堅、勻、白、淨、柔、韌”等特點。很快,七里村所產的這種“七里絲”便因質地優良脫穎而出,名聲大噪,甚至逐漸取代了“湖絲”之名,以致後來,湖州所產蠶絲均被稱作“七里絲”以擴大銷路。
“七里絲”享譽國內市場,而南潯作為湖州的重要絲市,亦是繁榮非常。北京、南京、蘇州、杭州等地的絲商紛紛來到南潯進行採購以織造綢緞。明代學者黃省曾所著《蠶經》雲:“看繅絲之人,南潯為善。”後有周慶雲所著《南潯志》記載:“每當新絲告成,商賈輻輳,而蘇杭兩織造皆至此收焉。”那時,就連皇室衣物的織造也會選用“七里絲”。據史料記載,清康熙年間織造的九件龍袍便是以“七里絲”為原材料精製而成。
清雍正年間,“七里絲”被雅化為了“輯裡湖絲”或“輯裡絲”,而“七里村”也被同時雅化為“輯裡村”。“輯裡湖絲”與“輯裡村”的叫法最早出現在清人範穎通所著的《研北居瑣錄》中,其曰:“雪蕩、穿珠灣俱在(南潯)鎮南,近輯裡村,水甚清,取以繅絲,光澤可愛,所謂輯裡湖絲,擅名江浙也。”《南潯志》中亦如此記載:“輯裡村居民數百家,市廛櫛比,農人栽桑育蠶,產絲最著,名甲天下。海禁既開,遂行銷歐美各國,曰輯裡湖絲。”
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中國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戰敗,《南京條約》的簽訂使得上海被闢為通商口岸。由於南潯臨近上海,絲商們便直接將在南潯採購的生絲運往上海,在那裡與洋商進行貿易,南潯和上海之間也由此形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潯滬絲路”。而運輸成本的降低直接導致輯裡湖絲的價格下降,於是,輯裡湖絲迅速佔領了歐洲市場。
清咸豐元年(公元1851年),第一屆世博會在英國倫敦舉辦,在這屆世博會上,上海商人徐榮村寄去的10餘包產自南潯鎮輯裡村的蠶絲,獲得了由英國維多利亞女王親自頒發的金獎牌。徐榮村所經營的“榮記湖絲”也因此成為中國第一個獲得國際大獎的民族工業品牌。自此至民國初期,輯裡湖絲於國內外屢獲獎項,這期間成為輯裡湖絲貿易的鼎盛時代。
南潯的“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透過輯裡湖絲貿易收穫了巨量的財富,於是,一座座精緻考究的深宅園林遍佈南潯這座江南小鎮。趙孟頫曾於湖州建有蓮花莊,而南潯“四象”之首劉鏞,因仰慕趙孟頫之文才,於鎮上建造了佔地27畝的私人園林——“小蓮莊”。小蓮莊以10畝蓮花池為中心,莊內家廟、義莊、園林一應俱全。園中生長著一棵百年紫藤,相傳當年劉鏞正是因為這棵紫藤樹而買下這塊地,因其相信這棵紫藤樹寓意著紫氣東來,此地定是一處風水寶地。園內長廊上的碑刻是莊中一寶,巧的是,與劉鏞之名同音的清朝宰相劉墉的書法真跡也在其列。劉氏家廟前矗立的“御賜牌坊”由光緒皇帝所賜,上書“樂善好施”四個大字,劉氏富貴而不忘施的家風亦由此可見。
劉鏞之孫劉承幹在繼承了祖上的財富之後並沒有經商,卻對書籍情有獨鍾。在上海收購了大量藏書之後,劉承幹在小蓮莊旁修建了嘉業藏書樓,工程包括藏書樓以及園林兩個部分,於1920年動工,1924年完工,佔地20畝,共花費白銀12萬兩。
藏書樓門樓之上的“嘉業藏書樓”五個字,由書法家劉廷琛題寫。“嘉業”之名取自宣統皇帝愛新覺羅·溥儀賜予劉承乾的九龍金扁——“欽若嘉業”,而對於劉承幹來說,收書、藏書無疑便是他的“嘉業”。劉承幹一生花費了30萬兩白銀,共收藏了18萬冊60萬卷藏書。1949年,在周恩來總理的關照下,嘉業藏書樓最終得以完好地儲存下來。1951年,劉承干將藏書樓捐獻給了國家。如今,嘉業藏書樓四周綠樹參天,荷塘花開,修葺一新的藏書樓矗立其間,嚮往來者講述著這一段瀰漫著書香的往事。
民國奇人
建於清光緒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的“尊德堂”,是那種只看上一眼便覺得有故事的老宅。整幢建築古樸、幽深,氣勢出眾卻又有著幾分內斂。老宅的主人名叫張靜江,南潯“四象”之一張頌賢之孫。張氏家族靠絲、鹽業發跡,到了清咸豐初年便已積累了大量資本。同樣到了孫輩,張家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繼承了巨大家業的張靜江並沒有一心經商,而是毅然投身到了轟轟烈烈的反清革命之中,後被孫中山稱為“革命聖人”。
張靜江譜名為張增澄,字靜江,又名人傑,號飲光,晚年號臥禪。張靜江小時候便患有小兒麻痺症。11歲時,他又因仗義助人出手救火,從封火牆上摔下,傷到了坐骨神經,導致其終生腿腳不便。之後不久,張靜江患上眼疾,視力因此也大受影響。然而,身體上的不便並沒能擊倒張靜江,他此後的傳奇人生便是最好的佐證。
中日甲午戰爭之後,中國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大事——戊戌變法。百日維新催生出的新思想以及與外國商人頻繁接觸中獲得的見識,使當時正在上海做進出口貿易的張靜江心中逐漸形成了一種打破舊體制的強烈願望。1902年,張靜江得知自己的好友李石曾有一個以隨員身份赴法的機會後,便透過李石曾找到了駐法國公使孫寶琦,請求同去,並得到了應允。如此,26歲的張靜江遂以商務參贊的身份,隨孫寶琦共同出使法國。這一次的法國之行,決定了他一生的走向。
到達法國後,張靜江以僑商身份留居巴黎。其間,他見中國的絲綢、茶葉在國外十分暢銷,便有意在海外開設一家銷售國貨的公司。於是,張靜江出資30萬銀元,成立了通運公司,經營茶葉、絲綢、古玩等,並大獲成功。其賬房先生如此評價:“獲利之巨,無法估計。”張靜江也由此成為清末時期中國人於海外開辦公司的開拓者。
1905年冬天,在一艘駛向法國的輪船上,張靜江偶然結識了親自奔赴海外籌集革命經費的孫中山。當時,張靜江提出希望能與孫中山談話,由於張靜江有清政府職務在身,孫中山存有戒心,有意迴避了他。張靜江於是便在甲板上攔住了孫中山並對他說:“你不要瞞我,我知道你是孫文,你不要認為我是反對你的,我是最贊成你的人!”之後,兩人談得十分投機,可謂是相見恨晚。張靜江與孫中山約定,如果將來革命起事需要資金,可直接發電報給他,同時定下暗號,若發“A”就是1萬銀元,“B”是兩萬銀元,“C”是3萬銀元,後面以此類推。最終,孫中山雖然將張靜江的地址記在了本子上,但兩人約定之事他卻並未放在心上。
1907年,孫中山前往越南河內,並設立了領導西南武裝起義的總機關計劃發動起義。由於經費短缺,他突然想起了張靜江,於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按照之前記下的地址發去了電報。沒想到,不久後資金便如數匯到。1911年的廣州黃花崗起義等行動,也都得到了張靜江資金上的支援。可以說,每當孫中山發來電報,張靜江從不拒絕。
張靜江自結識孫中山並與其達成革命共識之後,不僅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解囊相助,甚至於後來還毀家紓難資助孫中山的反清革命。由於運營經費不足,張靜江賣掉了設在巴黎的通運公司,還賣掉了在上海的數幢洋房以供革命行動之用。在個人力量用盡之後,張靜江又透過推薦家族成員加入同盟會等方式,努力動員南潯的富商們投入、支援革命。
1914年,孫中山於日本籌建中華革命黨以反對袁世凱復闢帝制,任命張靜江為財政部長,張靜江因支援討袁而被列入亂黨之列,受到通緝。1920年,張靜江又帶著孫中山的囑託來到上海,設立了證券交易所,繼續為革命積蓄經費,助力推進孫中山的革命事業。
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建設委員會成立,張靜江擔任建設委員會委員長。他致力於經濟建設,任職期間興修水利,建設鐵路,大力發展國家電力、礦業,先後創辦了南京發電廠、戚墅堰電廠、杭州電廠、長興煤礦、饅頭山煤礦、淮南煤礦、宜洛煤礦、江南汽車公司、江南鐵路、淮南鐵路等,極大地推動了國民經濟建設。
翌年,堅信“實業救國”的張靜江於杭州西湖舉辦了第一屆西湖博覽會。“爭促物產之改良,謀實業之發達”“啟用國貨,救濟工商”,這些是《西湖博覽會總報告書》中曾提到的舉辦西博會的目的。這次中國近代史上規模最大、影響最深遠的博覽會的成功舉辦,不僅震動了中國,也震動了世界。
在張靜江故居“尊德堂”的正廳,懸掛著一副對聯,上書“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四十州”。這副對聯是1923年張靜江因病在家中休養之時,摯友孫中山親自寫下並託人送來的。為革命傾盡了所有,也為中國經濟的振興奉獻了心血,這便是“民國奇人”張靜江。
“絲”的傳人
顧明琪右手持索緒帚撥動著在熱水中不停翻滾的一個個純白色蠶繭,同時左手輕柔而快速地從水中撈起絲頭,一根、兩根、三根……他接著將絲頭牽引至那臺木質繅絲車的絲軸上,然後坐在繅絲車前,一下一下踩起了踏板,絲軸轉動,一根根蠶絲也隨之被緩緩抽離了蠶繭,一圈一圈整齊地纏繞在了繅絲車的木輪上。若細看,便能發現那蠶絲白亮光鮮,粗細均勻,摸上去,更是韌性十足。
這裡是輯裡湖絲的發源地——湖州市南潯區南潯鎮輯裡村,同時也是顧明琪生長的地方。他用手比畫著村子的範圍說,這裡曾經種滿了桑樹,幾乎家家戶戶都以製作蠶絲為生。水清、土壤好、溫度適宜是顧明琪總結的輯裡村能出產好蠶絲的三個原因。
顧明琪出生於1946年,正式學習輯裡湖絲手工製作技藝那年,他9歲。為了避免成蟲咬破蠶繭,繅絲工序必須要在蠶結繭後數日內完成,工作量巨大。那時,顧明琪家中人手不足,懂事的他便主動學起了繅絲。手藝需要琢磨,琢磨需要時間,看著同齡人都在身邊玩耍,顧明琪雖然眼饞,但想到可以幫助父母減輕工作負擔,他依然低下頭繼續一下一下地踩著繅絲車,而也是這一下一下的踩踏,成就了他與輯裡湖絲一生的緣分。
在長達數十年的實踐與鑽研之後,顧明琪不但熟練地掌握了輯裡湖絲手工製作技藝中包括剝繭、煮繭、挑絲、搭頭、壓軸、卷繞等所有工序,同時還精通種桑與養蠶,怎樣才能讓蠶寶寶吐出的絲又多又好,他都瞭然於胸。優質的原料輔以過硬的手藝,顧明琪做出來的輯裡湖絲可謂有口皆碑。顧明琪曾於輯裡村擔任農技員、蠶桑輔導員等職務,還參與過農業技術推廣,將蠶桑生產視為了畢生的事業。
工業技術的發展對諸多傳統手工技藝的衝擊都是巨大的,輯裡湖絲手工製作技藝也不例外。工廠裡的機器極大地提升了蠶絲的生產效率,顧明琪看著那些用機器做出來的看似優質的蠶絲,心裡卻不是滋味。為了快速從蠶繭中拉出蠶絲,在機械化生產蠶絲的過程中會使用更高溫度的水,加之生產過程中化學物質的使用,蠶絲上的絲膠便因此被破壞了,而絲膠是保證蠶絲製品可以長久儲存的重要物質。顧明琪感慨地說:“我們那時用手工絲做出來的蠶絲被可以用五六十年啊!”
眼看著家裡的那臺繅絲車落了灰,顧明琪十分惋惜。2004年,為了保護、展示傳統手工技藝,顧明琪受到鎮政府的邀請,於家中進行輯裡湖絲手工製作技藝展示。最初來看顧明琪繅絲的多是學生,他用心地展示技藝,詳細地講解每一個步驟。於是,觀者越來越多。能再次手工製作蠶絲,又能讓人們瞭解這門手藝,顧明琪非常欣喜。後來,顧明琪開始受邀到全國各地進行技藝展示。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一家琴絃廠的老闆,對方摸了摸顧明琪做出來的絲,然後提出想收購他的絲做琴絃。“最後出來的成品效果非常好。”顧明琪笑著說道。
這次合作讓顧明琪看到了手工制絲的新方向。他說,古箏琴絃讓手工絲的優勢完全展現了出來,製成的琴絃不僅韌度高、音色好,還能長期儲存。如今,顧明琪每年都會定期生產手工絲供給全國的琴絃廠,按他的話說,收益足夠讓這門古老的技藝生存下去。
2018年,顧明琪被文化和旅遊部認定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專案輯裡湖絲手工製作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除了為輯裡湖絲尋找更多的商業機會,顧明琪還持續培養著傳承人。如今,他已經將手藝傳給了自己的下一代,他說他還想教會身邊的人,並希望最後可以把技藝帶進學校裡。顧明琪說:“我教會的人越多,這門技藝傳下去的機會就越大,我想的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
顧明琪說,手工製作的輯裡湖絲除了可以用來製成琴絃,其另一大用途便是製作綾絹。而這,又是另一段故事。
在中國的傳統絲織品“綾、羅、綢、緞”中,綾絹居於首位。綾絹為綾與絹的合稱,所謂“花者為綾,素者為絹”。三國時期,今湖州隸屬東吳,其地所產綾絹頗負盛名,產生了“吳綾蜀錦”之說法。宋代時,湖州東林村綾絹製造業發達。到了明永樂年間,其旁西林村興起,永樂三年(公元1405年),東林、西林合為鎮,稱“雙林鎮”。雙林鎮出產的綾絹以輕如晨霧、薄如蟬翼著稱,可謂綾絹中的珍品。
“絹主要是用來在上面作畫的,比如著名的《清明上河圖》就是絹本畫。除了用於繪畫,絹還可以製作很多工藝品。綾則是用來裝裱畫作的,織造時用的是提花織法。”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專案雙林綾絹織造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周康明一邊如數家珍般地說著,一邊於絹布上數筆勾勒出了一截墨竹。
周康明出生在南潯區雙林鎮的一個綾絹世家,家中有傳統的綾絹作坊。1965年,雙林鎮上的6家綾絹作坊合併成為雙林綾絹廠,其中便包括周康明家的綾絹作坊。周康明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了,他一直與祖父一同生活。初中畢業後,由於祖父年事已高,周康明便接過了“接力棒”,進入雙林綾絹廠當學徒。其間他孜孜以求,勤學善問,最終成了廠裡的骨幹。
回顧在綾絹廠工作的數十年,最令周康明記憶深刻的就是那段為古畫定製仿古絹的經歷。1978年,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等全國五家博物館的專家來到雙林綾絹廠,提出希望幫助製造仿古絹,用於修復館中珍藏的古書畫等文物。雖然這項工作對技術的要求極高,但想到如此就可保護國家文物,周康明便應下了這個任務。在克服了重重困難之後,周康明花了一年時間,仔細研究各家博物館提供的10餘塊從宋、元古畫上取下的古絹樣品,最終成功製作出了上萬米的仿古絹。周康明說,古書畫等文物的修復目前是綾絹織造的一個重要方向,這門技藝的傳承也保證著文物保護事業的持續發展。
如今,綾絹織造的幾乎全部工序都已實現機械化,周康明對此不僅持支援態度,還身體力行,推動著相關技術的進步。在周康明家的作坊裡,一臺巨大的機器正在穩定運轉著,它要完成的是綾絹生產的最後一道工序,“上膠礬”。這臺機器名叫“礬絹連續上漿機”,是由周康明親自設計並研製的,其能夠極大地提高綾絹的生產效率。在周康明看來,傳統的技藝固然有其文化價值,但若機械化能夠在不影響產品質量的前提下提高產量和效率,那便沒有理由拒絕。周康明還計劃研製一種新的塗料用於綾絹生產,以延長綾絹的儲存期限。“我希望未來可以多和院校、研究機構合作,找到更多有利於綾絹生產的材料,使得綾絹更好地發展下去。”
讓綾絹產業擁有光明的未來,同樣也是雙林綾絹織造技藝80後傳承人鄭依霏的心願。出生於雙林綾絹織造技藝傳承人家庭的她,目前正在從事綾絹廠管理以及產品開發工作。受到父輩的影響,鄭依霏從兒時起便與綾絹結緣,最後進入了綾絹行業。她回憶說,剛剛工作時,接觸到的客戶大多要求購買日本產的絹,這令深諳綾絹知識的她觸動頗深。“中國的綾絹織造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很深的文化底蘊,但人們卻在用日本絹,因為日本絹被認為更精緻,做工更好。但我知道,事實上,中國產的絹一點也不差。我希望能讓中國人都來用我們自己產的中國絹,這也是我進入這個行業的一個原因。”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鄭依霏會請來畫家、書法家先試用產品,之後根據收集到的反饋意見對產品不斷進行改進。她說,做傳統行業更需要多聽取受眾的建議,被當下的市場和環境所接受,是傳統行業生存下去的關鍵。除了提高產品質量,鄭依霏和她的團隊還積極地將當下的流行元素融進綾絹生產,並開發出了團扇、風箏等文創產品,讓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輕人接觸綾絹,感受綾絹之美。
鄭依霏說,自己作為年輕人總有各種新奇的想法,而如綾絹這樣的傳統行業也正需要年輕力量的加入,來為古老的技藝持續注入生機與活力。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