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們剛剛講了朱自清先生的《春》，於是，我就給學生留了作文《秋》，要求學生仿寫，無奈學生們寫得一塌糊塗。心裡鬱悶之際，我又問自己，自己可會寫？可會寫好？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怎麼可以要求別人做得好呢？一直想寫，想好好寫，無奈太忙。前陣子忙著錄課，接著又聽課，評課一類的。等放了假，又忙著收秋。這兩天大姨媽光顧，去不了地裡，渾身冷，一趟一趟地跑廁所。感覺快要死在廁所了，心裡想著女人真是麻煩，下輩子要在託生為人，千萬別託生為女人。
牢騷了半天，還是寫吧，現在不寫，真的就沒時間寫了，於是忍著腹痛，寫下一些文字。
正文：
秋
秋，不管你盼望也好，不盼望也好，秋都是要來的。或者姍姍來遲，或者火急火燎，只需下幾場雨，刮幾場風，秋天，就來了。
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夏風裡有了點點的涼意，雖然身上還是汗流浹背的。那點涼一點點地增多，再增多，慢慢地，風中的那點涼似乎是跟風中的熱打了架，熱漸漸衰弱下去，丟盔棄甲，逃的逃，散得散，最後，無影無蹤。而那些涼，彷彿是得了意，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幾場雨之後，整個就佔山為王了。這個時候，秋天，就實實在在地來了。
許是人老了，對於季節的變換再沒有了熱情。林妹妹式的傷春悲秋是再沒有了的。夏天走了就走了，沒啥留戀，秋天來了就來了，也沒啥欣喜。人到了中年，一切該來的來，該走的走，自然規律，沒啥大不了。
然而，說歸說，當我外出聽課看到路邊的火炬樹泛紅的葉子的時候，我的心還是驚喜了一下的。
實在喜歡秋天的葉子。
楊柳有楊柳的美麗，爬山虎有爬山虎的優雅，火炬樹有火炬樹的熱情，就連那些杏樹，棗樹，蘋果樹，也如同愛美的女子，忙不迭地變換著色彩。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前的一個外出旅遊，那景色，還是印在腦海裡。
是個秋天，也是國慶節放假的日子。我們是從張家口前往衡山，一日遊。隱約記得是早晨六七點鐘的樣子，太陽還沒有出來，我們就坐上了汽車，從張家口出發了。
那年的秋來得早了些。汽車上高速路的時候，嗯，就是在路口，我瞥了一眼窗外，我驚呆了！
是一面爬山虎覆蓋的高牆。那個時候，太陽已經隱隱從地平面上出來了，世界頓時亮了。這亮度剛剛好，把那一整面牆的爬山虎也照亮了。紅彤彤的爬山虎，滿滿的牆壁，紅彤彤的亮著。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爬山虎。一個手掌挨著一個手掌，層層疊疊的，互相連綴著。像一個個笑臉，我彷彿聽到了那郎朗的笑聲。
是的，就是那一牆的爬山虎，彷彿給了我生活的啟示。後來，我在日記中寫道，活著，就要轟轟烈烈地活著，用盡力氣活著，向著陽光活著。
我們繼續在去往山西的路上走。那只是一閃的爬山虎的牆壁，也沒有幾秒鐘，然而，卻是在我的腦海裡定了格，幾多年過去，這美麗的風景越發地清晰。
這個時候，太陽冉冉升起了，一輪圓圓的，大大的紅日，在燃燒，它貼著我們的窗戶，就那麼遠遠地掛著。那顏色是正紅，跟爬山虎的紅色正好媲美。
我繼續望著窗外。
當我看到那些變了色的楊柳樹的時候，我再一次驚詫了。那許許多多的柳樹，葉子竟然一塊都黃了，初升的太陽照在它們身上，這些楊柳彷彿是披上了一身金子！那黃色，也是純正的黃色。不過不同的是，柳樹的葉子被裁成一小片一小片，而楊樹的葉子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手掌，高高地舉著，垂著。陽光照在它們身上，她們真的就像一個個美人。驕傲地聳立著。
再後來，我又看到了杏樹的葉子，真是奇怪，杏花是美的，杏子是甜的 ，秋天的杏樹葉子也是這般地美麗。是黃中帶著紅，紅中又透著黃。太陽光篩過葉子，葉子美極了。
等我們到了衡山，我看到了松樹的葉子，是比春天更成熟的綠色，是經過風吹雨打，經過歲月洗禮的綠色，這綠色蘊含著滄桑。
說完了秋天的葉子，我再說說秋天的草吧。
春天的草太嫩，只有羊兒馬兒牛兒喜歡，也只有愛撒歡的小朋友們喜歡。對於成年人來說，想來還是喜歡秋天的草。秋天，天高氣爽，秋草大多都結了籽。黃不黃綠不綠的，似乎是沒有美感。但是，換一個角度去看，美則美矣。有人就專門拍了清晨的狗尾巴草，盯著露珠，沐著陽光，真是美。哦，突然想起，有一道菜就是炸狗尾巴草。這人，真是好奇怪的東西，啥都吃，你就說這狗尾巴草，多老？連牛羊都不愛吃的東西，人竟然能夠折騰出美食來。把狗尾巴草在麵糊裡涮吧涮吧，再到油鍋裡那麼一炸，之後，就能直接往嘴裡塞，還砸吧砸吧嘴，吃得是津津有味。真是暈死我了。
同事們差不多都結了婚，偏偏從地裡摘幾根狗尾巴草來，插在花瓶裡，趁著綠蘿的葉子，倒也有一番精緻。
秋天的草很硬也很脆。北風捲地白草折，不錯的。這草經風歷雨，能不脆麼？倒是折了，萎了，來年卻又是長出來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沒有死何來生？沒有秋，何來春？年年歲歲，歲歲年年，自然規律呀。
說完了草，我們再說說秋天的雨吧。
今年秋天雨水真是勤快啊！白天黑夜不停歇地下。我都不知道淋了幾次雨了。上班的時候還好，只是小跑著從辦公室跑到教室，雨點很小，淅淅瀝瀝。連衣服也澆不透。只是空氣很潮溼，空氣中散著發黴的氣息，彷彿自己也發了黴。一場秋雨一場涼，經歷了幾場秋雨之後，天真的就涼了起來。街上滿滿，穿秋衣秋褲的多了起來，接著又發現了穿棉襖的人。夏天到底是走遠了，秋天越發地走到了深處。
放假了，跟了公婆去收秋。看著那地裡的玉米，咋就是金黃了呢？說玉米棒子金黃還差不多。玉米的葉子一半黃一半綠，我知道，過幾天，這綠會慢慢消退，變成枯萎的顏色。
就在前天，正收著玉米呢，雨點就來了。雨點打在玉米葉子上，打在我的臉頰上，涼中帶著寒意。過了一會兒，雨停了。於是我就說，這雨啊，真是會開玩笑，你來這麼一陣子幹啥呢？衣服都澆不透。哎，我這真是烏鴉嘴，過了一會兒，雨竟然又來了，彷彿是報復我一般。我心裡想，哼，這次要下多久？可是正這麼想著呢，雨點就大了，噼裡啪啦的。我的衣服很快就溼透了，鞋子也溼透了。一股寒意從頭到腳，我不禁打了個寒噤。老公讓我把纖維袋子披在頭上，可是，披著纖維袋子還是冷啊。這個時候，公公發話了，這雨停不下來了，咱們回家吧。於是，把袋子都裝上車，我們回家。然而，在路上，車子竟然停了下來。公公說，油沒了。他讓老公留下來，讓我回家，他也回家去拿油。這時候，一輛三輪車開來了，順路。公公只顧著讓我上了三輪車，他竟然沒有上。我坐著三輪車回了家，之後，趕緊騎上電動車，拿上油，出發。等我把油給他們，又回家的時候，渾身上下，淋得跟個落湯雞一般。我家婆婆因為腿疼沒有去地裡，她趕緊給我找了衣服穿。
不知道是淋雨的緣故，還是秋天的緣故，那天，我就來了大姨媽，渾身難受。雖然老公給我喝了薑湯，但是，我還是非常難受。
秋雨就是這樣子。我突然又想起，好像淋雨都是在秋天，很冷很冷。那種冷是冷到骨頭裡。
不說秋雨了，即便是在家裡，即便是旁邊開著電暖氣，還是覺著冷。我還是說說別的吧，比如秋天的果實。
在秋天，是農民們最忙的季節。
突然就想起“秋後算賬”這個詞來。記得年輕的時候，我跟公婆在一塊生活的時候，每次生病，需要交錢的時候，婆婆總是說，這錢秋後再給吧。這個時候，我就特別想笑，心裡說，為什麼一定要秋後給呢？秋後算賬？後來，婆婆家把玉米打好了，賣了錢，我才真正懂得，秋後算賬的意思。農民們也只有到了秋天才能有兩個錢。我上高中的時候，我同桌，買了一件很漂亮的金黃色上衣，她跟我說，這衣服是她母親賣了花生之後給她買的。我們班還有個男生，家裡很窮，交不起學費，他跟班主任說，他 想等著家裡賣了玉米還了錢再交學費。
在秋天，那些玉米，水稻，棉花啥的都豐收了。農民累雖累，但看到了豐收，就是看到了希望。我在地裡收玉米的時候，不管是倒了的玉米，還是歪了的玉米，我都仔仔細細看過，看看是不是把每個玉米的棒子都掰下來了，唯恐丟了一顆。我說，這一根玉米棒子就是五毛錢呢！
秋天的果實美則美矣，但是對於農民來說，再美又能怎麼樣呢？能夠換錢才是最要緊的。
我生長在農村，生活在農村，小時候寫作文，我會把秋天寫得很美，我會假惺惺地說，很喜歡秋天，可是到了中年，喜歡也好，厭惡也好，這些情感似乎不屬於我了。我變得平靜又平靜，對於秋天，說不上是喜歡還是厭惡。就好像，我對於農村的生活，說不上是喜歡還是厭惡，只是習慣了。
我想，我是到了自己真正的秋天了。
