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年間,蘇州府吳縣有一個姓楊的舉人,他有一個貌美的女兒叫楊豔豔。楊父將她許配給同窗好友的兒子吳奎,兩家人都是書香門第,門當戶對。
楊豔豔膚白貌美,吳奎也是玉樹俊朗,成親後,夫妻相敬如賓。楊豔豔為人低調謙虛,與街坊四鄰相處得很融洽。吳奎經常帶著妻子參加詩會,楊豔豔的容貌在好友的家眷中出類拔萃,這讓吳奎很有面子。
原本這是一樁讓人羨慕的婚姻,可是有一天,楊豔豔去山裡採蜜,不小心被蜂王蜇傷臉,她以為沒有大礙,可回家之後,她就覺得頭暈腦脹,昏倒在地上。
幸好吳奎回來的及時,找來郎中問診,郎中看到楊豔豔臉上被蜂王蜇傷的地方已經化膿,他說道:“這蜂王有劇毒,被蜇之後,沒有立即處理傷口,導致毒素蔓延,你妻子怕是要毀容。”
吳奎說道:“只要能將吾妻救活,我不在乎她的容貌。”郎中只說盡人事,聽天命。片刻之後,郎中清理了楊豔臉上的瘡口,對吳奎說:“你妻子的命保住了,蜂毒已經到肉裡,我無能為力。”
果然,楊豔豔很快就醒了過來,只是原本貌美的臉龐變得醜陋不堪,並且傷口還會發出惡臭的腐肉味,女子愛美是天性,這對她來說比死還難受。
吳奎帶著楊豔豔遍訪名醫,他們都對這病束手無策。楊豔豔臉上的惡臭,導致街坊四鄰都捂著鼻子和她說話,漸漸的沒人願意同她講話。吳奎也難忍家中惡臭,經常住宿在外面,讓楊豔豔獨守空房。
楊豔豔得病之後,吳奎再也沒有帶她出過一次門,原本都羨慕吳奎娶了一個貌美的妻子,現在眾人都嘲笑吳奎有個“臭”妻,楊父來過幾次探望女兒,也被惡臭燻的作嘔,以後就再也沒來過了。
楊豔豔被蜇三年以後,吳奎的母親有些抱怨,她埋怨吳父定下的婚事,這才讓兒子娶了一個丟人的妻子。吳父也很懊惱,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膝下還沒見到孫子,於是找來兒子說話。
吳父說道:“你們夫婦成親三年有餘,孩子的事情要抓緊了。”吳奎心中發苦,說道:“父親,豔豔得了怪病,身上發出惡臭,我實在沒辦法。”
吳奎的一番話讓吳父無言以對,確實,就好比吃飯的時候有人出恭,怎麼可能還有食慾?吳母突然說道:“兒媳得病已經三年,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不如休了她,奎兒另娶。”
吳父吹鬍子瞪眼道:“不可,我和楊父乃是好友,我面子往哪裡擱?再說了,吳奎拋棄糟糠,今後良家女子誰敢嫁過來?”吳母見丈夫不同意,偷偷對吳奎說:“別聽你父親的話,該休還得休,你這一輩子對著一個有病的妻子,還怎麼延續香火?”
吳奎早就動了休妻的念頭,他成親之後,平時靠教書為生,家境一般。可是自從楊豔豔得病之後,尋醫問診已經舉債度日,再加上整日面對散發惡臭的妻子,他實在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了,於是決定回家與楊豔豔攤牌。
吳奎已經許久沒有回家,可是楊豔豔還是每餐都準備好丈夫的飯菜,為了怕惡臭影響丈夫的食慾,她都是端著飯菜到屋裡吃,平時與人說話,楊豔豔的臉上都蒙著一塊很厚的布。
楊豔豔在屋裡說道:“相公,飯菜熱好了在鍋邊。”吳奎只是“嗯”了一聲就回書房,他執筆寫下休書,將墨吹乾,拿著它來到房門口。
雖然此刻房門是關著的,可是惡臭還是讓吳奎作嘔,他說道:“豔豔,我實在忍受不了同你在一起了,我已寫下休書,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不在是吳家媳婦,你可以再找一個愛你的男人嫁了。”
楊豔豔背靠著房門只是嘆了一口氣,她本就是聰慧的女人,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於是,她柔聲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吳奎見房內沒有動靜,繼續說道:“明天你就搬走,我母親已經為我相親了,免得別人說閒話。”
吳奎說完之後離開了家裡,片刻之後,楊豔豔揹著包袱從房裡出來。她也是心高氣傲的女子,既然被丈夫休了,她就不會在吳家多呆一天。
楊豔豔帶著面巾,收起休書,趁夜離開了。她沿著小路回孃家,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幾隻烏鴉在鳴叫。就在此時,楊豔豔身後傳來一個說話的聲音:“姑娘,你能借我一些銀子買吃的嗎?”
楊豔豔被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望去,原來是一個髒兮兮的年輕乞丐,楊豔豔捂著面巾說道:“你不要過來,我怕身上惡臭燻到你。”說完之後,又從身上拿出碎銀子放在地上。
乞丐說道:“你真是一個好人,我餓了三天了,求了許多人都不願意借給我。”乞丐的聲音很好聽,雖然臉上髒兮兮的,可是眼睛很清澈,笑起來牙齒也很白。
楊豔豔說道:“出門在外都有遇見困難的時候,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如果你餓肚子了,以後可以來家裡找我。”
乞丐說道:“好人有好報,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楊豔豔噗呲一笑,只是覺得這個自身難保的小乞丐哪裡來的勇氣說要報答她,她說了一句“不用了。”轉身離開,向孃家方向走去。
楊父喜歡在飯後到院子葡萄架下納涼,此時,楊豔豔的哥哥楊奇也在家裡,他對父親說:“我聽聞妹夫要找新歡?”楊父嘆氣道:“要找就讓他找,只要他不休了豔豔就行。”
楊奇生氣道:“吳家這是欺負我們家沒人嗎?”楊父罵道:“你真糊塗,你的婚事剛定下,如果讓女方知道你姐姐被人休了,誰家女子還願意嫁給你。”
楊奇聞言不再說話,楊父繼續說道:“豔豔的病,拖累了兩家人,女婿要納妾就讓他納好了,以後這事你不許插手。”這一番對話,讓楊豔豔全部聽去,她心如死灰,默默地離開了孃家。
天大地大,楊豔豔覺得沒有容身之處,她有了投河的打算,想一了百。她來到岸邊,閉著眼就要跳河的時候,突然被人推倒。
楊豔豔睜開眼睛,發現是剛才的乞丐救了他,她哭著說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乞丐說道:“生而不易,為何尋短見,你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你。”
楊豔豔摘下面巾,露出醜陋的面容,將她的經歷說了出來。乞丐聽完之後,覺得楊豔豔太可憐,於是說道:“你既然沒有地方可去,就先到我家住宿。”
楊豔豔只是一時想不開,被乞丐救下,便打消了可怕的念頭,她說道:“你已經落魄成這樣,我不想拖累你。”乞丐走到河邊,將臉洗乾淨,露出一張比潘安還美的臉。
原來這乞丐叫朱睿涵,乃是新城王世子,他知曉父親要給他定親,便逃離王府,化裝成乞丐逃避父親的手下追蹤。如今,他同情楊豔豔的身世,決定把她帶回去王府,請御醫為她診治。
楊豔豔得知朱睿涵的身份後有些驚駭,朱睿涵看穿了她的擔憂,說道:“你不願意和我回王府,我們就直接去找御醫。”楊豔豔聽說可以治好病,也就答應跟著去。
第二天,兩人來到一處宅院門口,正是與朱睿涵相識的御醫家,御醫查看了楊豔豔的傷口,說道:“傷口化膿太久了,如果早些來,我還可以救治,如今太晚了。”
朱睿涵不死心的問道:“難道沒有辦法了嗎?”御醫沉吟道:“除非你可以找到我師兄,廣元和尚。”楊豔豔聽過這個名字,相傳此人妙手回春,只是常年隱居在十萬大山裡,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裡。
朱睿涵離開御醫家之後,他對楊豔豔說道:“既然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這就啟程去十萬大山。”楊豔豔一直很感動,這樣一個貴族子弟不嫌棄她身上的惡臭,經常說些趣事逗笑她,她心中有個念想,將來病治好了要嫁給朱睿涵。
朱睿涵也是一樣,這些天和楊豔豔相處下來,雖然她的臉被毀,可是她有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並沒有因為他是王孫子弟就對他諂媚,她學識淵博,讓他很是慚愧。
就這樣兩人踏上了尋找廣元和尚之路,他們來到十萬大山六個月了,依然沒有找到廣元的蹤跡,朱睿涵與楊豔豔在山中蓋了一間茅屋。
朱睿涵哥外出打獵,楊豔豔就在家中洗衣做飯,兩人的生活平靜和諧,山中的生活,讓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有一天,有一個樵夫來家中討水喝。
楊豔豔熱情的請樵夫到院中,這個樵夫六旬,鬍鬚花白,可是臉上沒有一絲皺紋。樵夫看到楊豔豔帶著面巾,問道:“姑娘何故帶著面巾?”
楊豔豔說道:“我被蜂王蜇傷了臉,以至於生了怪病。”樵夫眼睛一亮說道:“可否讓我診治一下,也許我能治好你。”就在這個時候,朱睿涵打獵回來。
他問樵夫尊姓大名,樵夫說道:“我叫廣元。”楊豔豔驚訝道:“廣元不是大和尚嗎?”樵夫摘下斗笠,露出了結疤,他笑道:“這一下,你們該相信我了。”
朱睿涵大喜,他說出了來意,廣元和尚聽聞二人是特意找他,便讓楊豔豔取下面巾,他檢視傷口之後說道:“幸好來得及時,再晚來幾天,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於是,廣元每日來幫楊豔豔救治,連續三個月之後,楊豔豔臉上的傷口癒合,惡臭也消失了,她的容貌比從前更美。朱睿涵看著眼前的女子,移不開眼睛。
朱睿涵苦著臉說:“你現在病治好了,就要回家了,那麼以後我們還能見面嗎?”楊豔豔嫣然一笑,說道:“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朱睿涵心中大喜,兩人眼眸中都是彼此的影子,他們攜手下手回到吳縣。楊豔豔臉傷以好,回到孃家的事情傳到了吳奎耳裡,他連忙跑去檢視。
當他看到楊豔豔比以前更美的時候,心裡樂開了花,自從他休了楊豔豔的事情傳開以後,縣裡有姑娘的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他,他們認為吳奎拋棄糟糠品行不好。
此刻見楊豔豔傷好就有了復婚的打算,說道:“豔豔,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對你。”吳奎遭到了楊豔豔的拒絕,她拿出休書對眾人說道:“我與吳奎沒有了關係,我心中已經有人了。”
吳奎在楊家大鬧,就在此時,一隊軍卒來到楊家,一位騎著白馬俊朗公子吩咐左右把吳奎套上麻袋丟了出去,這位公子就是新城王世子朱睿涵,他向楊父提親,要娶楊豔豔為世子妃。
楊父聞言立刻同意,朱睿涵放下聘禮帶著楊豔豔回到了十萬大山,兩人隱居在此。不久之後,他們生下一個孩子,老王爺大喜,將孩子冊封為世孫。幾年之後,老王爺去世,朱睿涵將王位讓給兒子,他和楊豔豔依舊在山裡過著幸福的生活。
最後,吳奎拋棄糟糠的事情傳遍開來,沒有一個女子願意嫁給這樣的男人,以至於吳奎到死都沒有娶親,餘生都在孤苦無依和無盡後悔中度過。
寫在最後:
原本的結局並非如此,有一些說不盡的遺憾,只是現實生活已經讓人不如意,在文學的世界裡,我們何不喜慶一點?所以,我將結局變得圓滿。
現實裡常有一句話形容夫妻之間的關係,大難臨頭各自飛,我認為這只是小部分人,我們要相信這個世界好人永遠比壞人多,做了好事一定有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